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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風起微瀾
上面的命令布置的雖然好,但要做到分寸二字,卻是很難,這等恰好好處的尺度,也就是積年的老差役才能把握到其中三味。
黃平雖然是錦衣衛出身,卻不是那種坐衙門吃孝敬的差事,也是整天在外面東奔西跑,不知道這些辦事的細微處,至于山東鹽幫其他的人員,還有張江的新兵,那都是在江湖上和軍中待久了的爺們。
這些人去打打殺殺那是一把好手,但要是做什么細致的勾當,實在是難為他們了。
不過這次上面催促的也是著急,黃平也是顧不得那么多了,這兩百八十多號人或早或晚的乘坐大車,或者是騎馬,也有步行的,裝作互不相識的行商,一起聚到了這孔府二世子的莊園邊上。
濟寧州、滋陽城、曲阜這三地差不多是山東最繁華富庶的三個地方,這三地差不多在一條直線上,一到臘月,官道上可是熱鬧的很,許多精細貨物都是販運到這里的,濟寧州的富豪,滋陽城的勛貴藩王、還有曲阜的孔府。
這樣熱鬧的局面,固然是讓黃平這些人容易潛伏,不過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也要提防自己的行蹤被別人看到,結果行動是越發的小心翼翼。
一入夜,這批人才慢慢的匯集起來,到了莊園的門口,孔府在此處的莊園,主要是用作田產收入,并不是家人居住的地方,所以防備也是簡單的很,就是在田地中央用圍墻圍了一圈,里面居住著管事一干人等,到了晚上大門緊閉就是。
根據孔三德派來領路的那位向導說,這莊子晚上也就是幾名更夫溜達幾圈,沒什么警戒的人員。
聽到對方這樣的介紹。黃平心里也是有數,唯一擔心的也就是那幾十名徐州鹽梟地是不是在戒備了,莊子里面主要的抵抗力量恐怕也是這些人。
目前唯一麻煩的就是,這名向導知道的情況是幾天前的,自從那些鹽梟進去之后,里面是什么情況就不知道了。
不過沒關系,膠州營的士兵最不怕的就是戰斗,莊子一共才兩個門。后門和其他的地方都安排了幾個人值守,一幫人直接把大車上地木梯拿下來,架在了墻頭,幾個人手中拿著兵器慢慢的爬了上去。
事情比他們想的還要簡單,前門后面根本沒有守衛的人,或許孔府的人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對孔府下手,這可是至高無上的地方。
人翻了進去,把前門打開。等到進去十幾個人之后,才有名更夫發覺這莊園內進強人了,不過他發現的時候,刀已經是架在了他脖子上。
這名更夫一身的酒味,醉醺醺地在門房里面酣睡。一看見刀架在脖子上,不用黃平他們的逼問,有什么說什么。
的確是有六十多個人住在莊子的北面,也就是后門所在。說是府里面給下撥了銀兩,這六十多個人的吃喝花費全由上面負責。
而且今天和往日不同,二少爺領著幾名下人來了這莊子,親自請那幾十人喝酒,莊子里面地人都是跟著分潤分潤,酒足飯飽,現在差不多都是在睡覺休息。
孔府二世子到來的消息也就是讓黃平稍微猶豫了一下,就下令動手。知道了對方在什么地方,人多勢眾還擔心什么,直接圍過去抓人就是。
這些徐州來的鹽梟所做的抵抗,就是黃平領著人沖進他們居住地宅院時候,有幾個人衣冠不整的拿著刀跑了出來,還沒有來得及舉刀,就被張江的親兵用短矛戳死在哪里,剩下的人貓在屋中不肯出來。
雙方僵持了一會。黃平也是干脆利索。直接命令人拿火把準備燒屋子,屋內的這些人在第一把火燒起來的時候。終于是支撐不住了,乖乖的丟下武器到院子里面投降。
