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張屠戶對待李孟的態度用畢恭畢敬來形容都有些不夠,張屠戶是每月必來李孟的府上請安問好,每月的收入都拿出一成來上繳,盡管這筆錢鹽丁們不需要,他非得說這是鹽竿子在賭場的干股。
盡管見到李孟的次數不多,不過每次遠遠看到,這張屠戶必然是早早的跪下,磕頭見禮,口稱爺爺。
這種態度讓李孟都是感覺到牙有些酸,別扭之極,渾身上下都是感覺到不舒服,不過這態度讓現代人雖然是接受不了,但在這個時代,倒也是很正常的舉動,跪下磕頭,口稱爺爺,在膠州城很多人見到衙門里面的官員,都是這個態度。
張屠戶生意做大了,要在州城開設賭場,先是來請示李孟,若是李孟不允許,等于沒有保護,他一個鄉下人,如何敢在州城開設。
看在張屠戶這么長時間里都是恭謹客氣,而且當初馬罡那件事情,說到底還是馬罡欠了他的錢,雙方都有理虧的地方,李孟自然也不會攔著對方財的路子,只是說讓他去膠州城內的巡檢宅院報備下。
得了允許,這張屠戶千恩萬謝的剛要走,李孟卻想起來一件事,那被開革的湯老二回到衛所之后,每日都是找人央求要回鹽丁隊,家中也是鬧得不安寧,鹽丁隊的幾名隊長和鹽場鹽田的負責人都是得了李孟的吩咐,不能收他們家的鹽,不能回去當鹽丁,日子一天天的敗下去。
軍戶人家都是知道臨陣脫逃不聽號令到底是個什么罪過,也沒有臉去埋怨別人,這湯二還跟家里人說道“
“李大人可是讓俺們去殺官啊,那可是造反的事情。“
誰想被他家里兄長和父母好一頓數落,說是“那錦衣衛給你飯吃還是衣服穿,能有好日子過,還不是李大人給你的好處。忘恩負義,真是丟盡了家中的臉!”。
湯二每日里自己拿著竹竿跟著鹽丁訓練,煮出來的鹽也不管收鹽的那里要不要錢,白送也給。這湯二還是靈山衛所薛家千戶所的,和幾個鹽丁隊長都是認識,他這幅模樣。大家也不好趕他,只是覺得可憐。
不過也沒有人和李孟說情,現在眾人覺得私事和李孟可以溝通,李孟依舊是那么仗義和平易近人,但在公事上面,他森然威嚴,人人都是覺得李孟在按照規矩辦事。從來不通融活泛,所謂上位者的威嚴,應該就是說這種氣質了。
下面這些事情自然是有渠道反應到李孟這里來。立威地目的已經是達到,何況當日的一個遲疑,比不得赴任那一日的逃兵,屬于可以寬容的地步,但這鹽丁隊是不能回去,不過找些別的生計還是可以地。李孟派人把剛出門不久的張屠戶叫回來,那張屠戶誠惶誠恐過來。不待李孟說話,已經是先是跪在地上,這態度讓李孟有些哭笑不得。還是開口說道:
“我有個開革出去的鹽丁要安排在你那里,手腳利索,做個護衛足夠,你也不用另眼看待,就當你手下。該怎么管就怎么管。具體的事情,羅西會和你安排。”
這算是李孟開口求人了。張屠戶那里嫌麻煩,這分明是李大人對自己的信任,滿口子的答應下來。
在賭坊做護衛,吃穿是不用愁的,這邊李孟也派人通知鹽場開禁,可以收購湯二家地鹽貨,也算是放出一條活路。
李孟這邊有賞有罰,湯二全家自然是感激涕零,這件事到最后看起來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崇禎七年是閏八月,到了九月時候,已經是往年的十月了,李孟這邊校閱鹽丁,陳六子和王海都因為沒有達到標準被狠狠地訓斥,被處以懲罰性的訓練和罰款,這下子所有人都是戰戰兢兢,不敢有所懈怠。
這番舉動讓請來的老軍依舊是頗為不解,毫不在乎的和李孟爭辯了一番,這位上過戰場,見多識廣的老軍兵心中疑惑,想當年戚繼光為了打倭寇,練精兵,也不過是五天一校驗,下面的軍官營官也就跟著三天一練,李孟這么練到底是圖什么?
