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梁云鳳,雖說都是未來的小姑子,但哪個更為親近一些她自然心中有數。在丁妙面前皮笑肉不笑:“嘖……這大家伙兒都不知道的事情,七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未卜先知怕也沒有七小姐厲害了。七小姐這張嘴啊,便是那死了的丫頭已經埋了,興許也能爬起來”
丁妙眼一瞪:“爬……爬起來做什么?”
“爬起來替八小姐伸冤吶”梁云鳳頭一歪,將丁姀護在自己身后,恐丁妙一時失控也似那日打破賈大人的頭一般打丁姀,合著不是她手里還端著碗茶么?隨時隨地都能做兇器,防著一些總沒錯。
如璧趕緊勸:“小姐息怒,咱還看戲呢……外頭太太們都坐著,倘或再惹二太太不高興,這在明州的日子也到頭了。
丁妙猛地拽起自己的長衣,眼梢往戲臺子上一脧,才住了口。
丁姀垂眼,長出口氣,淡淡道:“看戲吧……人生如戲,戲過就都散了。”
眾人心中忽而一哽,便都靜靜地坐在原位上,開始沉默下來。
傍晚一襲紅霞朦朦朧朧散在天際,原本碧藍澄澈無云的天空這會子漸漸淡了下來。仿佛也似這戲終,拉上了大幕。
臺子上正唱花振芳求任爺巧作冰人這一出,因已到時候,紫萍問是否擺宴。趙大太太便先叫戲停了,明兒個繼續。
一撥人陪坐著早已累。太太們倒尚可,可苦了幾個爺們兒陪著看那等兒女情長,其實早坐不住。
趙大太太輕輕搖了搖手邊瞌睡的淳哥兒,淳哥兒揉著一雙眼還迷迷糊糊地。舒文陽見狀便立刻過去將人率先抱到懷里,道:“還是我同七叔他們先告退了。”
“且慢,”趙大太太遞了個眼神給紫萍,紫萍心知,便與丁妘二人立刻引了舒季薔丁鳳寅等同其他太太一起出了院子。趙大太太才又續道,“文陽,你聽我幾句話。”
屏風里面聽說趙大太太獨將舒文陽一個人叫住了,便不免都心里癢癢。各自思忖那舒文陽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上回丁姀落水本有機會見,但被紫萍都趕到屏風后頭去了。這回也一樣,仍擱著這么一道障礙,未免教人泄氣。便都側耳傾聽著想知道那二人究竟說著什么。
趙大太太哪里這般糊涂,才對舒文陽說了這話,便又追加了一句:“你跟我來。”
舒文陽不得已將淳哥兒交到了個小丫頭手里,囑咐道:“好生看著。”便跟趙大太太一起出了淘香海。
領著淳哥兒的小丫鬟便就道屏風近旁一喊:“小姐們都出來吧……”
幾人一聽,丁婠打先,長腿一邁便滑了出去。放眼一瞧,唯有底下的戲臺子正有三三兩兩的樂師正撤樂器,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個小丫鬟等著她們。
身后的人也慢慢走了出來,紛紛問:“太太們呢?”
小丫鬟向諸小姐斂衽:“回各位小姐,大太太吩咐奴婢領各位小姐前去用飯,小姐們這邊兒請……”
淳哥兒一瞧原來小姐們都藏在這里頭,便一下子精神抖擻似地,張嘴就喊起了人:“瑢姨婠姨鳳姨妙姨八姨……”最后一聲叫得是分外酣,立馬掙脫開小丫鬟的手,跑向丁姀。
夏枝趕緊攔出來,一把抱住淳哥兒,小聲道:“淳哥兒乖,八小姐身子才剛好,不能抱你,你乖乖跟著那個姐姐去好么?”朝那小丫頭看了一眼,心想倘若將淳哥兒交給丁姀,指不定舒文陽會怎么責怪小丫頭。
小丫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俯身將淳哥兒拉回來,笑口滿面地又再一次道:“小姐們且隨奴婢來吧……”說罷就在前帶路。
小姐們便與自己所帶的丫鬟按著序齒前后隨那丫頭出去了。
一路上繞過一處沁園齋,其水亭,便就到了設宴之地。一看所到之人中,太太們都已到齊,惟獨缺了趙大太太。想必舒季薔那邊,也是少了個舒文陽未回來。眾人都不敢率先入座,便都在丫鬟們的招待下在別處坐著了。
再說那趙大太太領著舒文陽到了一處談書苑,敝了門將下人們都攆了出去。
舒文陽長身而立,一時不解:“四姑姑有什么話不能當著眾人說的?偏要尋這個地方?”
