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夫人也不避諱，直接當著徐青綾的面，稱呼其為衛氏。

徐青綾斟酌一番，方才道，“想來是母親沒有面臨過今日這樣的情況，所以，想征求老夫人的意見，好將明日的諸事安排妥當。”

這種場面上的話，徐老夫人顯然是不滿意的，她挑眉責怪道，“你在祖母面前也不肯將心中所想的說出來嗎？”

徐老夫人還是頭一次將自己對徐青綾的不滿直接說了出來，而話中多半的意思，埋怨居多，責怪則占了極少一部分。

她是怨啊！她向自己的孫女兒多次“示好”，哪想到，親孫女兒，竟然一次兩次都不領情！仍舊藏著掖著，絲毫不肯對她放下心防，這讓她耿耿于懷！所以，在今日，才會直接將事情攤在明面上說。

徐青綾微愣，一時間有些無措，徐老夫人的好意，她能感受到，但是，她性子一向如此，她不敢回應旁人對她的好，她怕了，怕自己再受傷害！

抬頭看徐老夫人投來冷漠的一眼，徐青綾穩了穩心神，沉吟片刻后，方道，“族長今日帶著一眾族親到府，而母親賢名在外，一向又是知事明理，溫婉賢淑的……”停下后，抿了抿嘴，又輕聲道，“人言可畏！”

徐老夫人聽到最后四個字，才緩了神色，應和道，“沒錯，衛氏一向是極好面子的，所以，她今日才會事事征求我的意見，卻又事先將事情想妥當，在我這兒也不過是過過場面罷了。反正，不管如何，識時務的青煙回去后，也會幫她在族長面前說道說道，真真是打得好主意，她當我是死的！”

見徐老夫人的火氣越發大了，林媽媽趕緊上前打斷道，“老夫人，您消消氣！可千萬別氣苦了自己，您這兩天老毛病還沒好周全呢。再說，天色已晚，您跟五小姐可還餓著肚子！若是再晚些吃，就不好克化了！”

林媽媽叨叨的說了許多，倒讓徐老夫人發不出火來，“您看老奴將晚膳給您擺哪合適，是炕桌上還是？”

“嗯！”徐老夫人應了一聲，稍稍緩了緩氣，道，“就擱炕桌上吧！”

林媽媽趕緊使喚丫鬟，將炕桌挪到炕上，又幫著擺膳，待一切放妥，方將丫鬟揮退，自己也跟著出去，一并將門帶上。

“先吃飯吧！”徐老夫人拿起銀箸，神色有些懨懨。

徐青綾點頭應了，祖孫倆都沒什么胃口，徐老夫人一直就有氣，自是有些食之無味；而徐青綾則是因著方才徐老夫人的那兩句話，心緒不在那飯食上，低著頭無意識地扒拉著米粒兒。

突然，瑩白松軟的米飯上多了一塊色澤艷麗的糖醋排骨，徐青綾抬首望去，此時，徐老夫人臉上已經有了笑容，“祖母也想通了，不強求了！”

終究是徐老夫人退了一步……

徐老夫人又夾了一筷子翠綠翠綠的小油菜擱在徐青綾的碗上，“多吃點！別又瘦了，你自己不心疼，倒叫祖母心里不好受。”

“哎！”徐青綾忍著眼中酸楚，將徐老夫人為她夾的菜，盡數吃了。眨了眨眼睛后，夾了塊煎得色澤金黃的豆腐放到徐老夫人碗里，“豆腐好克化，您也多吃點兒！”

徐老夫人笑得愈加慈祥了，后半段，祖孫倆都秉承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安安靜靜地用了晚膳，最后，倒是也吃了個七分飽。

讓丫鬟撤了膳后，祖孫倆又說了會兒話，“徐正攀這個人，雖是我的侄子輩的，但終究是不親，他的性子，我也把握不準。當年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那時，我對你姨娘，心里是有氣的。”徐老夫人說得也極坦白，“不過，宏兒最后被迫無奈，將你姨娘同你趕至別院，徐正攀在這事上是‘有功’的。所以，你要提防著他些，莫叫他鉆了什么空子！”

徐青綾點頭，“孫女兒記下了，不過，孫女兒有一事，想問祖母。”

“問吧！”

“那王姨娘，父親是什么時候迎進府的？自她進府后，府中有沒有什么大的變動？”她大概知道王姨娘是出那事的前半年進府的，但是具體的日子，她一直不清楚，也沒處可問。

徐老夫人瞇起眼，回憶起六年前的事情，“我記得王姨娘是宏兒在那年年前納入府中的，我那時候阻攔過，但是他執意要納，就是我讓你姨娘去勸他，他也不聽，你姨娘為此還大病了一場。待你姨娘病好后，宏兒便將她接進了府中。我記得那日還下著大雪，離過小年還有五天。”

徐青綾有些詫異，她沒想到中間還有這么一出。那么，徐正宏真的對王姨娘有這么深的感情嗎？深到不顧白宛如因此病倒，也執意將白姨娘納為妾室？那他口口聲聲對白宛如的思念與自責，難道都是假的？

“她進府后，倒是也沒發生什么大事兒，就是偶有與陳姨娘拌嘴的時候，直至半年后，就出了你姨娘那件事情。”徐老夫人回憶著，“怎么突然問起她來？”轉念一想，“難道你覺得你姨娘那事兒，王姨娘也參了一腳？”

