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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嫁-第二章 前因
更新時間:2011-04-16  作者: 未潔若明   本書關鍵詞: 古代言情 | 當嫁 | 未潔若明 | 未潔若明 | 當嫁 
正文如下:
丁姀接收了丁八小姐稚嫩生命里斷斷續續的記憶,或許是八小姐的記憶在病中有點混亂,她至今都對那個姑蘇城里的丁家有點不清楚。陌生就更是不言而喻的了。

丁姀低下頭,習慣性地看了一眼右手手腕上那串五眼六通的手珠。棕褐色的橢圓珠子原本是被打磨過的,但這幾年戴下來也透露出許多屬于木質的原始光澤。頂上的五個牙孔就是這種念珠的名字由來。

這串五眼六通是當年丁姀的母親上山來,親手戴到她手腕上的,哭著轉述了二太太的又一個決定。說孝期雖滿,但唯恐祖父大人在天之靈仍有余氣,耽誤了六道輪回的時間,故請求丁姀再抄三年的經。

她那會兒欣然同意,能不回那個丁家就最好不要回。但是丁姀的母親卻是哭著來又哭著去的。她心底第一次泛起了對這個婦人的愧疚之感。煦哥兒是柳姨娘所出,自然與母親又隔著一層,說起來母親跟她一樣,在這個世界上都無依無靠。丁八小姐是她唯一的女兒,自己這么想是不是自私了一點呢?

想著這些時,四個人已經慢慢移步到了她們位于庵院后罩房西廂的寢居。

庵院整體說來是個三進的院子,只有后罩房是住人的,西廂略大,六年前就隔出來給了她們主仆三人。這里極為簡單,一張簡式木床,浮雕拙劣并不似以前在各地旅游時看到的那些遺留古董那般賞心悅目。屋里的其他陳設就更不用說了。

進門左手靠窗便是一張實木八仙桌,上頭筆墨紙硯,大摞大摞的宣紙,就是她平日里抄經的一角。若撤了上頭的文房四寶,就成了張餐桌,在上頭吃飯或者夜里三個人窩在一起做些女紅。右手邊隔了個凈室,盥洗如廁都在那里頭。地方是簡陋了些,不過弄得卻很干凈,丁姀還特意移了幾株竹子放在屋子的東南角,裝點一下,透著一股子品性有節的清悅,更添幾分隱修之士獨離凡世的味道。

張媽媽里外張望了幾眼,夏枝就把剛剛挑來的經書擱到了八仙桌上,分別是《大寶積經》、《三世因果經》、《往生論》、《佛說盂蘭盆經》。其實這些經書丁姀都抄過一回了,每本經書是七七四十九遍,四本的話就已經將近兩百遍了。無非是不同大師的譯本,她閑得出鳥的時候再翻翻罷了。

經書都積了灰,書頁側面的粉塵已經沁入了紙張,黑斑斑的像一些零散的烙印永遠在經書上,與那些經文融為了一體。

“張媽媽?”丁姀的表情有點木訥,隨意翻著那本《佛說盂蘭盆經》,眼睛里卻已經閃起了水光,“母親,她好嗎?”

“好好,天天盼著你回去呢!”張媽媽說道,眉宇飛揚。丁姀心想,看樣子母親應該沒出什么事。可是這樣驟然讓她回丁家,她根本無所準備啊!丁家的一切,她還沒想過如何去熟悉去接受,她好像莫名其妙被人打了記悶棍,心里說不出地堵。

望著將近一年多沒見的丁姀,張媽媽心頭浮起了憐憫。皺著眉頭“嘖”了一聲:“瞧瞧,上次隨三太太上來,小姐的個頭還沒有春草高,現在卻已經追了春草小半個頭了。三太太看見,定會高興壞了的。”

丁姀嘴角蠕動,臉色微紅。

張媽媽又指著外頭的天色說道:“瞧我老婆子,說起話來就沒個完的。八小姐,還是趕緊收拾收拾下山吧,要不然天暗下來,咱們下山就不易了。”

這么急?丁姀心頭狐惑,但嘴上已經對春草夏枝說道:“那就收拾收拾吧……”

春草早等著這句呢,立馬開始動起了手。

丁姀對張媽媽微笑:“媽媽,坐會兒吧。我們要不要等師父們回來,也好打聲招呼。”

“不用了,”張媽媽一擺手,紅光滿面,“方才來的時候就在鎮上碰到了,奴婢已經跟師父們都交代好了,八小姐您就放心吧!”

