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錦槐心事
所謂冰火兩重天的感覺,兮若此番是體會了個真真切切。
體內熱浪滾滾,恐將把一身傲骨都熬酥了,奈何浪頭四處沖撞,卻無從宣泄;體外苦寒逼人,侵浸著每一寸肌膚,四肢已然麻木,不知可還屬于自己所有。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被掐死了,可痛苦的感覺竟是如此明顯,她記得傳說中死人是感覺不到痛苦的,那就是說她還活著,或許是他覺得讓她就這么輕松的死去簡直太便宜她了,因此給她留了半條命,讓她體會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肺好像要炸了一般,無法呼吸,思緒瞬間清明,她這是在水下了,莫非,他想要溺死她?
就在兮若感覺自己熬不住的時候,突然一雙溫軟的唇瓣貼了上來,隨后她的唇被那靈巧的舌抵開,一口氣體隨即度入她口中,些微緩解了她胸口的憋悶。
她睜不開眼,可卻知道自己是被人擁在懷中的,隱約能聽見那人胸口有力的心跳聲,并著她有些虛弱的心跳,在這晦暗不明的水下,有些難以言喻的悸動。
耳畔水聲清亮,那雙予她生機的唇緩緩退開,她的唇仍有些木然的微啟,隨即一股新鮮的空氣竄入口鼻,她知,水下的折磨,她挨過了,有些惶然的猜想著下次能遇上何種折磨
手腳漸漸有了感覺,卻依舊倦乏的睜不開眼,她聽見那個陰柔的男聲旋在她耳畔輕輕的呢喃,“公主,你還好么?公主,冷不冷?公主莫要嚇——錦槐……”
她的腦子又開始混沌,那個聲音的主人后來又說了些什么,她已聽不清楚,她的手被那人攬在懷中,中間沒有衣服的阻隔,她能辨出他肌膚的滑膩,那是一具溫暖平緩的胸膛,是屬于男人的,那人小心翼翼的擁著她,讓她生出一種被人百般呵護的錯覺,就好像年幼的時候被父皇抱坐在他腿上,說她是他的掌上明珠的時候。
她想要掀開眼皮看看這個讓她覺得溫暖的人是誰,可努力了幾次,卻終未成功,最后竟又墮入無邊的黑暗中。
錦槐望著懷中軟塔塔,濕漉漉的兮若,先是感覺滿滿當當的幸福——他終究還是從雪歌手中給她奪回一條命來。
可這幸福感稍縱即逝,他緊張的看著她異常的面色,驀地想起這個時辰她體內的毒若沒以毒相克,定要發作的,一手將她攬在懷中,一手去找雪歌給他備下的毒丹,翻找了一陣,竟沒有,錦槐的面色頓時蒼白,將兮若小心翼翼的放在一邊,站起身來繼續翻找,還是沒有,錦槐雙腿一軟,跌坐在兮若身邊——那盛著毒丹的玉瓶不見了
回過神來,第一個念頭就是潛入深潭中去尋那玉瓶,雖然找到的機會微乎其微,可總比沒有機會的好。
水面瀲著森冷幽光,錦槐被冰水侵過的身體還有些木然,其實先前他擁抱著兮若滾入幽潭的時候,本打算從水下游到對岸去,卻沒想到一落水就開始身不由己,似乎有一股強大的拉力將他往水下拽著,掙扎了幾次,終究還是沉了下去,幸好他以前跟著雪歌修習過避水之功,落水之前吸足了空氣,看著兮若撐不住的時候,渡口氣給她,雖心中沒底,不過還是堅持到了這洞天之中,出水之后才感覺恐懼,這潭子非比尋常,若他只是個普通人,怕此刻已然葬身水底了。
即便心中畏懼,可錦槐依舊毫不遲疑的拖著木然的身體向潭面挪去,剛做出投水的動作,那廂兮若突然無意識的呢喃著,“痛……”
錦槐停下了的動作,深深的凝了一眼兮若,聽她又虛弱的說了個,“冷。”
遲疑了片刻,錦槐盡可能快的回到了兮若身邊,將她重新攬進懷中,四下張望,他與兮若登陸的地方竟是一條暗道入口,前方隱隱有光亮,他記得時辰,現在距天亮還早著呢
兮若含糊的重復了遍:“好冷。”
錦槐收回探察的視線,他的發此時已經完全披散開來,有水珠子順著額前碎發滑落,滴在兮若異常紅潤的臉頰上,錦槐極其溫柔的伸手替她擦掉,順手將自己還在滴水的發撥了上去,露出弧度優美的發線和光潔飽滿的額頭。
透過前方隱隱的光亮,他清楚的瞧見兮若抖得厲害的身子,那單薄的素服浸透之后裹在她曲線玲瓏的身子上,引人想入非非的。
他知她身材嬌美,卻從不知竟嬌美到令人難以自持,猛地搖頭甩開思緒翻騰,先前被順到腦后的半長碎發又滑到前面,半遮了那雙總也含著萬種風情的媚眼,他不再掃開那礙事的發,反而閉了眼,顫著手向兮若襟口的盤扣探去。
將將解開第二顆盤扣,身后嘩啦一聲水響,錦槐猛地睜開眼睛,不等回身,尚還滴水的發便被人緊緊揪住,拽得他不得不仰起頭以緩解痛楚,頸側緊隨其后一陣刺痛,森然狠覺的聲音在他頭上響起:“你在干什么?”