黃平話說的明白,你們販鹽,又是漕船,又是官府地文書,憑著你們幾十個人肯定是做不了這樣的事情。
販運私鹽本就是大罪,你們又在碼頭上殺人了,明白話交待給你們,活命是不可能了,但乖乖的交待,可以給你們一個痛快。
這些鹽梟被人從酣睡中揪了出來,原本以為自己有孔府庇護,不管怎么說都是安全的,誰想到對方趁夜明火執仗的殺進們來了,心中的最后一絲憑依也是崩塌,只得是垂頭喪氣的全部交待。
所交待的內容倒是讓黃平等人大吃了一驚,這些大著膽子販賣私鹽地,居然是徐州衛所地軍兵。
徐州是天下樞紐,朝廷素來在哪里駐扎著大軍,不過天下間軍兵都是為欠餉所苦,這徐州軍也是如此,不過兩淮素來有鹽商在,鹽商是富甲天下,但有些時候,也需要有人去為他們做一些手上沾血的活。
在徐州這些朝廷官兵自然是最佳地選擇,這樣活的倒也很滋潤,不過這幾年卻一直是流年不順,先是在海州一帶,被海盜打的大敗虧輸,然后莫名其妙的,山東兵馬開始進駐兩淮,鹽商們也都是現實,馬上那些孝敬常例都是給了這山東兵馬。
盡管其中有幾次的反復,比如說,徐州的官兵故意松懈駐防,讓鹽商們花錢雇傭的馬賊們通過他們的防區,去淮北伏擊山東軍,結局當然是失敗了。
隨著湖廣和河南的局勢愈發的窘迫,徐州軍也不斷的抽調兵馬,去鳳陽府和安慶、廬州的邊境駐防,在徐州的這些人都是些不被看重的次等或者是三等的兵馬,留在徐州,日子可不好過。
但揚州府的方家,特別是方家老大方應忠,和這些徐州的官兵一直是有往來,差不多是一個半月之前,方應忠找上了留駐在徐州城的那支軍隊,說是要合伙做買賣,方應忠出鹽。徐州軍出人,合力朝著山東販鹽。
這才是有了今天的這些事情,私鹽販賣對徐州軍來說,也是要慎重的,所以帶隊這人居然是個千戶,這才知道的比較多。
看到再也問不出什么,直接就是帶出去砍頭,這些士兵談不上什么硬氣。求饒哭喊是免不了地。
這莊園里面也有幾百戶人家,青壯也有近千,不過卻沒有一個敢動的,黃平的手下在事成之后,騎著馬耀武揚威的在莊子里面奔走吶喊:
“綠林道上尋仇,閑人莫要出頭,不然洗了你們這個莊子……”
聽到這話的孔府莊丁,果然沒有一個出頭的。都是老老實實的呆在屋中,大家心里有數,這肯定為那些外地人來的。
至于孔府地二公子,則是被幾名親隨的下人一起帶著藏到了地窖里面,戰戰兢兢的不敢出來。
孔府的莊園都是好地。都是交通便利的地方,出門不遠就是官道,現在是深夜,官道上沒什么人。
在黃平的命令之下。這些哭叫求饒的徐州鹽梟們,都是被按在哪里,干脆利索的砍掉了腦袋。
黃平對上面命令地理解,殺掉鹽梟,盡量不要驚動孔府,那就不要在對方的莊園里面殺人,出來砍腦袋就是。而且自己沒有殺掉孔府任何一個人,應該算是圓滿的完成了上面的交待。
六十幾具尸體就這么被放在官道邊。有人從大車上取下來一袋子鹽,隨意的灑在這些人地尸體上,然后一幫人揚長而去。
直到第二天中午,孔府的這位二公子才敢從地窖里面爬出來,莊子里面倒沒什么慌亂的,反正死的不是自家人,這些外地人在莊子里面帶著,一個個油頭滑腦地模樣。連自家的女眷不放心出門。死了更好,說明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這位孔嗣德養尊處優。真是沒見過這樣的局面,從地窖里面爬出來的時候,渾身都在顫抖,盡管穿著的是狐裘皮袍,又是天空晴朗,可還是感覺到一陣陣寒意,他發現自己所憑依的孔府榮華和孔家千年傳承的榮華富貴,原本以為這是堅固無比的鎧甲,卻沒有想到居然這樣地不值一提。
