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鄉路漫長
兩個人一塊兒抬著這沉甸甸的,紅梅姐姐的營養品,……小張姐夫的工資……,慢騰騰往家里走。一路走著紅玉一路喊累:“要是紅梅還住她自己家就好了,也不用我們拎這么沉的東西跑這么遠”……石城市最大東西最全的這個農貿市場,其出口正正地同一中大門隔路相望。
這個紅玉,倒真是唐阿姨親自教導出來的女兒,嘴巴一樣的厲害,……也就是嘴巴厲害。
寶然揶揄:“早知道咱什么都不買就好了,回去說市場上已經沒的賣了,也就不用拎這么沉的東西跑這么遠”
紅玉被她噎慣了,也不打磕絆的就順著往下接:“那怎么能行我姐該吃什么還得買給她吃,……可是這該抱怨的時候,我還是得抱怨你有意見?”
寶然笑出了聲兒:“……哈哈沒意見,一點意見也沒有紅玉你怎么就能這么招人愛呢”
“那是”紅玉大言不慚搖頭晃腦:“我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后面是什么來著?”
“車見車爆胎”
“……其實我不怎么喜歡最后這個,感覺不是太好”紅玉輕皺眉頭很認真地評價。
……再后面的我背不下來了,否則您會感覺更加美妙的……
兩個人一路閑嗑打牙,回到廠里也已經累得差不多了,果斷決定插小路。從蕭瑟寂靜幾無人際的子弟學校院子里穿過去,平展展的雪地上,只有寥落的幾行深深的腳印,寶然邊走邊望邊感嘆:“這兩年學校里管的越來越松了,……看這地上的雪,都多久沒掃了”
“哪里還能跟以前比。”紅玉甩著腳上的棕紅色小皮靴,踢起雪沫飛揚,“你天天的貓在家里,有陣子沒過來了吧?咱廠小學現在最低的是三年級,高中部呢,今年高一只剩下一個班,等明年我們畢業,估計高中部差不多也該撤銷啦,最多再堅持六七年吧學校的老師們也都沒什么心勁兒了,有辦法的都在想轍呢……高靜媽媽不是已經調走了?”
寶然點頭:“我知道,去了市二小。”
她還知道,如果大勢未改,子弟學校也就只有五年的壽命了。四周下里打量打量,光禿禿的兩個水泥乒乓球臺那邊,是當初一起唱著“瀏陽河”,跳著橡皮筋的地方,再過來小學部院子里,正是她躲在王晶的身后,揮著小鐵锨努力鏟雪,小官迷葉曉玲跳起來向隔壁班揮拳示威的地方……
原來即使是重來了一遍,日子還是不知不覺的流逝,流逝得這樣的飛快啊
寶然沒能感慨多久,院子很小,姐倆很快就穿了出去,過了已經不再放電影而改成了舞廳的小禮堂,前面便是廠生產區同生活區之間的一條柏油路,路邊高高的幾排白楊樹后面,一大片空地上堆著附近的住戶清過來的積雪,還有垃圾。
紅玉卻沒有同往常一樣掩鼻而過,而是扔下提兜,趕過去幾步,張開雙臂比劃著很開心地對寶然說:“這里你也知道了吧?等開了春那六幢樓房就蓋這里希望我家能抽個好簽,拿到最南邊兒的房子,后面全是平房,可以直接看到對面的汽車團。”
看著她在那里暢想,寶然也很開心,因為她發現了一棵樹,轉角處最粗最大的那棵樹,在那里,自己同薛姐姐有了第一次親密接觸,……被寶晨一顆冰彈外加一頓毒舌果斷結束掉的近距離接觸。
說起來,不知道薛姐姐怎么樣了啊?估計以后再也不回來了吧?她家老爹同她那個溫柔多情的繼母這幾年相親相愛,老來子都養下了一個,這里已經完全沒有她的位置了,不過想來薛姐姐也不能稀罕這里的位置吧……
她這邊懷念著美人,卻不防那邊紅玉美人遇到了小小的麻煩。
一個路過的女孩子似乎是聽到了紅玉剛才對著空地一番憧憬,翻起個白眼瞪她。我們紅玉看來跟她很熟,很熟的對頭,毫不猶豫回以白眼。
“哼”那女孩子看看前面抬頭仰望樹梢的寶然,極其鄙夷地從鼻子里出口氣,湊近了紅玉輕聲地罵:“臭美什么?一家子跟在人家屁股后面當趴兒狗不然什么都不是半道兒上給人攆回來的破落戶,這會兒倒翹起尾巴來了”
這話可真是毒啊紅玉氣得臉通紅,以她的脾氣,當時就要罵回去的,可那女孩接著就迅速從她身邊離開,轉頭笑著沖寶然招呼:“江寶然,好久沒見了呀我可聽說了,你在一中成績越來越棒了,比葉曉玲要高得多了呀想當初她還洋洋得意來著,回來到處跟人說把你落在后面了,現在看看,時間一長就見真章了吧……”
“您哪位?”寶然終于揀了個空把她打斷,其實她聽見剛才那幾句了,這輩子調養的精心,還是相當地耳聰目明的,……當她愿意的時候。
