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鄉路漫長
盡管宋海燕還沒有完全想明白自己同寶然突然間鬧了生分又莫名其妙言歸于好的前因后果,但看著手里實沉沉的幾本小說,眼睛貪婪地掃視著滿滿當當的書架,她早就沒有了追根究底的心思。
“寶然啊我早就應該到你家來的,簡直是寶庫啊我盡快看完,下次來還要借這本,這本,……還有這本”她挨個兒指點下去,倒是一點兒不客氣。
寶然更不客氣:“非常抱歉,除了你手里的這套,別的都不給借。”
“為什么?”宋海燕驚叫。
旁邊的王晶笑著給她解釋:“寶然屋子里的書是概不外借的,……除了那些教輔書籍。這是規矩。”
“可是這個……”宋海燕舉起手里的歡樂英雄。
寶然好心告訴她:“哦,其實這個我這兒已經有了,我哥幫著找書的時候弄重了一套……”
宋海燕看看王晶,王晶搖頭聳肩表示無能為力。她不甘心地再次爭取:“我看書很仔細的,肯定不能給你折了皺了弄臟了再要不然,……我打借條”
“不行規矩就是規矩,不能破例。千里之堤毀于蟻穴”寶然毫不留情地拒絕。
宋海燕哀叫:“不能借你還帶我來看這不是成心的饞我嘛……看來以后有空兒就得上你這兒來泡著,不然睡都睡不好。真是害人哪”
“所以啊,我是居心叵測哦勾引著你天天的心神不寧,學習上就松了勁兒了然后就可以悄悄地除掉一個潛在的對手啦”寶然笑嘻嘻。
宋海燕窒了窒,為什么她總覺得這家伙在含沙射影呢?
房門被草草敲了兩下,接著就給推開了,少虎探頭進來,原本預備給寶然的馬馬虎虎一張臉,在看見房間里的王晶和宋海燕之后立刻綻開溫柔的笑顏,兩只眼睛彎彎地勾了起來:“晶晶過來啦?好久不見。你是燕子對吧?……我當然認得,你這樣兒的女孩子誰能忘掉第一次來嗎?沒關系,以后有空多來幾趟就熟啦……”
寶然及時打斷他:“什么事兒?”
“呃……”少虎嗆了一下又頓了頓才想起來,皺起了眉頭:“過來幫幫忙,那小子又犯渾了”
這種語氣,還“那小子”,肯定是二虎沒錯了。
王晶和宋海燕見他們有事,都起身告辭。少虎殷勤地代寶然往外送:“你去對付二虎,這邊我來。放心,一定給你招呼好嘍”
……這我相信……
男生宿舍里,寶輝正無可奈何地看著二虎。二虎同學拿出了哥哥的架子,板著臉據坐一方。
怎么啦?寶然以眼神詢問。
寶輝轉身防著二虎,從一個大練習冊中抽出張紙來給她。寶然接過來念:“申請表,烈士子女……”
二虎動了動,伸手過來搶。
……自然沒搶著,他順手就在桌子上一拍:“你們少管閑事兒我自己有數”
寶然不理他,接著細看,又偏頭問寶輝:“這個是加多少?十分還是二十分來著?”
“還真不太清楚,明天去問問學校。”寶輝同寶然商量,就當二虎不存在一般。
二虎“呼”地站起來往外就走,手里還緊緊捏著本書。
“去哪去哪兒別亂跑”寶然立刻叫。
寶輝忠實地行使著他的監督之職:“復習啊不能出去還早著呢”
“我去背書”二虎甩下一句出了門。
于是兄妹倆就眼睜睜看著這個別扭的大小伙子下樓,……搬梯子,上了對面剛剛伸展出細藤嫩芽的小廚房頂,背書去了……
從某些細節來講,二虎哥哥同那早已音信渺茫的薛姐姐,真的很有共通之處。
高三年級的班主任們,除了盯著孩子們學習再學習,還有一大要務就是全力搜羅所有資料,盡力發掘每個孩子的特長優勢,以增加每一分可以添得上去的砝碼。
二虎的班主任苦心積慮近三年,努力將這小子無窮的精力扳到一場場籃球賽中去,并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又在各科老師的通力合作下,嚴抓緊逼,總算將他的文化課成績維持到一個可以看得過去的水平,如果高考時發揮得比較出色,如果今年的錄取率不是那么苛刻,如果……
如果一切順利,二虎大概,也許,可能夠得上一條本科線。
當然,對著二虎他不會這么說,對著任何一個考生,老師都只會說:“只要盡了力,以你正常的水平,肯定沒問題的”
可背后,苦命的班主任們還是要努力鉆營,不能放過任何一絲給手下的孩子們添磚加瓦的機會。
于是二虎的班主任不可避免地琢磨起了這孩子家里的一個特殊情況。
山東大叔被追認為烈士。
按現行的高考制度,他的孩子是可以加分的。
其實這個老師已經很小心了,他注意到了去年出事后二虎兄弟在學校里的沉默和若無其事,他也能夠理解有些家庭有些人不愿向人出示傷疤的自尊與倔強,可是在高考面前,以老師的經驗,這一切都可以暫時讓步。在殘酷的高考競爭當中,十分二十分絕對不是個小數,有時候就能決定一個孩子天差地別的一生。所以他捏著二虎的烈士家屬報名表,幾乎是耐心等到了最后期限才找了二虎。
可我們的二虎同學哪里是有那么婉轉的心思可以體諒到這些的人?當時就炸了毛。
所以他這個本該在教室里埋首復習題的高三學生出現在了運動場上,悶頭搶了一個男甲運動員的跳桿兒,所以一向將高三學生排除在外的運動會,措手不及地被破了個記錄。
裁判老師很遺憾,這么好的成績只能讓圍觀的老師學生們驚喜感嘆一下,沒法兒做正式記錄。
二虎的班主任很頭疼,他得確保這兩天就把申請表交上去,二虎同學犯了牛性,他只好找到了高二年級的寶輝少虎,把這個任務布置給他們。
現在看來這倆的任務完成的不是很順利。
“差點就給他搶過去撕了。”寶輝大概說了說經過,后怕地接過那張珍貴的申請書。
少虎推門進來:“人呢?”
