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節老生常談
第六十九節老生常談
隔日一早,易寒醒來,身邊佳人卻消聲覓跡,床上只留下屬于脫俗身上那淡淡的余香,突然見易寒有種錯覺,自己已經和脫俗度過無數個這樣的早晨,一切就似經歷了無數次,而你習慣如此。
易寒非常想捕捉這種奇怪的感覺,他坐在床上看著周圍的一景一物,入神發呆,心頭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又不太敢確定。
門突然被打開,只見脫俗端著飯菜走了進來,她臉上露出微笑,容光煥發,她將幾個小菜放在桌子上,看了看,突然又動手擺了擺,看起來更整齊一點,這才滿意的走了出去,卻絲毫沒有發覺床上的易寒已經醒來。
這讓易寒感覺很奇怪,她表現的一點也不任性野蠻,反而似乎賢淑的妻子,這讓他有種錯覺自己看到的不是脫俗而是玄觀。女子可以任性刁蠻,但必須有任性刁蠻的資本,否而令人心生厭煩,脫俗有這個資本,你對她永遠不會感到不厭其煩,因為她還是一個癡情的女子,人同此心,人之所以是人,那是她有著心情,會生氣,會幽怨,然而因為愛著對方,會寬容理解。
當脫俗端著兩碗粥走進來的時候,這一次她特意往床上望了一眼,看見易寒已經起身,沾上煙黑的額頭下,一雙眸子散發著柔和的光輝,她有些害羞的對著易寒笑了笑。
易寒下床,這才發現外衣不見蹤影,脫俗連忙放下碗筷,從衣柜里拿出新衣衫,走過來說道:“你那套衣衫,我聞著有股味道,就拿去洗了”,便說著便伺候易寒更衣。
兩人用過早餐之后,脫俗又忙了起來,親自收拾桌子,清洗碗筷,又洗滌易寒的那套臟衣,恍若這里沒有下人,事事都需要她親為一般。
易寒就這樣跟在她的身邊,看著她做著一切,保持沉默,脫俗似乎很喜歡這種感覺,她不時會回過頭來看易寒一樣。
待她忙完之后,易寒這才問道:“俗兒,你為什么要親手做這些事情呢?”
脫俗笑道:“我感覺有一天我們會一無所有,到時候就只能我來照顧你了”。
“為什么不是來照顧你呢?”易寒反問道。
脫俗看著他憨憨的笑了笑,易寒從來沒看她有這種笑容,那額頭上的煙黑顯得耀眼,不像是引人矚目的女子,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婦人。
易寒將目光凝聚道她額頭上的煙黑,于是他走到她的身邊,用手輕輕的撫摸她額頭上的發絲,卻沒有將那抹煙黑擦拭,脫俗將頭靠在易寒的肩膀之上,兩人共同領路這一次的恬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脫俗眼神閃爍出一絲調皮,“還記得嗎?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心里想,那里來的傻小子,也敢學人家當采花賊”。
易寒呵呵一笑,她還是原來的脫俗。
只聽脫俗又默默道:“現在我才知道,傻的是我,不知不覺就中了你的圈套,無法掙扎”。
易寒安慰道:“你是美麗的小妖精,是我不知不覺被你誘惑了”。
脫俗睜大眼睛充滿疑惑,待一寒那句“娘子”出口,她已經無法思索,陷入濃情蜜意之中。
這一次,當易寒要離開,脫俗沒有百般阻攔,她依依不舍的將易寒送到府門口,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等待著下一次自己的夫君歸家。
易寒又陷入忙碌之中,重建鎮西軍的事情定了下來,原本鎮守雁門關的鎮西軍舊部被調至京城,朝廷在郊外西山腳下布置大營,為鎮西軍暫時的駐軍之所,同時從地方廂軍調動士兵補充雁門關城關兵力守備,而這支鎮西軍暫時定為為京城守備軍之意,并沒有明確的職守安排,元帥一職還是由林毅岳擔任。
林毅岳也參與到鎮西軍重建事務之中,他拿出了鎮西軍士兵名冊。
