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鬧與靜
這廂徐青綾羞赧萬分,那廂酒筵上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酒喝至深處,便有一些臣子與前三甲大著膽子向一向低調,傳聞為人冷漠,性子捉摸不定的軒轅熠敬酒,起先戰戰兢兢,后見軒轅熠都一一應了,雖不見親切,但也未必冷漠。后來敬酒之人便慢慢大膽起來,偶爾與他說道幾句。
宴席中氣氛越發濃烈,眾人都透著幾分喜色,連方才失了臉面的徐正宏也緩了臉色。
喝了酒的韓逸,一反常態,往常那見軒轅熠,便膽小如鼠的他,如今竟然也大起膽來。端著酒樽跌跌撞撞地靠近軒轅熠,猛地一下,拍打在軒轅熠的肩膀上,笑著嚷嚷道,“表哥,我敬你一杯。”
軒轅熠蹙眉,不耐地瞥向滿臉醉態的韓逸,“小林子,去知會韓府的下人一聲,將他們的世子帶回府去,他醉了”
“喏,殿下”小林子退下,去尋了韓府的下人過來。
“我不回,表哥我沒醉,你陪我喝一杯吧”韓逸改拍為攥,扯著軒轅熠的裳服不松手,“就一杯,就一杯。”另一手舉起一根手指不停地在軒轅熠眼前搖晃著,口中喃喃著“就一杯”三字。
軒轅熠的臉色明顯透著不耐,也越發暗沉了。
而醉酒不知的韓逸口中逸出的仍是“就一杯”三字,笑臉越發開了。
“嘻嗝”一聲,直到打了聲酒嗝,韓逸方才停下一直嚷嚷著的嘴。
滿臉酒意的氣息噴得軒轅熠臉色陰沉了下來,一把攥開韓逸抓著他裳服的手,一時未控制好力道,韓逸一把栽在地上,眼神愣愣地望向軒轅熠,這時,酒也醒了一半,眼神越發清明了,卻透出一抹些微的痛意。
正巧,小林子帶著韓府下人過來,軒轅熠冷聲道,“帶你們世子離開,回府醒醒酒。”
韓方應諾,彎腰想將韓逸扶起,卻是被他一把推開,沉聲道,“我自己起來。”說著,雙手支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神情肅穆,向軒轅熠一揖,“方才是臣弟放肆了,還請表哥莫怪,臣弟這就回府。”
也不見他等軒轅熠的回復,只是廣袖一甩,轉身離去。行了幾步,腳步又是一滯,望了一眼里間,思忖片刻,終究還是選擇離去。
軒轅熠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紗簾中影影綽綽的人影,模糊不清,而他卻能一眼便找到她的所在。今日的她,確實讓他萬分驚艷,本就知道她美,美得平淡,不想會如今日般亮得刺人,讓人移不開眼。
思及方才自己的失控,只不過是韓逸抓著她的衣袖罷了,竟會做出如此幼稚之事,忽覺之前的行為有些可笑。
一旁的小林子,見韓逸身子不穩地離去,不由感嘆一聲,“世子,還是個孩子啊”
久久未見主子應答,以為是主子不愛理他,卻是不想,軒轅熠突然冒出一句,“確實是一個孩子呀她不愿讓他趟這渾水,我同樣也不愿。只是,何必呢……”聲音已是飄遠,遠到化外。
小林子側身望向主子,他目光深遠,心已不再這酒宴之上。心中暗嘆,哎,看來殿下又思及那事了
酒宴還在繼續,眾人皆是有了七分醉意,包括徐正宏在內。
韓逸離去之事,除了軒轅熠等人,無一人發現,不,還得刨除一人,那便是徐青綾。
“姐姐,你有在聽嗎?”華霽月搖了搖怔怔出神的徐青綾,嘟囔著道。
“啊你方才有說了什么嗎?”徐青綾轉過頭,滿臉不解地望向嘟著小嘴的華霽月。雖是這般望著,思緒還停留在方才之事。別人透過沙曼看不清楚,而她只是有些微的模糊,大致都能辨清。
韓逸離去時那痛苦的神色,以及軒轅熠在后來,目露的幽光,她都一清二楚。
突然,額頭傳來痛意,徐青綾這才完全回神,望著還未完全撤離的修長手指,是唐蘇又狠狠敲打了一下她的額頭,疑惑地對上她戲謔的眼神。
唐蘇沒好氣地笑望著她,作勢舉起微曲的手指,想再次敲打她一下,“醒了嗎?沒醒的話,我再敲打你一下。”
徐青綾自知有錯,忙施施然地道,“醒了醒了,姐姐”
“終于醒了?你又出神了”手指由曲變直,指著徐青綾的額際道,話中透著幾分無奈。
隨即,又斥責道,“你快快瞧瞧霽月妹妹,差點將人小姑娘弄哭了真是”
徐青綾不知何時自己對著華霽月的臉,此時卻是正對著唐蘇,憶起,似乎自己方才又出神了。心中無奈,忙轉過身,望去,見華霽月總是帶著甜美笑顏的臉,此時,卻是有些愁眉苦臉,眼中更是綴著欲掉不掉的淚珠。
