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公了了私了了(上)
車子駛過田埂彎道,水青回頭,還看到巴勒父子站在家門口目送著他們。
這次來訪,兩人只取走了黑皮箱。那么一座金庫,不可能說搬就搬。而且,放在巴勒家,大概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吧?明明知道地窖里有那么多黃金,但這對父子連一點點動用的心思都沒有。即使生活清苦,卻還保有堅定的原則。十數年來,等待著最后一位客戶,甚至不愿意接受云天藍提議的保管費,只說銀行結業那天起,客人不需支付任何費用。
都說巴勒銀行是業界的失敗者。然而,在水青看來,只有巴勒才真正做像了一家銀行。現在的金融業,是鱷魚,是老虎,只專注于大股東們賺多少利益而壓榨最基本的客戶群,利用不良的投資產品欺騙客戶們的養老錢,為提高業務根本不講職業道德。
想到這兒,水青嘆口氣。
云天藍問:“怎么了?”
“有點受打擊。”水青想到臨走前發生的事,“我說將巴勒銀行再開起來,是很真心實意的。澄影越做越大,資金回流有一部分派不上用場。邵正義就跟我建議辦家投資銀行的事,我嫌麻煩,又沒有可信賴的人,一直不同意。如今看到巴勒父子,才覺得機會成熟。可偏偏他們拒絕了我。云天藍,你說我該怎么樣才能再說服他們?”
“我說你怎么樣都說服不了。”不是故意澆冷水,云天藍比水青看得明白,“巴勒父子已經無意再從事銀行業,因為他們認清了社會現實。不是說澄影不好,但澄影的客人是保證百分百能償還貸款的吧?就這一點,水青,你和巴勒的理念就不相同。你的個性謹小而慎微,巴勒父子熱心而不計風險。都是好人,可方向目標全然不一致。即使巴勒答應接受你的幫助,將銀行重新開起來,今后恐怕也會意見分歧。老巴勒雖然只是跟你聊了一下澄影的經營性質,顯然發現到不和諧性,所以才拒絕了你。”
“可我也同意他們說得貸款個體經營者有利可尋啊。”她不是金錢至上的人。
“但你的前提是自己不賠進去。”他了解她。
“那當然了。”做個生意,把自己變成一文不?那她不如守著她的私房錢,省得點過日子。
“所以,老巴勒才說不。”云天藍犀利指出,“他們是為了堅守原則而能把自己財產拿出來的人。如果你沒有這種覺悟,是不可能合作得起來的。水青,我們跟他們不一樣。”這一說,也承認自己和水青同類。
水青經他說明,心里透亮,“可惜,我很欣賞他們的原則,當世稀有。”
“我倒想把梁爺爺想要成立的基金會交給他們管理。”云天藍其實另有主意,“那些黃金是戰爭的不義之財,就算全部損失我也不痛不癢,更何況可以用來幫助人。老巴勒未必肯再出面,我看瑞恩或許愿意嘗試。基金投資方面由澄影負責,瑞恩則負責用錢到點。而且,你不是還想贊助更多的孤兒院,也可以歸在基金會名下統一管理。”
水青不得不承認,云天藍遠比她想得透徹。這主意多妙,人盡其職,物盡其用。她一高興,拍手直說好。最差,就是把金子用光光,因為不是自己賺的,而且還用在該用的地方,不會心疼。
“你怎么不早說?”知道他有這想法,她就不會跟巴勒父子提重開銀行的事了,現在回看,她可能中了賺錢的毒。
“等處理完這箱子事再說,反正金子在他們家,人當然也走不到哪兒去。而且成立基金會還需要時間。”很多細節繁瑣,還有成立之后具體操作,都少不了麻煩,所以他要考慮周全才開口,“以為我是你?頭腦一熱,對方中你意,就趕快拉攏。”
“人才難求嘛。”歸根結底,她就是這種個性。
云天藍瞥她一眼,嘴角似有似無勾起笑,“韓水青,你天生運氣好。不然,會被人騙。”
“死了都能活,這樣的運氣能不好?”真的,她相信苦盡甘來。
“別說這種話。”他笑容隱了。兩人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他希望有一百年可以繼續相愛。
水青看云天藍緊繃著臉,也不敢再逗他,“開玩笑而已。我絕對不死,纏著你賴著你到七老八十,什么家務活都不干,讓你后悔。”
“所以,我現在拚命賺錢,準備讓你當不用干活的老太太。”比誰更會說,云天藍很少輸她。
“說正經的。”水青拿起腳下的皮箱,“你打算怎么處理這箱東西?”