外面的官道上就那么放著幾十具尸體,這里又是交通要道,來往方便的很,肯定會有人去報官,在停放尸體的邊上,唯一的成規模的民居就是這個孔府的莊子,想必會有人要來問問。
對于莊頭來說,眼下這莊園之中地位最高的就是孔府二公子孔嗣德,這莊園地莊頭自然要過來詢問者孔嗣德地判斷。
已經是被嚇破膽的孔嗣德哪里還會有什么決斷,只能是被幾名親隨帶著一起去外面觀看,因為這幾天碼頭上地兇徒事件,上面給濟寧州衙門很大的壓力,知州同樣是把下面的衙役趕的團團轉。
聽見在這邊出出事,立刻是以濟寧州衙門難得的高效率趕了過來,而且派出的還是騎馬的捕快。
山東承平也有快十年,所以這官道上的閑人特別的多,等捕快來了之后,里三層外三層的都圍在哪里看熱鬧,一邊是嘖嘖的說誰下手這么殘忍,一邊是興致勃勃的在這里看著。
孔嗣德在親隨的陪伴下,也是在人群中觀看,那些捕快下馬之后就開始驅散人群,不過,看見孔嗣德衣著華貴,身邊又有親隨陪伴,知道他的身份顯貴,所以也就由得他在那里觀看了。
在地上的那些尸體,昨天還在和自己排著胸脯吹噓,說是這一次不過是不小心被膠州營抓到,下次肯定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孔嗣德記得當時還跟對方碰了一杯酒,自己雖然是長房的次子,但他的哥哥襲爵之后,其他的人得到的實惠并不是太大,充其量也就是有個莊子讓自己溫飽無憂。
想要過的更好些,或者是在孔府之中有什么好位置,還需要做些事情出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孔府的爵位可不光是個衍圣公,曲阜知縣,還有些有權勢的實缺職位,除卻自己的能力證明之外,也要花錢來運動。
孔府的子弟出去做官意思不大。而孔府的一些肥缺都是被衍圣公地兄弟們把持著,孔嗣德做的不錯,最起碼第一次販運私鹽的利潤,讓他得到了文如商行的主事權力,還以為接下來的生活是節節高。
卻沒想到那些人躲進自己的莊子里,晚上還是被強人沖進去把人都揪出來,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殺死在莊子邊上。
孔嗣德一股寒意遍布四肢百骸,自從地窖出來之后就抑制不住顫抖。看著眼前這些尸體,更是感覺到渾身無力。
天氣寒冷,尸體倒也沒有腐壞,身上或多或少都是被撒著一些白色粉末,那些濟寧州的衙役們圍著尸體轉了幾圈,這些衙役可都是積年地老差役,對這些兇殺之事見多識廣,一看這些尸體的傷口。就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們說話也沒有什么避諱的,卻沒有想到全被身邊的孔嗣德聽到清楚。
“看著茬口,應該是當兵下刀砍得,嗯,你看看這捆綁。可不是江湖的手段,老五,你快點,剛才咱們幾個可是抽簽的。”
一名差役彎腰強忍著惡心。伸出手指在那里白色的晶體上沾了下,放在嘴里舔了舔,立刻是呸呸猛吐幾口,沖著邊上的人吆喝道:
“是鹽!!”
在哪里盯著地十幾名衙役都是變了臉色,二話不說轉頭就走,孔嗣德的身邊的一名親隨連忙的跟上,拽住一名衙役,那名衙役剛要開口喝罵。那親隨笑著把一塊碎銀子塞進差役的手中,低聲地問道:
“請問這位差爺,剛才有人看見是鹽,各位差爺,怎么不說一句話就走呢!”
那差役掂了掂手中的碎銀子,這次是湊過去小聲的說道:
“砍頭撒鹽,這是李大帥懲戒的手段,有時候荒山野地或者是不方便明正典刑地。鹽販子鹽梟直接是砍了腦袋。身上撒上鹽,兄弟。這件事情還是少摻和為妙!!”