這份名冊足足有一大馬車之多,有些紙張已經破舊不堪,有些新添不久,樞密院統計一番,名單足足有三十萬人之多,除老弱病殘,善存人世的只有三萬人之多,余者已化作一縷英魂,這三萬人除一萬多人還在軍隊,二萬多人已經歸鄉。
樞密院下令地方官府通知這些鎮西軍舊部,同時承諾厚待,望他們能繼續為國家效力。
這一些都是繁瑣的工作,光是清點名冊一項,樞密使大小官員就耗費了七日之多,這還別說有林毅岳等人從旁協助。
重新訂制鎮西軍士兵名冊的工作也緊鑼密鼓的進行著,在此期間樞密院向全國發放了不計其數的文書,幾日之后,地方傳來名單愿意繼續從軍的士兵卻寥寥無幾,大多士兵表示,他們再也不愿意與家人分開了。
一個月之后,鎮西軍重建工作到了一段落,鎮西軍總人數共計二萬人還不到,比起鎮北軍的二十萬人,鎮南軍的十五萬人,鎮西軍顯得是那么寒酸,令人感慨,鎮西軍難顯往日風光。
在重建鎮西軍的同時,朝廷已經對地方廂軍進行裁軍減員,大膽改革,然而鎮西軍的重建工作并沒有達到如初預想,這讓樞密院方面憂心忡忡,鎮西軍不成氣候,藩王一旦有謀反之舉,后果不堪設想。
這一個月來,方安中多次邀請易寒共商如何擴展鎮西軍規模,兩萬人實在是太少了。
若是調動補充兵源,除從鎮北,鎮南兩軍調動之外,余者不堪重用,然而鎮北,鎮南兩軍豈可隨意調動,事關國家疆土。
易寒有意讓鎮西軍與殿前兵馬融為一體,時機未到,此事卻不打算出口。
殿前兵馬職在保護皇城安危,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調動離京,鎮西軍卻是為大戰而備,二者職守不同,易寒也不著急,逼急了就不得不為了。
再說西王那邊,朝廷裁軍減員,地方駐軍兵力大減,鎮西軍又未成氣候,如此良機為何還隱忍不動,本來樞密院還生怕此事弄巧成拙,讓藩王有機可乘,如今見西王等人,兵馬未有異動才送了一口氣,這可真是像走在懸崖甬道,稍有不慎玉石俱焚。
林黛傲一直忙于貴州之事,有玄觀在背后統籌劃策,事情進行的異常順利,人力與資源做到了最大化,讓林黛傲深感玄觀才能深不可測,此女若能成為自己的左右手,萬事無憂,只可惜,玄觀注定不是這樣的人,自己所能做到的就是成為分享共同利益的伙伴,林黛傲出錢出力,玄觀只是出智,林黛傲是個生意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因為她覺得自己是賺了。
直到近日她返回金陵才收到虎女席夜闌的書信,虎女娘子軍之事傳遍大東國,她也早有耳聞,信中并沒有細說,只是希望讓她上京城見上一面,商議要事。
林黛傲早就打算上京一趟,她獲知易寒身邊有一位關系密切的女子,據方重信報,此女天香國色,姿色容貌天下少有,林黛傲一邊很緊張擔心,一邊又迫切的想上京城去,只是礙于瑣事纏身,抽不出空來,這一會非要找那個混蛋算賬不可,住著自己的府邸,養著其她的女子,成什么樣子。
心里這么打算,也好見見虎女,當然找易寒算賬是最主要的,見虎女只是順便而已,生意人講究的是利益,沒有利益,名聲什么都是虛的。
林黛傲只是在府里休息一天,陪陪兩個孩子,隔日便帶著一大幫下人護衛上京。
虎女立于一片空地之上,此地空曠,正合適建造門戶武館,可笑的是,她連這塊地都買不起,又拿什么建造需要耗銀無數的門戶武館,盡管頭上有著虎女之名,盡管世人承認女子也可像男子一般戰場殺敵報國,盡管有許多的女子不甘心位于男子之下,不想再被男子小看,不想只是成為男子的附屬,可是自己卻無法利用這個機會。
