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國寺后大門緊閉的四合院里。
航子和凱子大眼瞪小眼地相視看了看對方,又瞧了瞧我手里拿破破爛爛的蛐蛐罐,哈哈哈哈,同時拍著大腿放聲大笑起來,航子笑得都有點喘不過來氣了,指著我樂道:“別告訴我你要拿這只七厘的蛐蛐兒賽?小子,你倒是真聰明,看八厘的殺不過,干脆找一個我們沒有的七厘小蟲兒?”
凱子道:“這位小同學,你也想讓我拿七厘的跟你賭?抱歉了啊,我們只玩八厘蟲兒,早不玩七厘的了,你要想來,就快買只八厘的去,不然我們可帶著你袁姐回家玩了。”
一般賭蛐蛐兒的人不會只有一只,他們很帶很多,比如八厘一的,八厘三的,之間相差0.2厘左右,為的就是怕對手的蛐蛐兒超過或低出自己蛐蛐兒的厘數太多,繼而無法同臺較量,也就是說,如果一個人拿七厘的蟲兒上場,意味著對方也要拿出一只七厘的,這樣才能戰斗。
袁雅珍急忙從身后拉了我一下:“他們沒有七厘蟲兒,不會跟你賭小蟲兒的。”
我對著她擺擺手,看向航子倆人道:“怕了?剛剛不是還答應的好好的?”
凱子笑道:“答應也是答應八厘的對戰,七厘的蛐蛐兒我們今年根本沒買過,怎么和你賽?”
航子道:“激將法對我不好使,你那點小聰明還是收收吧,呵呵,要想玩七厘,我建議你去別的胡同里溜達溜達,也有些人是專門斗七厘的。”
我看看他們,捧著蛐蛐罐摸了摸:“你們可能誤會了,不用那么麻煩,也不用你們再買七厘的,我就這只,你們上八厘的、上九厘的也無所謂,來吧。”我掏出七百塊錢,丟給老青算付了帳。
“什么!七厘對八厘?”航子和凱子懵了一下。
“小顧!你!”袁雅珍倒吸了一口冷氣,伸手就要搶我的罐子:“別說瘋話!你沒玩過蛐蛐兒不知道!七厘八厘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算了!把蛐蛐兒給我!你別賭了!我給我以前男朋友家里打電話!管他們借錢!”
“袁姐,我懂蛐蛐兒。”我急急躲開她搶來的手,“小心小心,別傷了我寶貝兒。”
我了個暈啊,咱倆的希望都在這罐子里呢,你別瞎搶行不?
袁雅珍一臉焦急:“你懂?你懂你就不會說那話了!我還以為你有什么必勝的把握呢!你!你怎么弄了個七厘的啊?不行!不能賭了!你快回家吧!”
“哎呀,袁姐你就別摻和了。”
“我不摻和能行嗎?你百分之百要輸的!別胡鬧了!”
我也清楚,別看七八是相鄰兩個數字,但所謂差之毫厘謬之千里,七厘和八厘的蛐蛐兒相斗,就好比女足和男足對踢,就好比五十公斤級和七十公斤級的拳擊手對打,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
凱子憋著笑瞅瞅我:“你確定?確定要拿七厘戰我的八厘?”
我不理袁雅珍的阻撓,點頭道:“是,但我也有一個條件,如果我僥幸贏了你,航子必須也接受挑戰。”這話我得擱在前面說。
“是想把你袁姐的欠條收回去吧?”航子和其他人都用一種好笑的眼神看著我:“呵呵,你還真以為能贏呢?好,我同意了,你先跟凱子賭吧。”肯定是斗缸的貓膩和七厘八厘間的差距讓航子想也不想地答應了,誰也不嫌錢多,百分之百能勝的賭局,為什么不賭?
袁雅珍見無法阻止,閉眼吐出口氣,從包里把最后幾萬塊錢拿給我:“用我的。”
我把錢推了回去:“你留著吧,萬一我輸了,這錢也能給小龍交學費。”
“沒有萬一了。”袁雅珍道:“如果是剛剛那只八厘四的搔蛐蛐兒,你這七厘蟲兒也不會贏,更別說凱子的紅頭了。”說罷,袁雅珍顯得很沉默,摟著嚶嚶哭泣的小龍站到一邊,一個人兀自嘆著氣,不知在想什么。
我也沒再言聲,把蛐蛐罐遞給老青,上秤一走――七厘三!
“呵呵呵呵……”幾個看熱鬧的小年輕爆發出陣陣嘲笑,不過,他們熱情也很高,似乎從沒見過七厘戰八厘的賭局。
呃,其實,我也沒見過。
凱子信心滿滿道:“怎么個下注法?”
航子啞然失笑一聲:“實話說,我還真沒賭過七厘對八厘的,至于賠率嘛,我想想啊……”
我摸出身上最后的兩萬塊錢,又從錢包里掏出五千:“我這是二萬五,你們十六萬吧。”見他倆要說話,我道:“據我所知,八厘一對戰八厘三,都要讓一倍的注,這僅僅是0.2厘的差距,而七厘八厘相差太大,足足一個點位,賠率高點很正常吧?”就像巴西隊跟中國隊踢比賽,賠率當然是一面倒的,這很合理。
航子和凱子低聲商量了一下,末了,道:“……好,就按你說的算!”