趙大太太身子一矮在舒文陽面前坐下,道:“梁大人口信,銀蓮她暫且收押在衙牢里,特來問一聲可有探監的沒有?倘若沒有的話,那人可要轉到郊外府牢里去了。”
舒文陽眉目微皺:“她是侯府的人,四姑姑找我商量做什么?該如何就如何……”頓了一下,“她以前倒有個小姐妹,可惜不曾帶過來。我就讓玉兔去瞧瞧她罷……”
趙大太太點點頭:“是該的。就讓紫萍與玉兔一塊兒去罷……也好有個伴。那等地方也不見得干凈……”
“四姑姑讓我過來,便就是為這事?”舒文陽慧黠一笑,捋著長發也在趙大太太身旁坐下。自來兵馬沙場縱橫馳騁慣了,男子胸襟總不拘小節。
趙大太太笑了笑,指著舒文陽搖頭:“果然我想賣個關子還不成了。”說罷又嘆了口氣,問他,“那事情,你考慮地如何了?”
舒文陽的臉上稍許異樣浮動,似片薄薄的云,一瞬間遮擋住一寸陽光。但轉而便又是笑:“我向來是只問人品不問家世的,四姑姑該知道這些。合了眼緣便成,不合老太太又豈會強加?”
趙大太太“嘖”了一下:“你這孩子,竟同我打馬虎眼兒。四姑姑要的是你干干脆脆的一句話,那要,還是不要。也好讓我能給老太太一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我實話說了吧,咱們在明州也待得夠久的了,總是怕日久生變的。等辦完你七叔的壽宴,估摸著丁家人也該回了。屆時咱們再通知盛京慢慢著手辦起來,那等上來年再一春,丁姀便就可以進門了。你別跟四姑姑這般扭扭捏捏的,照實說了算。你不同我家那兩個由著我做主。老太太好歹是打心眼兒里疼你,故而才讓你自個兒對上一眼,那好事不好留你半分余地。那究竟是怎么個意思,你倒也給句話不是”
舒文陽微微抬高下巴狀似沉思,未多時不覺笑了起來。莞爾道:“那從頭至尾,我可沒一句說不要的。”
“……”趙大太太懵了一下。就見舒文陽又起了身,道,“大家該等得急了,咱們早些去吧,勿失了賓主之禮。”
看他面上薄薄一片紅,趙大太太胸口一熱,拍了下大腿便也站起身:“你想得通便好,我今夜便寫信給老太太。”一面心里頭已是笑得更歡。自己其實老早就派紫萍讓舒季薔寫了那封信了,只怕這個時候,老太太也收到了信,正在府里頭著手準備著呢這叫先下手為強,那萬一舒文陽想反悔,也是不能夠的了。
舒文陽負手別過頭去,忽而覺得臉上有點熱辣。咬著唇微微笑開了……
丁姀她們在宴息處等了頗久,才聽外頭紫萍高喊一聲:“大太太來了。”緊接著屋里的太太們便挨個兒站起,相繼去迎。
趙大太太進屋,一瞧便已是換過一身衣裳的。故而人人都斷不了她與舒文陽究竟說了多久的話,一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好奇在心里,也不得問出口來。只有圍著趙大太太那身衣裳做一番品頭論足,哄得趙大太太樂呵呵地,長臂一展,邀眾人入座。
屋子自是擺了兩桌,太太們是在一起,小姐們也自成一桌。席間喝了幾杯,行了酒令,但還都拘著規矩,未能玩得盡興。
吃到一半,玉兔把淳哥兒給領了過來。說是適才送到舒文陽那面,可淳哥兒在那頭有他老子拘著悶悶不樂,她就哄著給帶過來了。
玉兔一來,那桌面上就添了一副熱鬧。她那俏皮模樣,走來晃去,給那個斟酒,與這個行酒令,忙得不亦樂乎。自來時就把淳哥兒丟給夏枝去了,夏枝沒法子,只得跟春草一起攬了這個活兒。
趙大太太便嗔她:“哪里是淳哥兒要來,分明是你自個兒呆不住。你這丫頭,你當你家主子是缺心眼兒信你的么?那是欲擒故縱看你回去他不罰你來著……”
玉兔頭一歪:“咱家大爺行得正坐得直,哪里是那等兩面三刀之人?他這輩子,可最恨這種人了他斷然不會罰奴婢什么……”說罷抱著個酒壺放在鼻翼下聞了聞,一派天真地問,“哎呀四小姐,這里頭是什么酒啊……怪香的。奴婢看著應喝不醉人的吧?”
眾人就笑起來。
二太太道:“怕是你要喝吧?”
趙大太太面上嚴肅:“這可不成。你喝醉了,誰帶淳哥兒回去?我們是不敢的,你們家爺太能折騰人,唔……不敢去不敢去。”
“哈哈哈……”玉兔指著趙大太太就笑,嗔道,“才不是呢不信我就醉一回給你們瞧瞧……”
“你這丫頭,倒是千方百計要討了這酒去喝。罷了……都賞你吧,記著這酒叫君歡酒,”
玉兔舔了兩口,由衷嘆道:“君歡君歡……莫不是女子拾君歡?”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