雖然她雄心萬丈,然而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沒有人幫助他,宋、林、蘇三大家族的家主已經給她回信,說事務繁忙會抽空上京一趟,方家家主甚至沒有給她回信,她這一個月一直等著,放下驕傲常往晨曦巷,此刻,她才發現,那幾個家主完全沒有把她放下眼里,她只有一個虛名并無權勢,那只不過是人家的客套話,可笑的是她還充滿期待,當有求于人的時候,所有的驕傲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就算她是席清的孫女,是皇上的義妹,有著虎女之名,有些事情還是那么的艱難,席夜闌突然感覺自己很孤單無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易寒來。
他是第一個告訴自己可以這么做的人,從那個時候起,席夜闌就把他當做朋友看待,當中也許帶有些淡淡的情愫在內,只是因為當時她的心完全被麒麟所占據,沒有這個叫易中天男子的容身之地,這絲若有若無的情愫也被歸類為友情多一些,她之一生至此刻,只有三個男子能在她內心留下影子,占據最大空間的是為國捐軀的麒麟,相處一段時日的易中天還有那個告訴她女子的價值,素未蒙面的男子,此刻她的心里還是有著三個影子,易中天與麒麟根本無法重疊在一起,一個是幻想出來完美無瑕的男子,一個卻是真實所見有著無數缺點,讓人對他的行徑痛恨不恥的男子,可事實告訴她,兩個影子是同一個人。
那個幻想出來完美無瑕的麒麟漸漸的淡去,易中天的形象越發鮮明的,他是實實在在的,就像揮舞著大棍棒將那虛無縹緲,煙霧一般的麒麟影子給沖散,其實自己每一次見到他雖然表情冰冷,但是內心其實是愉快的,想著一幕幕,嘴邊不知不覺掛起了微笑,想起他義無反顧的將自己從火海中抱了出來,冰冷的眸子突然變得特別溫柔。
她是恨他又想他,要恨一個人,必須先想到他,她不知道自己恨他什么,恨他欺騙自己,恨他花心濫情,不管如何,有一點可以證實的,那就是兩個人不會有結局,中間有著太多的障礙,是因為如此,自己才會感到孤單無助嗎?自己才會那么恨他嗎?驕傲的她可以為了自己的夢想,可以為了那幫女子而屈服,但她絕對不會對易中天屈服而低下自己驕傲的頭顱。
她偷偷的思念了一下,屹立高處吹了冷冷的寒風,讓風將心頭的羈絆吹散,然后轉身離開,為著自己的價值而孤軍奮斗著。
林黛傲帶領著下人護衛到京來到淑德府,府邸上下忙成一團,似皇帝來了一般,方重出府相迎,“夫人,住宿已經安排好了,夫人旅途勞頓是想到大廳還是先回房休息。
林黛傲笑道:“方重,我現在是客人了,不再是這里的主人,請你們老爺出來相見吧”。
方重應道:“老爺不在府內,要不要我讓脫俗小姐出來相見”。
林黛傲訝道:“他不在府內,這會去了哪里?”
方重搖頭道:“老爺一般都不住在府內,他一個月才回來一兩日,小人也不知道老爺住在哪里?他的事情,小人也不敢問”。
林黛傲聽到這里,心里怨氣消了一班,他并不在府內與那狐媚子廝混,這還差不多,想到這里笑道:“方重,先帶我去大廳,請脫俗小姐出來相見吧”,她倒有看看什么樣的女子敢與自己爭奪男人。
林黛傲往大廳走去,一路上看著府內建筑布局做了改變,皺起眉頭道:“方重,是誰將這建筑改的亂七八糟的”。
方重連忙應道:“是脫俗小姐,她說這樣布置更平華”。
林黛傲心中嘆氣,這所府邸為了營造富麗堂皇,不知道花費了多少銀子,被她這么一改,大氣之勢全無,那些銀子算是白花了,她雖富可敵國,但是還是很心疼的,那些銀子算是打了水漂了,也沒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卻說道:“方重,一會你去把賬本拿來給我看”,這府邸雖然所屬易寒名下,但是所有的日常支出都是她所出,看看賬本也無可厚非,再說了易寒也從來不理此事。
林黛傲在大廳坐下,方重拿來賬本,林黛傲翻閱了一會之后,眉頭皺的彎彎的,這幾個月的支出竟是如此之多,而且是大多花費在無用的方面上,林黛傲合下賬本說道:“我可不是冤大頭,養這么多閑人,你將八個廚子當中的三個辭退,留下五個能干的,再有就是......”