聽到這個消息的衍圣公的二兒子孔嗣德,他的第一個反應不是恐懼,而是不能抑制的憤怒,他山東總兵李孟不過是一介武夫,居然敢這樣對圣人后裔。千年傳承、圣上冊封的國公這般的行事。
這人眼中到底還有沒有什么王法,還有沒有把孔家放在眼中,從李孟的勢力伸到濟南和兗州之后,對孔府一直是保持一定地距離,盡可能的保持尊重。
這種態度,讓孔府里面這些只知道在一方小天地之中安享富貴的世家子們以為李孟是懼怕他們家,這些人從生下來就被套上了圣人后裔的光環,注定一輩子富貴,而且比起其他的勛貴,他們還不受到改朝換代的影響。
孔家的這些子弟,很多都是在這種毫無風險的,安享富貴地環境中生老病死,十幾代,幾十代這么傳下來,見識都是極為地淺薄,他們和孔三德那種在外打拼見多識廣的人完全不同。
被孔府剝奪了文如商行主事人地位地孔三德,真是有些心灰意冷,索性是把全家搬到濟寧靠著運河邊上的別業中居住。
這次孔府做決定的時候,沒有這位旁支的大胖子來說三道四了,孔府上下聽到孔嗣德的陳述之后,從衍圣公到族中幾個主事的長輩,都是憤怒異常,決意要給目無圣賢體統的魯莽武夫一個教訓。
盡管孔府震怒,可細想一想,想給李孟這武夫教訓的手段還真是很少,總不可能動員孔府的家丁青壯,去找鎮東將軍李孟的膠州營去打上一架,那可就是把脖子送到別人的刀下去挨宰了。
有明一代,朝中的重臣,以把女兒嫁入孔府為榮,或者是娶孔府的女兒,畢竟這是全天下最太平長久的所在。
依靠這不斷的聯姻結親,孔府雖然是安心在曲阜享受富貴,但在朝中也是有他的關系網和影響力。
最近向孔府提出聯姻要求的是兵部尚書陳新甲,兵部尚書,正是替天子統管天下的大臣,豈不是正好對付這山東總兵李孟的。
衍圣公當即是修書一封,給這兵部尚書陳新甲,同時答允了這樁陳新甲的提親,反正自己兒子不少。娶陳新甲的女兒也無所謂。
徐州的那些鹽梟,實際上和孔府并沒有太多的利益關系,或者說根本沒有關系,這些人被砍頭,孔府除卻他們地二公子受到些驚嚇,那個莊子的大門被破損幾處之外,并沒有什么損失。
但孔府中人之所以這么憤怒,要動用朝廷的關系來動一動山東總兵李孟。實際上就是看中了這私鹽販賣的利潤。
財帛動人心,讓人忘乎所以看不清形勢的也是錢財和利益,這一次販運私鹽,僅僅是在滋陽城和曲阜城一帶販賣,還有給自家用,這就已經是一筆大財,如果能在整個兗州府販賣的話,那又該有多少錢入賬。
這錢來的太容易也太快。比起兼并土地布置規劃,使用佃農耕種,要簡單很多,從前沒有接觸這個私鹽販賣,孔府上下還不覺得如何。接觸了這個大利之后,盡管才有一次,卻實在是舍不得放手。
李孟對孔府一直是優渥寬容,這種懶得理會。給自己少些麻煩的態度,卻被孔府認為是武夫對孔府地畏懼和忌憚,大明文貴武賤已經持續了幾百年,孔府身為士林文人之宗,自然更是瞧不起武將。
明太祖朱元璋建立大明朝之后,推崇儒士,講得是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結果在建文帝的時候。黃子澄和齊泰一干純儒把持朝政,結果明成祖朱棣發動靖難之役,天下的藩王手握兵權卻沒有一個出兵勤王。
再以后一直到如今的崇禎年間,儒士文臣一直是在朝中穩穩的壓過了武將和宦官,大明一代代皇帝,從皇帝治天下,到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眼下的局面差不多是士大夫治天下了。