在逢猛鎮附近的鐵匠鋪子,試制火銃又是失敗了三四把,在郭棟這些遼民看來,現在打造地這些火銃,放在從前的遼鎮之中,都可以稱得上是利器,各個總兵要是想使用,都是要花銀子在武庫買的,可自己看著如此好地火器,在李孟的眼中卻總是說成不合格,天知道這李大人到底想要什么。
但每次都是被否定,銀子不停的花出去,郭棟這些遼民的心里面也不自安,就要進入十月的時候,專門請人去膠州城請李孟過來一次,說是有些東西請李大人看看。
從膠州顏知州那邊打聽地消息,說是顏小姐還是被圈在院子里,不準外出一步,鹽政巡檢司這邊送過去地常例銀子雖然是照舊收下,不過幾次送瓷器都是被擋了出來,新任的同知吳文頌和李孟地關系很熱絡,連帶著顏知州也不好太冷著臉,雙方也就是不尷不尬的這么僵持著。
聽到逢猛鎮傳來的消息,李孟左右在州城無事,直接是點齊人手,一同出城。反正每月他總是膠州城住段時間,逢猛鎮住段時間,臨時改變安排也是正常。
膠州城到逢猛鎮騎馬也就是三個時辰的功夫,回到莊園,在鎮上稍微安頓了下,李孟又是帶著人趕往附近安置鐵匠鋪子的地方。
郭棟和同伴都是早早的在那里等候,見得李孟過來連忙是笑臉相應,李孟看著這些人滿臉的笑容,還以為是火銃的打造有什么突破,當下是開口問道:
“莫非是打出來了新的火銃,快拿來我看!”
他這句話一說完,郭棟和幾名匠戶的臉色都是有些尷尬,隨即帶著笑容回答說道:
“火銃還在打造之中,今日請老爺過來,是有別的事情。
郭棟一擺手,三個人輕手輕腳的抬著一個架子走過來,架子上擺著一副全身精甲,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光,這甲胄擺在那里就好像是現代某些科幻電影的機械人型,有一種奇妙的魅力散出來。
對李孟來說,這是他來到明代見到的第一身鎧甲,李孟想要看清楚些,忍不住上前走了幾步,看到他的反應,邊上的郭棟放寬心思,開口介紹說道:
“好叫老爺知道,這鎧甲是小的們閑暇時間用剩下的鐵料打造的,老爺領兵作戰,有這一身,總是多了幾分保全。”
鎧甲的甲葉彼此嵌在一起,組成了完整的表面,看這紋路和材質,就知道肯定有不弱的防御力,而且各個需要活動的關節處都有很完備的處理,不會影響四肢和身體的動作,在護肩和胸膛處,還有虎紋。
整個的盔甲既可以用于作戰,又是可以作為禮服,即便是李孟這種不通盔甲的人都是能看出來,這種甲胄的價值不會低。
郭棟和幾名匠戶在那里看著李孟的行動,平素里威嚴自持的李二郎就好像是孩子看到了喜愛的玩具一樣,圍著盔甲觀看,用手摸索。郭棟得意的看了身邊的人一眼,這主意果然是奏效了。
在這邊打鐵的遼東難民匠戶們對自己一直沒有打造出符合李孟要求的火銃,感覺到心中忐忑,總覺得李孟對自己這些光是花錢而做不出東西的人不滿意,許多匠戶都是主動的幫著鹽丁們修理兵器,去鹽場鹽田幫忙干活,以求在李孟的面前表現的好些,在遼東被女真韃子禍害追殺,來到山東又是趕上孔有德作亂,加上這些年的年景一直是不好,遼民們經歷過許多的生死離別,見過太多人間慘劇,李孟所經營的這片地方在他們眼中看來,有如是人間天堂一般,實在不愿被趕走。
所以郭棟想出來這個注意,在他看來,李孟對火銃如此精益求精的要求,應該是武人對兵器的喜愛所致,既然一直做不出來,那就不如做個轉移注意力東西,這幅盔甲不是那種最好的山文甲,卻也是四五個鐵匠和十幾個學徒每天晚上都是花費工時打造出來的,就算是放在兩直隸那種大地方,這也算是精品。
看到李孟果然喜歡,郭棟也是有些放松,心想總算不用逼的那么緊了,不遠處傳來一聲馬嘶,在那里賞玩盔甲的李孟一怔,反應過來,幾名鐵匠的心思都是提起來,也有點期盼,覺得李孟也許會夸獎幾句。
面沉似水,一見到這個表情,郭棟就知道不好,卻聽到李孟帶著怒意冷聲說道:
“這火銃總是打造不出來合意的,莫非你們這功夫都是用來造這個盔甲了不成,給你們銀子,養活你們家眷親屬,可不是讓你們干這個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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