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綾從裝著五十個小瓷罐的大木箱中取出兩個來,將那兩個瓷罐放在果木嵌礫石面方桌上,一罐推向左邊,一罐則是向右,是給佟掌柜和馮道人的。
佟掌柜也不跟徐青綾客氣,順手接過小瓷罐,道:“都是自家人,爺爺就不與你見外了。”
而今日才剛剛認識的馮道人,想來是對先前未答應相幫徐青綾,有些愧疚,推脫了幾次,最后還是成了徐青綾這個情,將禮收下。
“這剩下的四十八個小瓷罐,按原先的定價,以每罐一百兩的價錢售賣。”說到此處,徐青綾思忖了片刻,才接著道:“當然也可分賣,分賣時小瓷罐則不送,可以將多余的小瓷罐以五兩論算出售。”這樣的售賣方法,有點類似于徐青綾前世的捆綁銷售。
先前徐青綾并未將小瓷罐的成本算上,也是期望一戶能買一罐,這樣一方面流入的人家少,另一方面,也便于佟掌柜他們售賣。而分賣時,不送小瓷罐也是這個理,考慮到有些人家有喜好這樣精致的小瓷罐的,還是會選擇整罐買下來,也比分著買劃算。不過,徐青綾也無法保證所有府邸都是如此,所以才會采取兩種方式。
佟掌柜點點頭,對徐青綾的想法很是認同。
接著,徐青綾用右手食指指著僅裝了一個大瓷罐的木箱子,道:“這個大瓷罐中的五十斤糖,就是我上次與您說的次一級的糖,可以按五十兩一斤售賣。”
徐青綾話剛落,佟掌柜就好奇地上前查看那糖,并用筷子沾了些嘗嘗,發現只是顏色變淺了,甜度變低了而已,還是比原先在市面上流通的飴糖要好,品相和石蜜差不了多少。
“價位是不是定得有些低了?”佟掌柜出聲問道。
徐青綾搖搖頭,“孫女并不是想依著它能掙多少錢,是想讓更多地人嘗嘗這糖,更是希望普通百姓能在過年時,吃得起幾兩這糖。”
佟掌柜捋了捋胡子,笑意更深,對徐青綾是越發滿意了。
“從此次開始,糖售賣后所得的銀兩,爺爺您拿三成,孫女兒則拿剩下的七成。”
“你看,你又跟爺爺客氣了不是!”佟掌柜的臉一下子繃緊了,語氣徒變。他氣惱徐青綾將什么都劃得如此清楚,打心底里就沒他這個爺爺,不滿道:“爺爺可不能占你的便宜,拿你那些錢。況且,話又說回來,爺爺現今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干不動,沒錢嚼用。真到那時,你可得拿出銀錢讓爺爺使。”
佟掌柜這雜貨鋪具體能給他掙多少銀子,徐青綾并不十分清楚。但她看雜貨鋪那模樣,每年應是不會少于萬兩銀子,而實際能拿到的更不會比她所想像得要少。必是不會到那沒有錢嚼用的地步,她想即使佟掌柜再活個百來年,再加上一些奴仆的份例、屋子修繕等方面的花銷,那些錢還是足夠的。
徐青綾知曉佟掌柜如此說,只不過是憐惜她在府內不受待見,需要多存些銀兩,不肯要她那些分成罷了。
但是她欠佟掌柜的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再多增一份情,遂,道:“爺爺,孫女兒給您的并不多,何況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徐青綾頓了頓,稍緩后才道:“您若是不收,我可再也不敢在您這寄賣了。”
“這……”佟掌柜見徐青綾都說到如此地步了,這次似乎又比上次更加堅持,也不好多說什么。打算退讓一步,反正,離那時還遠著呢,他大可以借其他名義將給予他的那部分,給還回去。而當嫁妝,似乎是不錯的選擇,佟掌柜心中暗暗思量著。
因此,在徐青綾和佟掌柜彼此各持想法下,兩人終是各退了一步。佟掌柜意思一下,拿一成,而徐青綾則拿了九成。
分成的事落定,徐青綾就想起了第一次寄賣的那兩斤晶糖,問道:“上次那兩斤晶糖可有賣出?”
佟掌柜聽徐青綾這一問,就笑開了眼,“那晶糖在第二日就已經賣出去了。”
這么快!徐青綾很是訝異,遂,問起佟掌柜,是哪兩家買的?而聽了佟掌柜告知后,徐青綾發現那兩戶買家都是她所意想不到的,卻又是自己所了解的。
原來那日佟掌柜和曲巖兮站在雜貨鋪外送她離去,當她一走出他們視線,嘗了晶糖的滋味的曲巖兮就提起他想買一斤。
而另一斤則是被徐府的劉管事給采買了去,在這個世上,徐青綾對“徐府”二字甚是敏感,追問佟掌柜是哪個徐府?
