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盯一個人久了,即便沒有所謂的心有靈犀,也會引起注意的,紀柳柳終于轉過頭來,依然滿是風情的笑,可那雙眼卻不再盈著若有似無的綿軟情誼,視線清澈通透——非但是情誼,便是先前那一絲莫可奈何的落寞也不見了,兮若一愣,也不過片刻時間,這個改變也太大了點。
紀柳柳看見兮若眼底的懷疑,臉色微變,須臾便用媚態掩飾了異樣,身姿娉婷的擠開牟刺,貼到墨羽身側,伸手輕勾住墨羽的手臂,用那酥到骨子里的魅惑聲音柔柔道:“將軍大人,人家總歸也是遠道而來的貴客,怎好一直站在這里吹風,事后要說將軍大人不懂待客之道了。”
印象中紀柳柳的舉手抬足全是風情,此時兮若并沒有對紀柳柳是怎樣的形容過多的關心,她的視線完全膠在那勾著墨羽的手上了,雖然只露出半截手指,可依舊能想象隱在袖擺下的手該是多么的完美瑩潤,指尖大紅的蔻丹十分招眼,這手和當初給她刺羽毛的那只是一般無二的,一陣悚然,身子不由自主打了個顫,兮若竟不敢抬頭再去看紀柳柳了。
墨羽將兮若攬在懷中,兮若身子的輕顫自然沒逃過墨羽的覺察,他微微偏過頭,鎖著眉頭問她:“怎么了?”
兮若扯了抹虛應的笑,柔順應道:“身子不舒服。”
他知她虛掩,卻還是順了她的回答說道:“既是不舒服,就讓侍婢攙著去歇歇。”
正合她意,輕輕點頭,這次的笑透出了幾分真心,梨渦嬌俏可人,“也好,我去歇會兒。”
兮若不曾抬頭,自是沒注意到身邊幾人都是什么表情,墨羽眼底有絲迷茫;牟刺眼中閃過驚艷;而紀柳柳,卻是一片錯愕后的了然。
當今之世,這牟刺算是個十分了不得的人物,不管是站在鳳家的立場還是擔著墨羽夫人的名頭她都不該怠慢,可又沒人給她介紹,她也沒必要對這個以貌取人的紅毛公雞表現出如何熱絡,因此不過是禮貌的對牟刺點了點頭,然后由著春兒攙扶著向舫樓里走去。
心里亂作一團,有對紀柳柳的懷疑,還有方才見過玉雪歌之后怎么也壓不下的落寞,雖不想去猜測,可不經意時便忍不住繞到那清荷的故事上,她既望著他是去看那個清荷的,卻又希望清荷對他來說沒什么的,這般矛盾的念頭,是真真的磨人。
墨羽這畫舫絕對是用來享樂的,有廳樓可供歌舞賞玩,也有客艙供人休憩,給兮若備的這間透著濃濃的閨房氣,架床上掛著淺黃色的帳子,同色的流蘇墜子鑲邊,架床另外一側靠近艙窗的位置擺著一張貴妃椅,貴妃椅邊還有一個鏤花三足幾,幾上擱著幾樣果子。
先入為主的看法令兮若又對墨羽生出了幾分怨念,春兒要扶她去架床上休息,兮若卻違了春兒的想法,脫開了春兒的攙扶,直接倚著貴妃椅坐了,明知不可能,卻還是抬眼遙望了遠處碧波萬頃,幽幽的嘆。
春兒有些莫名的看著兮若面色凄楚,許久,小聲試探著問道:“殿下是暈船了么?”