英國的貴族,向二戰中的德意日提供武器和糧食。這已經不僅僅是丑聞可以概括的,而是違法犯罪,說成叛國也不過分。斯伯公爵的父親竟鋌而走險到這種地步,可見金錢的誘惑到底有多大。
“你認為呢?”盡管了解水青的感情用事,但云天藍始終欣賞她的聰慧和決斷。
“一旦公開,不但削爵,恐怕斯伯家其他人也會受到牽連。錢財沒有了,名譽掃地,想當普通人都很難。那些二戰中的受難者家屬會怎么樣?社會輿論又會怎么樣?除非隱姓埋名,否則連無辜的孩子也會遭人唾棄。”水青根據常理推斷,“而且羅瑪麗和簡蒼梧的婚事肯定不成了。”
“羅伊家不可能會讓戰爭罪犯的孫女進門。”這一點云天藍可以確定。當初和依琳交往的時候,云家的地位不夠,才得不到羅伊長輩們的支持,對本的行為默許了。
“可是,如果簡蒼梧因此而不能出面保護羅瑪麗,那么真嫁給這樣的人,羅瑪麗會幸福嗎?”愛情一開始可以起源于單方面,但得不到回應的話,就成為雙方的悲劇。水青看著窗外荒涼的枯草和孤獨的怪石,實在難以抉擇,“云天藍,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一面,是斯伯公爵對我們的窮追猛打,一面,又是簡蒼梧和羅瑪麗的友情。你決定吧?無論是要公開還是私下解決,我都沒意見。”
“無論我怎么做都可以?”云天藍問。
“你想怎么做?”聽了他的說法,水青忍不住好奇。
“就算我不管簡蒼梧或者羅瑪麗這些你的朋友,一意將事實真相公布出去,你也不反對?”最怕和親人朋友站在對立面的水青,云天藍見過她一次次的為難。
“我……”水青有些不忍,但想到斯伯公爵對云天藍和云家做的那些事,又有厭惡情緒,“我沒什么好反對的,只要這次能一勞永逸,再不要讓斯伯公爵制造綁架火災這些麻煩。”她反正挺自私一人,所以更自私一點吧。
“韓水青,你咬牙切齒了。”看得出她兩難,云天藍心情卻不糟糕,“不過,我感謝你優先考慮自己的老公。這是不是說明,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相當高了?”
兩人結婚后不是尋常意義上的肉麻夫妻,在生活中默契的互動和尊重一如結婚前,彼此獨立,又建立更為信賴的關系。所以,平時少說愛不愛之類的直白話。
“我以為你心照不宣了。”水青此刻卻俏皮眨眼,打趣他。
“有些話還是要說出來得好,不然萬一自以為是怎么辦?”云天藍笑得魅力無邊。
“云天藍,你現在的地位跟爺爺和四位爸媽一樣高,所以繼續努力。”水青不受他魅力的影響,因為她從不被外表弄昏頭。
“一定一定。”云天藍笑著回答,卻又說,“其實,這件事公開也不見得對我們絕對有利。現在手上的證據全都是指向斯伯公爵父親,而他已經去世多年。以斯伯公爵在議院的影響力和人脈關系,最可能就是交錢了事。他甚至可以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的形象,反咬我們一口。梁爺爺偷出金子,他似乎還不知道。可如果我們大張旗鼓打擊他,就很可能被他查出來。那么我們明明知情卻還隱瞞,也成偷竊的共犯了。”
云天藍說得很有道理,水青接他話尾,“和斯伯公爵私下協商?大概也沒那么容易吧?萬一我們把東西交給他,他還繼續找麻煩怎么辦?到時候,連談條件的把柄都沒有。”
“所以,要謹慎處理。”云天藍可不管正義公道,無論什么方法,能從此解決麻煩的,就是好方法。
“有一點我不太明白。”水青考慮得也不少,“照梁爺爺信上所說,他只搬運了小部分黃金,那為什么斯伯公爵跟我哭窮,而且沒否認向羅伊銀行借錢買藍水股份的事?”
“故意遮掩。”云天藍回答干脆,“那么多金子要兌換成現金,又不敢讓人知道。恐怕,這也是聯姻的目的之一。坐一條船的時候,羅伊就算知道金子的來歷,也只好忍氣吞聲。”
“我越來越覺得羅瑪麗可憐。本來,我以為雖然訂婚后面不乏家族利益,但至少斯伯公爵真心疼愛她。現在,疼愛是假,那么大的野心是真。”水青為無辜的羅瑪麗嘆息。
“那倒不一定。”云天藍突然笑得有些神秘。
誰,都有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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