“是徐尚書府!”佟掌柜回道,當時就將徐青綾的這一問留在了心中。暗想同是徐姓子孫,莫不是與那徐府有關系?故而,自此佟掌柜就時常留意著徐府的動向,在日后幫了徐青綾不少忙。不過,這則是后話了。
得知此事后,徐青綾心中很是忐忑,這是她第一次從除了琉璃和陳媽媽以外的另一人中聽得徐府。不知,徐家老爺知道自己吃得昂貴的晶糖是出自庶出女兒之手,會是何想法?
“爺爺再給你續杯茶,如何?”佟掌柜問道。
徐青綾這才意識到自己又神游了,忙道謝,接過佟掌柜新倒的茶,抿了一口,不若第一杯的清香,似乎帶著些澀味。
與佟掌柜和馮道人閑話家常了片刻,徐青綾就告辭離去,由著佟掌柜親自送到門口,望著他們離去。
自上了馬車后,徐青綾就陷入了深思。中毒之事令她煩心,她無法坐等著馮道人的秦師兄回來,因為中間存在著太多的變數。
她無法得知,這秦道人何時能回京里?即使回來了,這秦道人救不救她還是個未知之事?盡管佟掌柜確信那秦道人必定會救她,徐青綾心中還是放心不下。
使勁地搖了搖頭,決不能如此被動,她勢必要打聽封國的那些個大夫,看有無能解此毒的,盡早去了這個不知何時會奪了她命的“奇”毒。而對于馮道人命定貴人的論斷,徐青綾已是左耳進,右耳出,她從不相信命運,她只信奉人定勝天。
而方才聽得徐府二字,也令徐青綾有些不舒服。
幸好坐在馬車上比坐牛車舒服多了,也快多了,原先需花費一個半多時辰的路程,這次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否則,真不知,心情有些壓抑的徐青綾會不會被顛得吐出來。
待馬車停穩后,這次由王羅秋挑簾,琉璃扶著徐青綾下了馬車。
剛撫平被風吹起的裙擺,徐青綾挺直身子,抬眼望去,就看見盧氏站在后門旁,左顧右盼,翹首遙望,似乎是在等著他們。
“小姐,您看那有個人!”琉璃指著盧氏對徐青綾道。
徐青綾點點頭,道:“莫要大驚小怪,是王大娘。”
而王大爺經徐青綾那么一說,忙向那方向望去,發現那人似乎真是自己的婆娘。最后下車的王羅秋也跟著一眼望去,覺得那身影應是自己的娘親。
但她知曉自己的身份,如今她是徐青綾的丫鬟,不能看見娘親就隨意跑過去。故而,上前一步,攙扶著徐青綾緩緩向后門行去。
王大爺則是慌忙地趕在了徐青綾前面,先她們三人幾步走到了門旁。
徐青綾只聽得王大爺刻意放小的聲音,“你怎么過來了?”透著股譴責之意,“這哪是你該來的地方,還不趕緊離開。”
“我這是有事才來的,不是你所想的!”盧氏向上踮起一腳,怒視著王大爺。
隨即,兩人就爭執起來,徐青綾忙加快了步伐,趕到他們身旁。
“王大娘!”徐青綾喊道,阻止了王大爺本想說出口的話,“你這時來別院,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聽得徐青綾這么一問,盧氏撇開王大爺拉著她衣袖的手,拘謹地搓了搓裙擺,向徐青綾行了一禮道:“小姐,二愣子醒了!”
近日事多,她差點將二愣子忘得一干二凈,他可醒得真及時,“他何時醒的,現今身體狀況如何了?”徐青綾出言詢問道。
“今早剛醒的,醒來后喝了一大碗粥,又躺下了,我看應該沒什么大礙了。”盧氏回道。
今日,在王大爺出門后,她就照例去偏廈探望二愣子。慣常地給他擦把臉,并將今日的藥喂與他吃。哪想那藥還沒喂到一半,卻聽得一聲咳嗽。
盧氏尋聲望去,卻見二愣子睜開了眼,卻是醒了。
盧氏神情激動地絮絮叨叨了很多,徐青綾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實就是盧氏去給二愣子喂藥時,剛喂了一半,二愣子就醒了。此時他的喉道打開得比他昏迷時的大,故而,才會一下子被藥給嗆著了。
而昏迷了五六日一直未進食的人,自然是餓得前胸貼后背,即使身子還不太爽快,還是會喝上一大碗粥,補充體力,才會有吃完就歇下了的情況。
既然能醒來,身體應該是沒什么大礙了。
聽盧氏還說起,二愣子身上已經開始結痂的傷口有些發癢,相較于盧氏的納悶,徐青綾到是非常淡定。這并沒什么,只不過是傷口即將愈合時的癥狀罷了。二愣子應該慶幸自己受傷時只是開春,還未升溫,否則,若是天氣再熱一些,有得苦讓他受的。
“他如何受得傷,你可是問了?”究竟是何人,將他打傷成這樣?對于這點徐青綾才表現出那么點好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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