第一百四十六章淳哥兒病急
紫萍原也想看看丁妘有沒有借機出去跟娘家人去說八字的事兒,這才到門口,便見如春出來倒了盆水。“嘩”地一聲險些潑到她身上,忙不迭地就跳開:“哦喲喲……今兒是走背字呢……”
如春駭在門邊,看是紫萍,慌得銅盆“光當啷”一聲摔到地上。
紫萍拍了拍身上衣裙,沒好氣地道:“你失了魂兒般的做什么?是我嚇著你了?”好像應該是她被嚇到才對吧?
如春支支吾吾,雙手搓著衣裙渾身不自然:“紫萍……紫萍姐……我……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今兒被結巴俯身了還是鬼上身呢?”說罷甩她幾眼,一腳踢開銅盆來到院里。一回頭見如春傻傻愣在院門邊,不由又氣上心,指著她道,“怎么還杵著呢?大奶呢?上哪兒串門子去了?”
如春驚瞪著眼珠,踉蹌地跑來她跟前回道:“小爺在這兒,哪里會去串門子。這會子正在里屋睡著,我看紫萍姐姐別去打擾了。咱們小姐為了小爺,這兩日可沒睡好。”要不怎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早先見丁妘如此搪塞晴兒她們,這會兒活學活用,忽悠精明的紫萍來了。
紫萍不比晴兒到底是外人,她如今可是趙大太太眼皮底下的紅人,即便是丁妘也得讓著她幾分做做大度。她哪里會信如春這套,心里早猜出丁妘撇了淳哥兒自己去她母親那里了。不禁冷笑了幾聲,傾下身子在如春耳根子邊道:“如春呀,我看你是老實人,大太太可時常想著把你開臉呢,不過今兒你怎么就這么糊涂了呢?那到底是你自個兒精貴還是淳哥兒精貴?”說罷又直起身子,挑眉道,“你不說,我心里也有了個數。我且再問你一句,大奶可在屋里?”
如春腮面通紅,使勁兒朝二太太所住的方向努眼。
紫萍一瞧,頓時洋洋得意的,長吁道:“哎呀……你早說不就得了,何必廢我的口水。小爺呢?”一面說著就要進屋去。
如春這會子機警起來,立馬閃身攔在門外:“小爺睡著,這回真不騙你。”
紫萍蹙眉:“睡著便睡著,又不是驚天動地的事兒,你攔著做什么?我瞧瞧就走。”
如春直搖頭,淳哥兒病成這樣,這可不是她能擔當得起的。現下丁妘不在,還沒有人替她擋上一擋,豈不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人宰割了么?不不不……她可沒有老實到這程度。
紫萍起疑,暗自嘀咕道難不成真被晴兒說中了?不行,這事兒可大可小,淳哥兒有事,指不定要誰賠命呢何況舒文陽也在,他一個披掛斬敵的七尺武將隨便掄兩下胳膊都能教她們去半條命的。若不確定淳哥兒沒事的話,她還真放不下心。
于是正了正身,使出蠻力一把推開如春:“我看你今兒還攔不攔得住我”抬腳就進門,直奔里屋。合著丁妘也不在,如春適才又漏了主子的行蹤,要告狀的話,也不知道到底誰會更吃虧。
如春見攔不住,慌得傻傻杵在原地,過了半晌,自里頭傳出一聲尖叫。她一聽,拔腿就往院子外頭跑。
紫萍抱著昏睡的淳哥兒氣急敗壞地跑出來,嘴巴里直罵:“好個敢欺上瞞下的賤胚子,小爺病成這樣了竟不來告訴,看大太太不剝了你的皮”一看院子里已經沒人,牙根恨得緊咬,忙抱著淳哥兒去趙大太太那里了。
天色這時有些發暗,看是風和日麗的天氣忽然間有一層厚厚的陰霾。
舒文陽往西南一瞧,見日暮西薄,淡淡的夜云遮住半片金烏,從中透出一柱豐沛的光線。風過,植在河堤邊的柳樹枝條輕刮了下他的手背,他感覺到一絲疼,油然從口里說了一句:“起風了。”一面呆呆地扭頭注視向北方。
舒季薔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看晚些時候會下雨,不如回去吧?”
舒文陽瞧了瞧靠在樹干上的丁鳳寅,點了點頭:“隨七叔的。”
丁鳳寅便直起身子,像是早就等著他們似地。
三個人便依護城河再回城里,雇了輛馬車回祖宅。
舒季薔笑道:“你看,都是我,若是牽馬出來的話,何至于花這個冤枉銀子。”
舒文陽抿唇笑了笑,心底驟然而來的不安,讓笑凝在了嘴邊。
丁鳳寅問:“怎么了?”
舒文陽搖頭:“不知道怎么了,心底忽然害怕。”
這話一落,舒季薔率先朗聲笑起來,指著舒文陽搖頭:“我說你當年當著突厥人的穿心箭都不曾害怕過,這會兒太太平平的倒怎么害怕起來了?莫不是邊疆太安寧,你的骨頭又癢了?哈哈哈哈……”
舒文陽失笑:“七叔又取笑我。不過是皇命在身,咱不能丟了老祖宗的臉不是?”