錦槐條件反射的抬手按住被扯痛的頭頂,雖之前那一瞥并未看清雪歌身后站著的那人是誰,卻從他的身形上隱約辨出是墨羽,不過現在看他一身戾氣的站在自己身后,錦槐還是不由自主的瑟縮。
墨羽右手扯著錦槐的發,左手緊攥成拳,食指上的烏金戒指探出一根寸長的尖刺,閃著微藍的幽光,直抵錦槐的頸動脈,隱約可見血痕,而他的視線卻躍過錦槐,絞著被錦槐抱在懷中的兮若。
兮若胸口的衣襟已經半敞,裸出的肌膚泛著醉人的胭脂色,隨著她的喘息起起伏伏的胸型,在這晦暗不明的壞境中,現出攝人心魄的魅艷美感,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錦槐看清墨羽眼底的迷醉,惶恐漸漸轉為徹骨的心痛,墨羽此刻會站在他身后,本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想來墨羽是真的在意鳳兮若,若沒強烈的執念,如何能挨住雪歌給的藥力,又如何會在毫無把握的就敢跟著下水,其實他先前早已看明白了墨羽的心意,卻強迫自己忽視,總覺得墨羽和兮若之間隔著國恨家仇,是不會有結果的,可是感情這種東西誰能說得明白,若然一切都照著情理來,這世上也就不可能有那么多糟心的癡男怨女了。
墨羽沒得了錦槐的回答,在看清了兮若脖子上的指痕后,抵著錦槐的戒指微微施力,聽見錦槐的抽氣聲后,墨羽愈發森然道:“你把她怎么了?”
錦槐深深的吸了口氣,垂了眉目,沮喪道:“錦槐本以為可以帶公主逃離,卻沒想到這個潭子里別有洞天,將軍大人也是潭中過來的,當是了解這潭中的水極寒,公主的濕衣服不褪下,會促發寒毒攻心,且公主今晚大概是沒服藥,此刻毒發,幾重折磨,錦槐也莫可奈何了。”
先前還安穩的躺在錦槐懷中的兮若突然抽搐了起來,嘴角隱隱泛出了血跡,斷斷續續的咕噥著什么,墨羽和錦槐不約而同的顫了下,待要仔細分辨她說著些什么,卻愈發的含糊了。
錦槐更加攬緊兮若,墨羽卻是甩開手中的濕發,快步繞到錦槐身前,俯身從他懷中奪過了兮若,緊緊的抱在懷里,俯首貼上兮若的額頭,柔聲道:“若兒,是我,你還好么?”
墨羽話落,兮若突然伸手扯住墨羽的前襟,喃喃著:“師父,十七好痛。”
錦槐閉眼偏過頭去,濕發遮住了他臉上的苦色,墨羽僵著身子,沉默片刻,對錦槐冷硬吩咐道:“本將軍腰帶上有個錦囊,你將它取下,拿出里面的玉瓶。”
聽墨羽這樣吩咐,錦槐幾不可查的松了口氣,這事耽擱不得,錦槐挨近墨羽,兮若被墨羽緊緊的抱著,已經看不見身前的風光,錦槐自是目不斜視的去尋墨羽口中的錦囊,可是來來回回尋了個遍,卻沒半個疑似錦囊的掛件,錦槐臉上漸漸慘白。
兮若聲音顫抖嘶啞,緊抓著墨羽的前襟,有些悲涼的斷續呢喃,“母妃,若兒好痛,你帶若兒走,若兒不要留在這里了,若兒好難過,母妃,不要丟下若兒……”
這幾聲很是清晰,句句如錐,扎在墨羽心尖子上,墨羽的臉色不比錦槐好多少,目不轉睛的盯著兮若時紅時白的面容,終于隱忍不住,怒聲道:“錦槐,你若再磨蹭下去,本將軍不管若兒的命是不是你保住的,都會殺了你,你信不信”
錦槐愣怔了片刻,他先前倒是沒想過為何給兮若脫衣服,而墨羽并沒有怎么為難他,此刻才恍然,卻原來墨羽把他當成了兮若的救命恩人,所以對他的‘無禮’法外開恩。
他是怕墨羽的,可此刻卻不想墨羽因這種認知而另看他,完全拿他當個不相干的局外人,因救了墨羽心愛的人,才受了特別的禮遇,從他自雪歌手中搶下兮若之后,就已經做好應對各種境遇的準備,卻唯獨不想當個局外人,此舉與高尚沒有絲毫關系,救她,只因喜歡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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