兮若陷在神游太虛中,猛然聽見春兒出聲倒是微微有些驚了,輕撫著胸口收神之后,凝眉尋思半晌才懂了春兒的疑問,淺淺的一笑,似回答春兒,又似自言自語的呢喃道:“想是真暈了。”
春兒聽兮若如此回答,不掩緊張的碎碎道:“殿下早先便知道公主一直養在山中,定是沒怎么經這水陸的,好在上這畫舫前奴婢曾打聽過,據說駙馬那里是有防暈的藥的,殿下稍等,奴婢這就去給殿下求來。”
兮若看著春兒一臉的緊張,發現曾在宮中維持的那種還算親近的相處越來越淡了,先前春兒也是戰戰兢兢的,可私下里卻是應著她的要求以較為平淡的‘您’相稱,如今,非但是在人前,便是這人后也要尊一聲‘殿下’了,不覺又有些感傷,‘殿下’這個稱呼對于兮若來說尤其刺耳,卻也莫可奈何,兮若想清靜一會兒,便揮了揮手應了春兒,春兒得了令,快速的退出去了。
春兒前腳才出門,趙香容后腳就邁進了客艙,她是一個人來的,先前兮若沒細致的看,這會兒趙香容站在她眼前,兮若才略略的用心,發現今日的趙香容似乎狀態很好,頰邊飛著一抹嫣紅,卻非胭脂所成,先前趙香容被墨羽當眾責斥,兮若以為會見到一個落寞悲傷的柔美人,卻是不想到事情總在意料之外。
趙香容進門之后,對兮若恭謹的施禮道:“妾不請自來,請公主恕罪。”
兮若不動聲色的望著趙香容,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她想一個人靜會兒,可趙香容來了,也不好生生的將人家趕出去,轉念又想,自己的消息幾乎全來自春兒那丫頭的嘴,可春兒也并非是一心一意的待她,如今很多事情春兒也是挑揀些不痛不癢的同她說,若想解惑,總該多方探聽,思索再三,嫣然一笑,挪了挪身子,對趙香容柔和道:“既已是姐妹,便不必如此客套了,有什么話坐下說罷。”
趙香容遲疑了片刻,見兮若笑得真心實意,這才順從的搭邊坐了,動作和上次一般的規范,手指相扣,搭在腿上,微微垂了眉目,輕聲道:“謝公主恩。”
兮若莞爾輕笑,開門見山道:“瞧得出妹妹今日心情很好。”
趙香容頓了頓,倒是沒否定的微微點了點頭,輕聲應道:“托公主的福。”
兮若眨了眨眼,確定趙香容這話說的不是托辭,沉吟片刻,笑道:“聽妹妹的意思,莫不是我在不知情的時候,做了什么好事不成?”
趙香容臉色微變,半晌,弱弱的應了句:“妾先前在宮中受過十六殿下恩典,將他當做自己的恩人看待,如今將軍大人應了公主的要求,將請殿下們入府,對殿下們有恩,自然也算是對妾有恩,妾自當來謝公主的。”
兮若細細的觀察著趙香容臉上的表情,她的眼神飄忽,提到墨羽將迎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入府的時候,面色嫣紅,兮若不覺莞爾輕笑,這趙香容說話總是藏了幾分真實的,上一次也要打著十六皇子的名頭,可若當真這般的簡單,眼神又何必那么的飄忽,有些人,很不適合說謊。
不過趙香容既然來此,倒是當真有幾分實意要來道謝,兮若也沒必要非要牽扯出一些與自己無關的秘辛來,探手取過三足幾上的果子送到趙香容面前,笑著繞過了先前那有些敏感的話題,“嘗嘗這個,瞧著甚好。”
兮若邊說邊端倪著趙香容,見她果真松了口氣,然后微微的笑了,伸手拿起最上面一顆顏色紅潤的小果,柔聲道:“謝公主賞。”
回身將那果盤送回幾上,看著趙香容貓兒樣的吃著那小果,兮若莞爾一笑,醞釀片刻,閑談般的開了口,“我這些日子身子不舒服,極少出門,今日瞧著柳柳夫人好像與平日有些不同呢。”
趙香容頓住了,抬頭看著兮若,不解道:“妾沒覺得柳柳夫人有什么不同啊!”
聽聞此話,兮若牽強的笑了笑,接話道:“或許原本我就不了解柳柳夫人,才錯看了,妹妹大概比我了解柳柳夫人吧。”
趙香容沉默了許久,最后才小聲應道:“公主回京不久,對柳柳夫人才不算熟悉,柳柳夫人的盛名,妾尚未進宮之時便常常聽人談及,傳言柳柳夫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為當世第一奇女子,若非出身風塵,入宮為妃對其來說也十分容易。”
兮若點了點頭,“柳柳夫人確實有這樣的本事,想來將軍就是因為她的才華才會寵了她這么多年吧?”
趙香容坐的有些局促了,手中還捏著半顆果子,不知是該放下還是吃了,就在兮若察覺自己問的有些唐突,怕會嚇跑了這嬌柔美人時,趙香容竟然回了兮若的問題,“雖先前傳聞將軍大人對柳柳夫人很是特別,可柳柳夫人畢竟青樓出身,儀表尊容難免有些風塵氣,與公主的雅致是無法比擬的,便是妾見了公主也要喜歡,何況是男人呢。”
兮若實在喜歡找那色胚的茬,聽趙香容這么一說,又碎碎的啐道:“喜新厭舊的男人最惡心了,柳柳很美好,比我這個山里養出來的野丫頭強多了。”
趙香容臉上的表情僵了僵,笑得十分牽強,卻還是小聲應道:“妾雖沒什么見識,但還是能看出公主的與眾不同,將軍大人對公主……”
兮若實在沒心思聽有關墨羽的事情,遂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出聲打斷了趙香容,“妹妹能說說柳柳夫人的事情么?”
趙香容發懵的看著兮若,有些迷糊的將她所知道的紀柳柳同兮若說了一遍,無非是春兒先前講過的那些盡人皆知的陳年老調,兮若聽得很是倦怠,再一次覺得現實和想象差距果真很大,看來想從趙香容這里得到些有用處的消息——難!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