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迷漫,朦朧間,桑嘵嘵出現在一條大街上,扭頭看著過往的路人,男女老幼都穿著各式各樣的奇裝異服,在街上熱情叫賣的商人小販,并肩而過的年輕男女,挎籃買菜的婦人,蹦跳著來回跑動的孩童……
可他們好象都看不見她,仿佛并不在同一個時空。
這是哪里,她不會又穿了吧?
桑嘵嘵無奈的發現自己開始身不由己的向前走,一步一步,好象有種東西在無形的牽引著她,一步,兩步,三步……十三步,終于停下,面前出現一個餅攤,一個灰白發的布衣老婆婆正用力揉著一團白面,然后壓扁輕輕的攤在油鍋上,細細的翻轉,慢慢變黃發出引人食欲的香味。
看著油餅再摸摸肚子,桑嘵嘵餓得直吞口水,好想吃一個。
身邊站著一個全身包在青色披風下的女子,她出錢買了一個餅子正準備離開,卻被幾個奔跑而過的孩童撞到,遮面的巾子落下,露出讓她感覺熟悉的臉,她是――
“啊!”
看見女子臉的孩童嚇的尖叫,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女子驚慌的拉起披風試圖擋臉,卻被賣餅的老婆婆一把推倒,上前狠狠的一把搶過油餅扔在地上,用腳踩,一下,兩下,三下,直到餅子和地上的泥土混成一堆,才氣喘吁吁的停下,朝仍趴在地上的女子吐了一口唾沫。
“你這個爛妓女,滾開,想吃我做的餅子,呸!我嫌你臟,你的臟錢誰要,我還你,你滾遠點,別臟了我的地方!”老婆婆邊叫邊從懷里掏出幾個錢大力向女子臉上扔去。
聽聞這話,女子急急的抬頭想辯解,可她的臉一露出來,周圍旁觀的男男女女都變了神色,其中幾個正在買菜的婦人更是激動的抓著籃里的東西就朝她扔去。
“妓女,她是那種妓女,該死的妓女,滾遠點,離開我們鎮子……”
“妓女滾遠點……”
“滾開……”
“去死吧……”
口水伴著人們身邊隨手可拿的東西都向地上的女子扔去,其中還夾雜著石頭沙子,鮮紅的血順著女子的額向頰上那個殷紅的妓字流去,仿佛一道永恒的印記深深的刻進她的骨子里。
女子拿披風擋住臉哀號著:“不要,我不是,不要……”然后一步步的向前爬,手用力抓住地上的泥,深深的陷進去,身后的眾人卻還不放過她的步步跟隨。
桑嘵嘵著急的想上前阻止,卻一步也不能控制的往前走,只能跟在人群后面慢慢往前移動,不忍的繼續看著。
旁邊兩個扔完東西的年輕漢子色笑著開始交談。
“我以前只是聽說有這種妓女,沒想到還能真碰上,上她真不要錢嗎?”
“當然是真的,像她這種女人都是犯了大罪,雖沒判死刑,但卻是入了終生的妓籍,臉上烙上個妓字,一輩子都是妓女,她不像別的妓女只要有錢贖身就能脫了妓籍,她這做的是終生妓女,而且還不能拒絕客人,能哄的人高興就給她兩錢,沒錢也可以隨便上,等下咱幾個去光顧她,不要錢的……”
“對,多叫幾個人,到時候……”
桑嘵嘵聽的火冒三丈,要是能動,早沖過去給他們幾個大嘴巴子,剛想著,身體突然快速向前跑,跟著搖晃著奔遠的青衣女子,也是她認識的小蘭,現在她終于明白這是小蘭的回憶。
桑嘵嘵跟著青衣小蘭踉蹌著奔出城外,來到一條小溪邊。
小蘭無力的跪坐在地,伸手緩緩拉下蓋頭的披風,低頭慘白著一張臉靠近溪水,仔細看著自己的摸樣。
桑嘵嘵發現現在的小蘭長得并不丑,眉青目秀的臉龐,除去臉頰上那個刺眼的紅色妓字,一切都美好的像一個亮麗的待嫁少女,而且也沒有那顆讓她除之而后快的黑痔。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對我?為什么?為什么?為……”小蘭抬起臉瘋狂的對著天大叫,淚水順著眼角滑下。
桑嘵嘵看著她心傷的癲狂,不忍的搖頭,怎么會是這個樣子,是誰那么殘忍,給她烙上這個印記,在這個年代,沒有植皮、沒有整容手術,她臉上的烙印要――
想到這里,突然楞住,她的烙印――
對著溪水伸手慢慢摸上臉上的烙印,小蘭眼含悲凄的低語:“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為了你什么都肯做,為什么你會這么對我,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有了你的……”聲音越來越低。
摸著那凹凸不平的烙印,上面殘留的灼熱,似乎現在都能讓她痛,讓她痛!