……這時候才回,看來送出去挺遠的。
寶輝敞開房門,指著對面小廚房屋頂給他瞧。
少虎嘖嘖搖著頭:“什么腦回路這是,這也想不開”話是這么說,他的臉上也難得地沒有慣常的嬉笑輕松。
寶輝發愁:“他們班主任說了,最晚后天就得交上去呢。”
寶然挑眉:“這有什么好愁的。拿回去給大虎哥,不行,……牛皮帶的伺候”
回想起二虎在牛皮帶下的慘相兒,那倆都笑。笑完了少虎還搖頭:“來不及啊,大虎跟廖大爺出去了,下周末才回。”
“那我們幫他填了就是。……還要烈士證是不是?少虎哥你回家去找,……就不用跟我干媽說了。完了你們直接拿去給他們班主任不就得了”寶然覺得沒什么難辦的。
“也行。”寶輝將申請表仔細收好:“不過上面那個家伙還得好好勸一勸,老是這么別扭著可不行,現在是什么時候啊”
少虎一指寶然:“這個光榮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啊不能推也就你上去,……他不好意思把人往房底下扔了……”
“哼”
多么熟悉的場景
寶然爬上房頂在二虎身邊坐下,終于明白了,自己這倒霉催的,重生過來就是給這幫青春期少男少女們做知心姐姐來的
“二虎哥,”寶然站……,坐著說話不腰疼:“這是好事兒啊干爸要是知道他居然還能幫得上忙,估計也是挺高興的。”
“可我爸肯定不是為了給我們加分才……的。……不,我是說……,我不想沾我爸這個光,……也不對我的意思是……”二虎說得磕磕絆絆,憋了半天,最后懊喪地去揉自己的腦袋:“嗨,我說不清楚”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寶然安慰他:“二虎哥你不用急,我明白,我們大家都明白的。”
這小子要是想說什么就能說得清楚,……他也不是二虎了……
二虎還在執著地表白:“反正這個分我不想加。不舒服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是啊不舒服。估計在二虎嘴里最大限度也就是個不舒服,他是不會承認自己也會有難過這種情緒的。
在一般人看來,二虎這種想法確實詭異,甚至有些矯情,很正常的加分么,偏要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寶然沒有跟著聲討,他的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吧?寶然想起當年,大學軍訓,同學們累得筋疲力盡之際,對自始至終穿著不合身的軍訓服在操場看臺上旁觀的自己表示羨慕,還有,畢業時指導員帶著她一路拜會想要在那個大城市里尋個落腳之地,有時就會示人以弱打出同情牌,當然話說得很體面:“江寶然同學克服自身條件的不足,成績優異,意志堅定……”
當然同二虎現在的情況有所區別,可是其中那種微妙的感覺,異曲同工。
“不舒服?”寶然淡淡地說:“如果到時候出了榜,還真就差這么十幾二十分的,我干爸會更不舒服吧?”
二虎鼻子似乎有些癢,揉了揉偏過頭。
“你的不舒服重要?還是我干媽干爸更重要?”寶然知道自己這話其實相當不講理,可現在不是講理的時候。
二虎還是擰著脖子,卻沒有再說話。
寶然也不說了。天空中太陽干烈烈地曬,腳底下葡萄藤怯生生地爬。
再年輕,再驕傲,最后終將向現實低頭。
除非能夠積攢起可以驕傲可以不妥協的本錢。
院子里有飯菜的香氣飄起,寶然站起來,活動活動腿腳:“咱們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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