眨眼間,一只過籠放進了我的蛐蛐罐里,老青取出我的金頭,就要往東邊的缸里放。
“等等!”我叫住了他,見袁雅珍要說話,就先給她打了個眼色,旋而在老青航子等人疑惑的目光下說道:“先前我袁姐兩回都是在東邊輸的,嗯,不吉利,換換場地吧。”
老青愣愣,不由分說地快速把過籠往東邊放:“都一樣,這還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停!”我伸手抓住過籠,不讓它落地:“我說了!擱在西邊!”
小柳小周笑道:“還真迷信。”
航子凱子看看我,深深皺起了眉頭。
見老青怎么也不動,我心中有了譜,又說了句:“怎么?東西邊的土不會有問題吧?”
“哪能啊。”老青趕緊轉了下腕子,把我的金頭送進了西邊的場地,然后,眼神投向凱子,示意他把蛐蛐兒拿來。做他們這種生意,名聲很重要,四合院里這么多人呢,我想,老青肯定不會為了一場勝負而丟掉名聲,不值當。
凱子卻一動不動,直到航子說了句“七厘”,他才眉頭一舒,看看手里的蛐蛐兒,遲疑著把它送到了老青手里,不多會兒,八厘三的紅頭也入了缸。
見狀,我淡淡一點頭,反而不急了,摸了摸小龍的腦袋:“想不想吃冰棍?”
小龍還在哭:“……嗚嗚……不要……”
我溺愛地捏捏他臉:“那想要什么,哥哥給你買。”
“……嗚嗚……我什么都不要……就要姑姑……嗚嗚……”
我一嘆:“真是好孩子,乖,不哭了,待會兒姑姑就跟咱們一起回家了。”
哭聲一止,小龍天真的大眼睛看著我:“真的嗎?”
“當然,姑姑是你一個人的,誰也搶不走,呵呵,這下高興了吧?”
“嗯!”
我暗暗祈禱,老天爺啊,您開開眼行么?就算不管袁姐,您也可憐可憐孩子啊。
袁雅珍顯然也明白了我的意圖,眸子一動:“……我給孩子買點水去。”
我說了句我去吧,就推開院門走到報國寺南門邊的一家小賣部,買了根冰棍,但想想小龍胃不好,不能吃涼的,于是冰棍留給自己吃,給小龍買了瓶常溫的鮮橙多,也給袁雅珍拿了個冰鎮礦泉水。
慢吞吞地溜達回四合院,關好門,我將水遞給他倆。
老青伸手就要撤掉塑料板:“好了,開始吧。”
“別急……”我一揮手,阻止道:“適應場地還得要些時間呢,等我先把冰棍吃完。”
三分鐘后,航子道:“冰棍也吃完了,開始開始!”
袁雅珍不滿道:“你著什么急?之前幾場不是都過了十五分鐘才開局的嗎?”說完,她摟著小龍低聲在我耳邊道:“我還以為你要讓老青換個缸在比呢,沒想到還有這個招。”
我道:“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但是……”袁雅珍微微一嘆:“從我第一只蛐蛐兒跟黑紅牙的戰斗局勢看,即便缸土有問題,也是略微影響到蛐蛐兒,不會太大,唉,你要換只八厘蟲兒就好了,現在,還是沒有勝算。”
我苦笑:“至少多了一份希望,看看運氣吧。”
又磨磨蹭蹭拖延了十分鐘,凱子實在等不及了,喊道:“到底行沒行啊?不賭我回去了!”
我看看腕子上的表:“好,來吧。”
話音剛落,老青就迫不及待地捏出塑料板:“開了開了。”
氣氛一凝,全場的視線都刷刷打了過去。
七厘vs八厘。
小了吧唧的金頭往紅頭一站,就似小孩和大人,場面有點滑稽。
小周恥笑道:“你說幾個回合分勝負?”
小柳道:“什么回合啊?一照面估計就把它嚇跑了。”
航子凱子倆人眼神里依舊帶著自信,勝券在握一般。
袁雅珍閉上眼睛,沒勇氣再看。
我后背也被汗水浸濕了,抹了抹額頭,用力攥住拳頭,要贏,要贏啊!
在老青探子的指引下,金頭紅頭終于發現了對手,呼,在我心驚膽戰的視線下,凱子的紅頭就像一堵墻、一輛坦克,猛然沖向金頭,斗志昂揚!
這么兇?
缸土對它沒影響?
我心往下一沉,壞了!
然而,就在其他人想看金頭笑話的當口,讓人大跌眼鏡的一幕出現了!
面對氣勢洶洶的紅頭,金頭小蟋蟀連腿都沒有動,懶洋洋地稍稍張開一咬!
咔嚓!
兩牙相碰!
紅頭竟連猶豫都沒猶豫一下,掉頭就跑!
金頭也不追,抖著翅膀發出幾聲叫。
勝了!
金頭居然莫名其妙地勝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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