桑嘵嘵靜靜的站著,這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她阻止不了,只能繼續看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
小蘭突然瘋狂的大笑起來,臉上蕩著異樣的嫣紅,停下笑,伸手從懷里摸出一把小刀,仔細的撫摩半晌,低頭對著溪水慢慢的抵在那個妓字上,一點一點的用力,鋒利的刀尖劃破皮膚深深的陷進肉里,鮮紅的血泌出……
慢慢的拉,慢慢的用力,仿佛嫌自己還不夠痛,一條,兩條,三條……六條血淋淋的傷口,割了很久,紅色的皮肉向外不規則的翻起,血順著臉向脖頸胸前滑下,摸樣凄慘,面如瘋鬼。
低頭仔細的看了半晌,那異樣專注的眼神讓桑嘵嘵懷疑她是否已經有點神經失常。
伸手撩起溪水擦洗臉上的血跡,邊擦邊因為用力而使傷口越發嚴重,慢慢的,小溪的水都被染紅了!
半晌,直到傷口都被水擦泡的泛白,她才停手,仍仔細看著水里的自己。
“為什么還看的見,為什么?我不是妓女,我不是,我不是!”
小蘭哭叫著又重新拿起刀,慢慢拉起傷口上的皮肉。
“這次你一定要消失,我不要你,我不要,不要!”咬著牙用力割下去,大量的血順著紅色的皮肉落下……
硬生生的從臉上割去一整塊皮肉,再照水看,她終于滿意,笑嘻嘻的摸樣讓桑嘵嘵捂住嘴閉眼不忍再看,熱淚潤濕眼角。
“現在好了!終于沒了!好了!”小蘭恍若癡呆的喃喃念著,突然轉頭看向桑嘵嘵,眼中的熱力仿佛燃燒似的沸騰著,搖晃著撲上來請求:“你能幫我的對不對?那就幫幫我,幫幫我,幫……”
“啊!”桑嘵嘵驚叫著坐起,劇烈的喘息著,看看已經朦朦亮的屋內,再看著安然躺在身邊的沉睡的小磊,松口氣,擦著額頭頸間的汗水,看來又是在做夢。
天知道,從離開那個鎮子沒幾天,她就開始常常夢到到剛剛那個片段,雖知道只是小蘭的回憶,可她最后的眼神和請求,卻仍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這難道跟她的穿越又有什么關系?
摸著臉上凹凸不平的疤痕,灼熱的燙手,這都幾天了,每次做這個夢總覺得是第一次,直到驚醒后才像恢復記憶似的想起她已經做過好幾遍,一次次加深印象,害得她這幾天都有點神情恍惚,連小磊都緊張的問她是不是又生病了!
嘆口氣,摸著有些漲痛的乳房,她這些天漲奶的厲害,胸口處的衣服經常侵濕,就算把肚兜改成像現代似的胸衣,穿在身上好象也沒多大幫助,摸著濕潤的衣物,眼前仿佛又浮現出寶寶餓時哭紅的小臉,真的好想他,不知道寶寶現在到底在哪,有沒有餓著,有沒有冷著,有沒有哭……
扒扒頭發,桑嘵嘵下床拿起桌上的瓷壺里對著嘴猛喝幾口冷茶,復雜難言的心情終于慢慢平靜下來,推開窗子,看著客棧院落里停著的幾輛馬車,眼光不自覺的溜向斜對角的那間屋子,還有三天就要到煙城,她也應該主動一次,不過,一陣風吹過――
桑嘵嘵被清晨的寒風凍得打個冷戰,趕緊把窗戶關上,又慢騰騰的坐回桌旁,摩挲著手里冰冷的茶壺,臉上的表情有點復雜,相處這十多天下來,她越發覺得那個男人真的很奇怪。
不到地不下車,下了車就進房,平時根本不和任何人說話,當然除了肚子餓了要吃飯的時候,就像張飛說的“……他那么大個,還能真餓死自己……”
總的來說雖然人長得帥,但感覺難相處,不過,都這么多天了,她真的應該主動一次,畢竟他同意順路搭她們去煙城是幫了大忙,而且還不要她出路費,這么大的人情,總得主動去跟人家道個謝才行,這可是最基本的禮貌問題。
桑嘵嘵放下茶壺,站起身向床邊走去,決定了,等下吃早飯時就去跟他說,別怕他那張“冷屁股”!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