那女孩呆了一呆,紅玉已經過來一把拎了提兜挎起寶然的胳膊:“誰知道她是誰啊?連個熟臉兒都還沒混上呢就過來套近乎走了”
寶然就笑嘻嘻同紅玉一起扔下那孩子走了。
大年三十,寶然在寶輝少虎的屋子里看哥倆寫春聯,不時挖苦一下他們那可憐的毛筆字,少虎被打擊得煩了,丟了毛筆揉手腕:“不就圖個喜興嘛又不搞書法展覽,將就將就行了而且這能怪我們嗎?誰叫你爸這兩年一個字都不肯寫”
寶輝呵呵笑:“我爸那是怕麻煩,廠里的這個也要那個也要,……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就他那手頂多就是過得去的書法,居然還那么受歡迎現在干脆誰也不給,省得那些人又嘀嘀咕咕這個近了那個遠了……”
他們兩個隨便說說,跟著過來蹭對聯的紅玉陰了臉:“……說什么呢我們家就是年年來要的,怎么啦”
聽這話語氣不對,那兩個一愣。寶然知道是那天的毒咒作的怪,便不管紅玉極力的避諱隱瞞,將那女孩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
“我當什么呢”少虎率先反應過來:“不就是紅眼病嘛甭理她不就得了?”
“是啊是啊你是沒見過更厲害的……”寶輝滿不在乎:“跟你們說啊,有回我還瞧見咱廠里那個病退的老頭兒,姓沈的那個,就那么當我爸的面罵他是資本家吸血鬼你們猜我爸什么反應?”
那三個期待地看著他。
寶輝得意地說:“我爸啊,笑瞇瞇地對他講:老沈啊你今天這精神頭不錯嘛,看來平時還是多出來曬曬太陽有效果,別老在家里悶著……”
紅玉敬佩:“江叔叔脾氣還真是好”
“不是脾氣好,而是沒必要跟他置氣。”寶然解釋:“我問你,你說我爸是資本家吸血鬼嗎?”
“當然不是。”這個紅玉還是知道的:“我爸說過,咱們兵團的廠子不能跟內地比,再怎么承包,也到不了個人口袋里。”
“那不就結了反正我爸到底什么樣兒的人,也不是他說了就算的,何必跟他較真兒?有那時間干點什么不好……那個混臉熟的丫頭同例辦理”寶然給她指定思路。
“可是……”紅玉想反正也已經說開了,也就沒什么好藏著掖著的:“以前沒跟你們講過,其實這樣說我家的人不少,尤其是最近半年……問題是誰都知道,當初我爸我媽過來,的確是你爸幫忙介紹的,要不然這樣半道上回來的,都是從車間干起,我媽進不了勞資科,我爸也坐不了辦公室……”
“我爸幫是幫了,可紅玉你要想一想,最后他們能在各自位置上干好了是靠的誰?我爸再怎么照顧,也不可能把你爸工作都手把手做了吧?這些年他幫著介紹進廠的又不止你們一家,優化競崗的時候留下來幾個?那些人逮著你家說,也不過是因為你媽媽在勞資科坐得最穩當罷了”
紅玉琢磨一下,笑了。寶輝拿只筆蘸飽了墨水在半空中比比劃劃:“套句不是很恰當的俗語,這就叫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就是江叔叔什么人啊他能干吃虧的事兒?”少虎笑嘻嘻總結:“要不是看你爸你媽厲害他才不會白操那個心”
“說我什么壞話呢”寶然爸上來檢查春聯的進度,正好抓了個現行。
幾人立刻辯白沒說他的壞話是在說別人說了壞話。
寶然爸聽他們嘰里咕嚕一頓解釋,搖搖頭:“也難怪你們自己有數就行了,別太放在心上。現在廠子里看著是好了點,可是你們想想去年下去多少人啊還有這次的樓房,可以說大部分人都沒份兒。……我們不可能顧得到所有人,總有那受窮的落魄的,心里不舒服有些怪話也在所難免。不過你們要明白:其實他們也不見得就有多差勁,……只是運氣不好罷”
這是沒有辦法的,不管什么年代,只要有變革,就一定會有人犧牲。并不一定都是優勝劣汰,有時候跟機會和運氣不無關系,就像當初的趙大爺,去年的寶然媽,還有那無數的下崗職工,寶然回想一下,其實上輩子,爸爸自己也就是陰差陽錯被犧牲掉的一個。
當然總的來說,越是處于底層的,就越容易被犧牲掉,泰坦尼克撞了冰山,滔天蹈海的災禍面前,上等艙的生還率就要比三等艙要高得多。所以啊,還是老祖宗說的對,水是可以往低處流,人么,只要條件允許,還是盡量爬得高一點才比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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