舒季薔點頭,驀然頓了一下,喉嚨口里似乎有什么堵住,使得聲音變得沙啞。說道:“難為你了,文陽。”
舒文陽澀澀地一笑,撩開車簾子探向外頭。
黃昏的夕陽漸漸墜地,一路上連成一條線的屋角將天際割出成了大片的烏蒙蒙。隨之而來的風便有些涼絲絲地刺人。
“咳咳……”舒季薔嗆聲,道,“你與淳哥兒分開已久,這小子整日胡鬧,你該管教管教了。”
舒文陽并未回眸,緩緩道:“聽說讓四姑姑托到表弟妹那里去了,有她看著,大約沒事。”
舒季薔知他嘴上是這么說,可心里卻想見得緊。就像是每一次淳哥兒不聽話了,這老子出家法把手指粗的藤條往孩子屁股上打,到了晚上見淳哥兒睡夢里喊娘喊疼時,卻又在他床邊一坐到天亮。為人父者,是不是大都如此?表面剛毅如山,心底下卻是繞指的柔情?
可惜自己這身子,是一輩子都體會不到了。
驀然淡淡地一嘆,舒季薔道:“隨你吧。”
舒文陽身子一怔,偏首想了想:“今夜,勞七叔將他帶回來吧,他性子上來,恐怕擾到表弟妹。”
舒季薔含糊應了一聲,嘴角露出意思淺顯的笑。
馬車來至牌坊底下停住,小廝從座后頭拿出腳凳,張嘴樂呵道:“爺,到啦”
舒文陽旋即伸出一只手來,往小廝身上丟了一塊銀子。那小廝機靈,知有東西飛過來,立馬張開手抱進懷里,擱到胸前就知道是銀子,拿起來塞嘴里一咬,立馬更樂了,伸長脖子給三位打簾:“幾位都是外鄉人吧?”
舒季薔鉆出身,居高臨下睥睨著:“嗯,小哥好眼力。”
小廝“嗬嗬嗬嗬”傻笑,攙他下來,又道:“這可是個大戶人家,各位爺是來尋親戚的嗎?”
舒季薔并未否認。那小廝常日里與主顧都搭訕慣了,儼然一副人精的模樣,悄聲道:“告訴你們一樁天大的事,聽說前日咱們明州府尹的千金跟這府里的某位爺好上了,府尹夫人正跟咱們這里有名的月老廟合八字,聽說是個次和,可把夫人氣壞了,險些拆了月老廟。”
舒季薔眼神閃爍地朝剛鉆出簾子的丁鳳寅看去,只見他整個人早已呆住。
小廝“嘻嘻”地笑:“您瞧爺,咱們都是跑江湖的,愛說閑話,那都是謠傳,哪里能夠真呢不過小的可提醒各位爺一聲,這戶人家來頭不小,若你們是來投奔親戚的話,可別著了他們的忌諱。倘若果真討了些好處,可別忘了小的。”
“怎么……適才我七叔還夸你眼力好,這會兒你又是哪只眼睛看出咱們是攀親戚來了?”舒文陽在車里道。
小廝嚇了一跳,忙打嘴:“小的就愛說胡話,爺一看就是貴人,怎么能是來投靠的呢爺千萬別氣,改日若再要車,小的打個折扣給爺。”一面心里啐道,“呸,哪家的爺要自己租車的?穿得個人樣,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那門臉里的人家,可是皇上跟前的人,憑你們幾個再怎么富怎么貴,能富得過人家貴得過人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想著便跳上馬車,道,“爺,不好意思,小的還得混飯吃呢”示意舒文陽跟丁鳳寅都下車。
丁鳳寅不欲惹事,也更不想讓人知道他就是這傳言的主角。便凌空一騰跳了下來,回身時,舒文陽也正好落到身邊。眼看著馬車揚塵而去,舒季薔斜著眼睛道:“市井小民,鳳寅別放在心上。”
丁鳳寅沉默。
舒季薔私底下也聽了不少傳聞,略知道些。但并不了解丁鳳寅此人品性,故而只作壁上觀,并不予安慰。
三人牛步入了宅子,應門的是守宅的老管事,見他們回來便忙緊步跟上,一面道:“爺,打里頭傳的消息,小爺病了。奴才正差人到處找爺呢”
舒文陽臉色突變,猛轉身睨住管事:“什么時候的事兒?”
管事驚恐道:“才……才不多久。”
“現人在哪里?”
“四小姐看著呢”
這內院再不能胡亂闖,舒文陽一時有些發慌。這才想起自己先前為何全身一股惡寒,原是……父子連心么?
舒季薔道:“使個人去傳話,就說大爺的意思,把小爺挪外邊兒來。”
管事連著點頭:“是,奴才這就去。”走了幾步,忽而想起什么又回了過來,對舒季薔道,“對了七爺,適才晴兒丫頭來說,似乎是丁八小姐醒了,身子沒事,腦筋也清楚地很。”()}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