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一場歡喜一場空
丁姀聽到叫嚷,隨即出來問:“怎么了?”
春草指著食籃叫:“小姐,咱們屋里有老鼠!您別怕,奴婢這就問張媽媽討幾包藥來,好好給這些鼠輩吃上一頓!”
屋子是新收拾出來的,莫說老鼠打哪里鉆出來的,就說屋里真有,也不挑大冬天的出來覓食的。
丁姀過去看了看食籃上的洞,未見參差不齊,里頭的飯菜倒吃得干凈,碗筷還是好好放著的。便驀然失笑:“不必了,隨它去罷……”
春草瞪眼:“小姐這可使不得,那老鼠可會咬東西的,不找出來恐怕來年就得多出好幾窩小的來。這拖家帶口的,咱們可養不起。”
“也不叫你養,瞎操什么心吶你!”夏枝也似看出什么端倪,跟丁姀對了一眼,心里也有數了。
“哎夏枝你……”春草被堵得慌,怎么她要毒只老鼠,偏這兩個人攔著不讓?要等那老鼠真把房梁啃了才甘心么?
又想到,以往在廟里時,不得殺生,那會子倒真的是動不得,見了頂多也是趕出屋去。沒想到回到俗世,這兩人還這么堅持著。到底是無法,只得作罷,回去又繼續給丁姀梳頭。
丁煦寅推門,悄悄探出腦袋來,一臉紫漲。見丁姀正對鏡梳妝并未注意到自己,便快步跑了出去。身后的冬雪隨后也出來,向丁姀問過禮便追著丁煦寅去柳姨娘那里。
稍后姐弟倆又在屋前碰頭,一同給三太太請安。在那里留了早飯,吃過回屋時,夏枝早早地等在門前。
冬雪識趣地拉著丁煦寅去隔壁讀書,讓丁姀她們好說話。
夏枝借過一步:“小姐,梁師傅有消息了。”從袖口扯出一角信封亮了亮。
丁姀點頭,幾人便一同進屋。
一面拆信,夏枝一面又說:“昨日去找的時候還未回來,等回了來又是趕了一夜的路在床上躺著,故而不去打攪。幸而這人還算是個乖角兒,今朝子就讓人偷著把信帶進來了。”
丁姀展開信,便見寥寥幾行行云流水般的字跡,信箋里還夾有幾張花色構圖。她的心一熱,一口氣把信看了下來。
“小姐,梁師傅說了什么?”春草探頭探腦,急不可耐。
“梁師傅說……”丁姀頓了頓,把信中內容再三揣摩過,才又道,“想來我跟梁師傅是沒有師徒之緣了。”
“啊?”幾人都吸了口涼氣,個個垂臉松肩。
這個結果丁姀也沒什么意外,可真正拿到信,胸口里還是不免隱隱泛疼。她苦笑了下,再打量那幾張梁師傅親手畫的構圖:“不過梁師傅并未就珠繡本身說什么,只道自己不曾涉獵于此,故而不敢稱師。這里,他還給咱們指了條路。”
“什么?”
“他說木珠色澤太過暗啞,咱們或許可以拿別的代替。”丁姀眉頭微蹙,“六合子石?!”
這是什么東西?
幾個人都莫名其妙。
丁姀也百思不得其解,這東西似乎聞所未聞,至于哪里盛產這種石頭的梁師傅也未曾提到。那幾張構圖是梁師傅根據她們的珠繡設計的,以示心意于好。
拿著信,幾分欣喜幾分憂。原以為已到了柳暗花明處,卻不想還遇山窮水盡路。
正各自搜藏刮肚地想那六合子石究竟是什么玩物,美玉合掌叫了一下:“六爺時常在外,見多識廣,咱們要不去問問他?”
夏枝臉色慘白,已然掉痂的創面落了個褐色的長疤。因還是新的,故十分明顯。她捂住臉眼神閃爍不定,心里一下子有些難以描摹的東西在滋長。
丁姀想想也是,說不定丁泙寅會知道六合子石是什么石頭。梁師傅沒有提到金銀之物,這就說明這個六合子石是個獨特的東西,興許真能在珠繡上有所施展。
美玉卻看奇怪:“夏枝姐怎么了?臉色不大好。”
夏枝強笑著搖頭:“沒什么。”
美玉肚子里一轉悠便懂了。丁泙寅早前是因為夏枝那張臉蛋才對她心懷不軌,如今若被他見到夏枝這個樣子,指不定會當面臊她。于是毛遂自薦:“要不奴婢陪小姐去吧?夏枝姐的身子不適,春草姐留下來照顧,奴婢跟小姐出門豈不正好?”