她最是招架不住別人的眼淚,對付不了這種狀況,有些慌亂,一眼瞥到一旁的夏桑,忙遞了個眼色。
夏桑會意,掏出衣襟中為徐青綾備著的錦帕,是昨日在佟府剛剛繡好的,依舊是徐青綾喜歡的墨竹。將錦帕遞給華霽月的丫鬟香溢,香溢含笑道了聲謝,自家小姐的性子有時候真是讓人招架不住。
自家老爺夫人才會如此不放心,故而,將有些事的決定權都交給了她與莫離。
香溢用帕子輕輕地為華霽月拭去眼角的淚珠,拭完將收之時,華霽月斜眼望了一眼帕中的墨竹,不禁止哭為笑道,“這花樣子真好看,家中可沒有這樣的,姐姐家的物事就是好”
香溢暗嘆一句,小祖宗,你往常不是只要有花的花樣子嗎?怎么,如今對這墨竹感興趣了?搖搖頭,并不理會華霽月的贊美,轉身對夏桑低語,“這帕子,待我改日洗了,再送到貴府上。”
夏桑笑道,雖比香溢小上幾歲,卻也沉穩,小姐那意思,斷然不可能要回這小小的帕子,“這是昨日妹妹剛剛繡成的,本是為小姐繡的,不過小姐一次未用。既然華小姐喜歡的話,姐姐洗了后就讓華小姐留著用吧。”將香溢攥著帕子的手輕柔地往回推著。
見香溢想往回推,徐青綾忙道,“對,你替你家小姐收了吧我那些丫鬟沒事,就喜歡給我繡些帕子之類的小物件,家中未用的還有整整一箱子呢既然你家小姐喜歡,就收了吧。”
說著,對上華霽月仍有些泛紅的雙眼,“方才走神了,是姐姐的不對,霽月妹妹可別怪姐姐,這帕子算是姐姐的賠禮,可好?”
華霽月見徐青綾平靜地笑望著她,原先對于她不理她,委屈的心情也莫名平靜了許多,笑道,“姐姐,那妹妹就收了哦”隨即,又俏皮地強調道,“你可不許跟我要回來哦”
徐青綾笑摸著華霽月的頭,“送霽月妹妹的物事,姐姐哪有拿回來的道理,你就放心吧姐姐從不誑你”
華霽月嘿嘿傻笑著,不再言語。
香溢很是無奈,自家小姐,若是被人綁架了,絕對是會幫著綁匪數銀兩的那種人,何時被騙也不知道。不過,嘆氣歸嘆氣,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缺了,“奴婢香溢代我家小姐謝過徐小姐。”曲膝向徐青綾行了一禮。
徐青綾笑看了香溢一眼,“起來吧,不必多禮。”心中暗自思忖著,這丫鬟絕對不簡單絕不會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丫鬟
唐蘇笑看著一切,打趣道,“你這丫頭,幾年不見,還是這么愛哭。不就是你青綾姐姐沒聽見你說話嗎?至于哭成這般模樣嗎瞧瞧,臉都花了,都成小花貓了,也不羞羞臉若是讓你家姑姑看到了,又該叨叨你了。”
華霽月吐吐舌,“姐姐們和香溢她們不說,姑姑怎會知道?況且,姑姑也不常回府,更沒可能知道了。”這般模樣更似小花貓了。
突然,又感傷道,“姑姑已經好久沒回家了,霽月想她了。”貌似眼中又泛起了淚光。
“小傻瓜,你姑姑嫁人了,怎可能常回家”唐蘇寬慰道,往日友人已成為他人婦,如今應該也為夫家孕育子嗣了吧?自己卻還是獨身一人,不覺笑了,透著幾分無奈,幾分孤寂。
也不知她過得如何了,也是該著人打聽一下了。
徐青綾見她們一處氛圍一時之間傷感起來,完全沒了其他處依舊透著酒至半酣的歡快,想著轉移她們的思緒,便道,“方才我還沒聽清霽月妹妹說些什么呢?霽月妹妹可否為姐姐解疑?”
果然,華霽月就被徐青綾的詢問吸引去了心神,“方才啊,妹妹想與姐姐商量,昨日姐姐因病未來青衣閣,妹妹想著可否改日再聚?”
還以為會是什么大事,原來只是這事罷了,徐青綾笑著應道,“當然可以不過,近日姐姐有些事情需待處理,脫不開身。等事了了,姐姐讓丫鬟們送上拜帖,邀請你與唐姐姐一道過府一聚,你看如何?”薛掌柜的事,近日必須得處理了。
華霽月與唐蘇笑著應了,席間又恢復了之前的氛圍。
青衣閣中,笑語聲,打鬧聲不斷。
而京城的另一處宅院中,分外幽靜,院中直立的身影隱在黑暗之中,無法辨清容貌,一只手卻是放在腰間,看不清在搗鼓著什么。
那人一動未動,似乎是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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