徐老夫人連忙搖搖頭，否定道，“應該不會！當初，她還不同現在這般，是極溫柔的一個女子，對你父親也好，除了與陳姨娘拌拌嘴，就是跟你姨娘關系也處的不錯。”

雖然徐老夫人否定了，但徐青綾心中卻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她似乎已經摸到了當年那事件的邊緣了，“老夫人，您再好好想想！那一年還發生過什么事情，是您忽略了的？”

徐老夫人深思片刻，還是沒有半分頭緒，“年紀大了，還真不能不服老，你且容祖母再好好想想。”

此時，恰好林媽媽敲門進來，“老夫人，五小姐，時候不早了，還有小半個時辰便是宵禁了，我怕五小姐的院子下鑰，到時候不好回去。”

“沒想到時辰這般晚了，孫女兒就不打擾祖母歇息了！”徐青綾起身，向徐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打算告辭離去。

“嗯，走吧！”徐老夫人也沒有挽留，“林媛，你替我送送她！”又喚錦素進來，“你是從我院子出去的，但是如今，給了五小姐，你就替我照顧好她。”

“是，奴婢曉得了！”錦素跪下，給徐老夫人磕了個頭后，跟著徐青綾出了屋子。

而林媽媽將徐青綾送到后，就匆匆回了院子，吩咐守門的婆子下鑰，又將其他打點好，方進了徐老夫人的屋子，見老夫人一手支在炕桌上，竟是睡了過去。

連忙上前幾步，將她喚醒，“老夫人，您回床上睡去吧！您最近身子骨就不好，經不起這般折騰。”喚了丫鬟，攙扶起徐老夫人，進了內室。

服侍著徐老夫人上了床，林媽媽才將丫鬟遣了出去，正想要掐滅燈芯，卻被徐老夫人給喚住了。

“林媛！”徐老夫人躺在床上，喚道，“你幫我想想，五六年前，王姨娘進府后，我們府中可有發生什么事情？我年紀大了，記不起來了。”

林媽媽想了會兒，道，“老奴也不記得了，好像沒發生過什么大事兒！老夫人，怎么突然提起了往事，可是五小姐問起的？”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

林媽媽上前幾步，至床榻邊上，才發現徐老夫人已經睡了過去。替她掖了掖被角，走過去將燈芯掐滅，才挑簾出了內室。

且說徐青綾回了自己的院子，丫鬟們伺候著她梳洗更衣后，琉璃上前道，“小姐，飯菜還溫在小廚房，您要不要再用些。”

“不用了，我還不餓！”徐青綾擺擺手，突地，聽到不知誰的肚子咕的一聲，尋聲望去，見芮茹羞紅了臉，不覺一笑，“怎么，還沒吃過飯嗎？”

琉璃在一旁搶白道，“吃了，吃了，小姐，奴婢們都吃了！”剛說完，哪想到她的肚子這般不爭氣，竟是也叫了一聲，而且比芮茹的那聲還響亮。

“我還是母老虎不成？一個二個的都撒謊說吃過了！”徐青綾臉上有些慍色，“還不都趕緊去吃飯，我也不加餐了，把原先小廚房給我準備的飯菜，都拿去吃了吧。”

“可是，小姐，您身邊不能沒有人伺候！”琉璃搖頭，“讓她們先去吃吧，我留在屋中，服侍您。”

“將錦素留下就行！”

“是啊，琉璃姐姐，我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吃過了，你們快去吃吧！今夜也由我來上夜就好！”錦素催著她們出了門，又服侍著徐青綾上了床。

徐青綾睜著眼睛，睡不著，本就一路想著今日發生的事情，又被琉璃她們一鬧，人就更精神了。輾轉反側，就是沒有困意。

索性不再勉強自己入睡，她朝外喊道，“錦素，你睡著了嗎？”

“沒有，小姐！”錦素歇在外間臨窗的炕上，聽見喊聲，忙起身問道，“小姐，您是要喝茶嗎？”

隨后，便聽見趿拉繡鞋的聲音。

“我不渴，你不用起身！”徐青綾忙道，“我睡不著，你陪我說會兒話吧！”

“好！”錦素又躺了下來，問道，“小姐，您想讓奴婢陪著說些什么呢？”

里屋一時間沒了聲音，當錦素以為徐青綾睡著了時，她卻開口了，“你跟我說說老夫人的事情吧！”

“我是后來才過去服侍老夫人的，老夫人對奴婢一直都很好。不過，奴婢聽那些服侍老夫人的老人說起，早些年，老夫人的脾氣并不好，……”

錦素的聲音極其輕柔，透著股冬日陽光的暖意。

徐青綾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著的，總之，這一覺，她感覺極為漫長，極為安逸。她還在夢中見到了她前世的母親，她一直寵溺地望著她，伴著她成長，似乎并沒有那段空白的日子。

（妍冰碼這章的時候，又餓，又累，所以，不知不覺地就寫到了吃的，囧啊。堅持著碼完才睡，可是一看時間，三點了，明天七點起來上班，還有四個小時能睡。因為之前說了大概十一點左右更，所以設了自動更新，還有晚上那章會盡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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