難為美玉還能顧慮到這層,丁姀欣然同意。兩個人準備了下,便一同去往丁泙寅那里。
到忠善堂又免不得先去二太太那里請安,而后便由芳菲領往丁泙寅的住處。
芳菲在前走得有些快,邊引路邊道:“八小姐有些時候不來咱們院了,六爺念了您好幾回。”
丁泙寅念的可不是她。丁姀暗暗想著,待會兒若丁泙寅唐突問起夏枝來,自己當如何應付。
“也確是有些日子沒過來了,六哥也快起程上京了吧?”她忽而想到丁泙寅在此也住不久了,是該得空來瞧瞧。
芳菲詫異:“八小姐也得了消息呢?”還想這丁姀對萬般事情都不掛心,原來跟丁泙寅倒還要好。
丁姀坦然笑著:“上回聽六哥說起過。是年前還是年后呢?”
“太太打算迎了財神就動身。”跟去明州是同一天。
丁姀心底一盤算,那是初九上京,離眼下還有半個月。他們這一行人往盛京一去,也不知道能回來幾個。
芳菲見她若有所思,以為在算計些什么,便道:“太太說了,把爺跟小姐送到盛京,她住過個兩三日也便回來了。”意思是,雖說山中一日無老虎,可誰也別想稱大王。又道,“太太不在的日子,大事小事都跟大奶和李耿家的說去。三太太若也要找的話,還是找大奶吧?呵呵……”
丁姀笑著:“你也跟二伯母一起去的么?”
芳菲理所當然地:“二太太早前就囑咐過奴婢了,可不得去么?要按奴婢覺得的,這大冬天的賊冷,誰想出門呢是么?”
美玉不禁羨慕:“能出門多好,咱們想還沒這個命呢!”
芳菲登時蹦出冷眼:“哦?八小姐沒讓你去?”劉媽媽已經把南下的消息透給了三太太,三太太恐怕也老早就關照丁姀過了。怎么丁姀不讓美玉一道跟著去么?她跟美玉昔日還算有些交情,若有她在丁姀身邊,日后也好知道丁姀的一舉一動,在明州時也可多些保障。可若美玉不去的話,夏枝跟春草哪個都不是好套近乎的,萬事都免不了掣肘住。
丁姀微訝,睜大眼睛盯著芳菲,不解她這話里的意思。什么叫她不讓美玉去?她自己出門那也還是天方夜譚呢,沒見比美玉容易幾分。
芳菲不屑,大約是以為她不知情,故她們主仆還不想點破。于是咳了幾聲,因笑道:“光顧著說話,您瞧已經到了。昨晚下了雨,這路不好走,八小姐可當心了!”
說話的聲音傳入屋里,丁泙寅迫不及待地出來,張望有余不免又有些失落:“八妹得空過來瞧我?稀客稀客……”把人往里請,芳菲便退下了。
屋里還坐著一人,正支腮逗弄一只白兔,跟旁邊的丫鬟一起拿菜葉子哄著吃。聽見屋里來人,便都扭過頭來:“哎呀八姐……”丁姈立馬從杌子上下來,笑逐顏歡地把她拉到兔子籠前,“八姐你瞧,這是六哥一早從外頭給我買回來的,你瞧你瞧,它還吃菜哩……”
在旁的丫鬟聽說是八小姐來了,連忙丟下菜葉子規規矩矩在一側,默不出聲地行禮。丁姀過去,早認出是風兒。
風兒心里覺得內疚,故而連頭也不敢抬起來瞅丁姀一眼,站在高大的蘭花盆栽架底下顯得十分瘦弱渺小。
丁姀問了一聲:“風兒在這里還習慣么?”
“奴婢……奴婢伺候九小姐,不敢說習不習慣的。”風兒答得中規中矩。
丁姈道:“十一弟來問了我好幾回,我偏不給他。八姐,你不是也來討風兒的吧?”
丁姀訝異:“我怎么是來討人的呢?”
丁姈拉起風兒的手,往丁姀面前攙:“八姐,別的事我固然要讓著十一弟,可這事我卻不行。打小我娘就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十一弟自己不高興便要打這個打那個了,他也不想想這幾腳蹄子落他自己身上吃不吃得住。風兒老實不知道躲避,她那天挨了打回家就吐了兩口血,這會子才好些呢,你說十一弟下的這個狠手!”
丁姀沒想到會如此嚴重,那回子風兒去她屋也沒有提及,只是覺得她臉色確實差了些。難怪丁姈會跟丁煦寅不予相讓,原來是這個原因。她聽了也覺得替丁煦寅過意不去,也對風兒有所虧欠。是她主意讓風兒陪讀的,可還沒到考府學的日子呢,卻先陪了一身傷回家。
風兒扯了扯丁姈的袖子:“九小姐,別說了……”她還想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地粉飾太平,得罪哪個人都不是自己兜得起的。
丁姈“哎”地嘆了口氣,顯然是拿風兒沒轍。
丁姀心道,丁姈年紀小小倒還是個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將來脾氣也必定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只是快上京了,指不定還會不會回來,以后見到面的機會恐怕一個手都數得過來。忽然鼻子發酸,竟然有些舍不得。(!)}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