林黛傲毫無停頓,流利的說了一通話,竟一口氣辭退淑德府大約三十個下人。
方重顯得有些為難,這些都是府內做了一段時間,平時也兢兢業業,夫人一下子辭退這么多人,會不會有點不通人情了,于是道:“夫人,其實有些支出可以儉省,并不用將他們辭退,而且他們一直任勞任怨,夫人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林黛傲猛的站了起來,拿著賬本打在方重的頭上,“我將這里交給你,就是相信你,如今你不能做到讓我滿意,我只好如此,有什么不妥的讓你們老爺來跟我談,只要他能說服我,這些人我可以不辭退”,一語之后淡道:“去請脫俗小姐來相見吧”,她雖然說將淑德府贈送給易寒,然而這里的一切都完全掌控在她手中,她想將易寒趕走,依然有無數的法子,這就是商人的奸詐本性,不過她當然不會這么做,本來就是為了箍住他,控制他的一切舉動,豈會傻得把他趕出去,腦子里不由想起那個混蛋,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甜蜜的微笑。
這讓方重有些呆滯的看著她,夫人吃錯藥了,突然林黛傲盯著他冷道:“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
方重這才匆匆離開,來到脫俗小姐所居住的院子,只見脫俗正在舞劍,她表情嚴肅,每一個動作都一絲不茍,姿態自若,靈性和優美的動作,令人一見難忘,方重看的呆呆入神,與脫俗小姐相處,不知不覺他已經喜歡上這個女主人,她率直坦誠,純潔無污,而不像夫人一樣有著許多彎彎腸子,突然方重發覺自己比起方夫人,自己更喜愛脫俗小姐這個女主人。
突然一把冰冷鋒利的利劍架在方重的脖子之上,嚇的方重額冒冷汗,難道脫俗小姐知道自己內心正在褻瀆她,自己可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只是喜愛而已,忙道:“脫俗小姐,是管家我方重啊”。
脫俗收回劍,嘻嘻笑道:“方管家跟你開玩笑的,瞧把你嚇的,本小姐不會胡來的”。
方重這才松了一口氣,這脫俗小姐喜怒無常,可不似夫人那般懂的隱忍,朝脫俗看去,這樣一個純潔率真的女子如何是夫人的對手,心里竟打算幫幫她,可是夫人豈是好惹,要是讓她知道自己吃里扒外,準饒不了自己,頓時一臉矛盾。
脫俗見他表情怪異,問道:”方管家,看你臉色不怎么好,是不是有什么麻煩事,盡說無妨,本小姐立即去解決”。
方重應道:“脫俗小姐,方夫人來了,就在大廳等候,請小姐你去相見”。
脫俗疑惑問道:“方夫人?”腦袋一時轉不過彎來。
方重解釋道:“方夫人就是以前這淑德府的主人。”又悄悄補充一句,“這府內的一切日常支出都是由方夫人所付”。
脫俗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方管家你說的是那個福寡婦”。
方重大吃一驚,連忙道:“脫俗小姐你可不能在夫人面前這般稱呼她,她發起怒來,這大東國的地面都要抖上一抖”。
脫俗笑道:“放心吧,方管家,你當我傻嗎?”突然卻瞇著眼睛盯著他,問道:“方管家,你會不會偷偷去告狀”,未待方重回話,脫俗卻嫣然笑道:“就是你去告密,我也不怕”。
方重無可奈何,脫俗小姐有時候就像個小孩子一般調皮,說道:“脫俗小姐,我們走吧,不要讓夫人等久了”。
兩人往大廳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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