丁姀聞言就不再說什么了。張媽媽這回來顯然是有過準備的,看來丁家她是不得不回了。想到這里,她心中彌漫起了一層淡淡的傷懷。掩月庵可謂是她的重生之地,這六年來她雖回過幾次丁家,但都只是蜻蜓點水似地,人走時茶卻還未涼。那樣極短的接觸當中,何來感情可言?倒是這掩月庵,有著一份親切之感。

夏枝先給張媽媽倒了盞茶,笑容里略顯因拮據的尷尬:“張媽媽,還沒燒水,您就將就著喝口溫的吧。”又說道,“許久不見了,您身子還好嗎?這里山不說陡峭,即便有那些石階卻也年久失修難走得很,一路上辛苦了。”

張媽媽就贊開來:“夏枝真是越來越水靈了,你瞧這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越發出落地標致了,真叫人羨慕。”

夏枝的臉赫然赧紅,抬眼看了丁姀一眼,微微斂衽:“奴婢去幫春草一起收拾。”

張媽媽捂著嘴便笑了。

西廂里并無什么東西可收拾的,兩人轉了一圈兒,除了三個人的衣服之外,另帶了幾本丁姀的手抄。至于所抄下的經文前一批都已交給了庵里的師父化渡焚燒去了,剩余的僅只有幾張,春草見了早給一并揉成了一團,從窗戶里扔了出去。

兩人收拾停當就各背了個藏青呢布的包裹。張媽媽一刻也停不得,忙讓兩人攙上丁姀,一道走出了掩月庵。

庵門內開,在山頂寒峭的風中“吱嘎吱嘎”地作響,上面的銅鎖尤為沉重得撞擊著門板,兩種聲音協奏,一年四季的風天都在山谷里回蕩。

門外已經站了四名抬藤架的小廝,見張媽媽出來,殷勤上前:“張媽媽……”說著眼睛已經瞟到了丁姀身上。見夏枝跟春草攙著她,都心知肚明,這就是丁家當了六年俗家尼姑的八小姐丁姀了。于是相繼打千問好,讓兩個丫鬟把丁姀安安穩穩扶上墊了青色條氈的藤椅就起程了。

丁姀誠然不知,她竟然會離開地如此倉促。回眸時,山間空蕩回想著銅鎖撞擊門板以及老舊木門“吱嘎吱嘎”的聲音,她忽然眼眶一熱,收回了目光再不敢看。夏枝上前,將錐帽復又蓋住丁姀的大半張臉。

下山約莫花了近一個時辰,期間歇了兩回,因天色實在不早了,張媽媽就緊著催。到了山下,山腳早停了架黑漆蒙青綢的平頭馬車,車夫帶著遮露的斗笠,見到藤架下來,趕緊下了馬車:“丁八小姐,張媽媽……”

丁姀微微點頭,就見張媽媽給了車夫一塊銀子,然后從車里拿了腳凳打起簾子讓夏枝兩人把丁姀扶上馬車。

看來那車夫并非是丁家的人。丁姀思索間,就已見張媽媽也鉆了進來。

“張媽媽,二太太真的讓我們回去了嗎?”春草簡直不敢相信,那二太太難道良心發現了?

張媽媽干笑:“人都坐這兒了,還能假的么?”

她在避開春草的問題。丁姀閉起眼睛,既然回丁家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她該好好想想如何應付后頭的事情。傳說中,那二太太可極為不好惹啊……

春草“哦”了一聲,然后就開始跟張媽媽拉了丁家以及她們在庵院里的一些家常。聽聞丁姀不光在庵院里抄經書,平日里還做女紅繡了些許荷包,張媽媽就不停地夸起丁姀來。

丁姀讓夏枝從包袱里揀了只淡色青粉的荷包出來,送給張媽媽,張媽媽摸著荷包上簡約的蓮花紋,眼角就濕了。幽幽說道:“四小姐七小姐,哪怕是五小姐,這幾年來都有師父領著教各式各樣的本領,偏就我們的八小姐活活被冷落了這么多年,都耽誤了下來。”語氣里是不盡的幽怨。

丁姀知道,自己這雙手再配上這顆腦袋,學抄經文倒是簡單,不過要學這針黹功夫卻還得下一番苦心。各行各業都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的,但是她連個師父都沒有,無怪張媽媽這么替自己鳴不平了。

春草有點不服氣:“四小姐她們,往年都學了些什么?”

注:丁家姑娘們的名都念右半邊的音,丁妘(玉n),丁婠(wan),丁妙(miao),丁姀(he),丁姈(ling)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