如何把握對文人士林的態度和分寸。對李孟來說還真是個考驗。最起碼在對待曲阜的態度上,他地優渥和寬容就被當成了敬畏。在這利益的爭奪上。孔府被本不屬于自己的利益晃花了眼睛,開始進行愚蠢的挑釁。
不過這件事情上,孔府自己也不能大張旗鼓去發動輿論和李孟斗爭,圣賢的傳承去販運私鹽,這簡直是個笑話。
但有些事情在官場上是心照不宣地秘密,既然是答應了兵部尚書陳新甲的聯姻,那這位兵部尚書自然也會去做些事情。
話說回來,若是李孟在山東的名聲,如同河南的左良玉或者是陜西地賀人龍一般,想必不管是孔府,還是兵部尚書陳新甲都不會對李孟做什么,但現在李孟在天下間的名望是“平庸守成之輩,尚算溫良謙恭,不曉官場常事”。就是說很少辦什么錯事,對朝廷還算是恭敬聽話,可卻對官場上的一些規矩很是懵懂。
更有意思的是,現在李孟出身卑賤,是販鹽起家的軍戶,這身份當然是讓人瞧不起,他目前的陣營還是個失勢的閹黨,眼下是文臣專權,東林為先,被太監提拔起來的武將肯定是被天下人瞧不起地。偏偏他依仗的這個太監還是個失勢的太監,被目前最有勢力的司禮監大太監和南京鎮守太監所敵視。
幾項疊加起來,李孟在大明的權勢階層之中的印象可想而知,劉澤清不過是先沖進登州城,就有個左都督、曹州總兵的官銜,李孟一項項的大功,要是正常升賞地話,如今也應該封爵了。
盡管和李孟打過交道地人,還有那些見識過李孟兵威的人,都是知道對方地厲害,不敢有所觸犯,但大多數的高官們,普遍是認為李孟在山東根本長遠不了,這等既不是出身將門,又沒有什么高門重臣提攜的微末之輩,不會有什么長遠。
偏偏李孟自起家開始,就沒有怎么離開山東,一直是專心經營這一方的小天地,和中樞的大臣們根本沒有打過什么交道,朝中大臣們對他了解不過是在奏折和各部的文報中看到,根本沒有什么稀奇之處。
至于這孔府,屬于身在廬山中,看不清楚周圍,把別人的寬容看作是敬畏的糊涂蛋,世上從來不缺這樣糊涂的人。
臘月間,派人把信送到了京師,那邊也都是忙著這個臘月過年。估計就算是有什么舉動也要等年后進行了。
山東看著又是恢復到暫時的安寧之中,但在南直隸卻有了一件大事,之所以是大事,是因為南京上下所有官員都和這件大事有所關聯。
揚州望族方氏,狀告徐州衛所軍兵販賣私鹽,觸犯朝廷鹽政……
的確是大事啊,揚州望族方家那是世世代代承辦官鹽銷售的揚州豪商,號稱“淮鹽十。方家五”地大老板。
南京城內凡是能管事的文武官員,誰沒收過方家的常例孝敬,還有些寒門起家的官員,若沒有方家前期的資助,后期的貼補,又怎么會有今天。
所謂拿人的手短,方家有這份人情丟在這邊,又有不少的親朋故舊在朝中以及地方上為官。所謂官商巨家,這樣地大族,在南直隸說話也是極有份量的,方家來告狀,那大家都不得不重視。
何況他所告的案子。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徐州衛所軍兵販賣私鹽,衛所軍兵做這樣的事情,并不稀奇。大明官兵別說是販私鹽,做盜匪的都是大有人在,但這些東西很少有被人拿到臺面上來講。
但這次被人拿到臺面上來說了,而且還是方家來告狀,那就由不得不重視了,按說鹽政相關,應該去在海州的鹽政司告狀,可方家所告的是徐州的官兵。鹽政司根本無權管轄,所以事情也就推到南京來了。
民告官,有理也定罪三分,但揚州方家這么一告,大家都自動把這件事情忽視過去了。
徐州地官兵在經過海州城對海盜的失敗,在南直隸追剿流民的挫折之后,已經是灰頭土臉,加上山東兵馬進駐兩淮之后。徐州南北都有山東的兵馬駐守。徐州這些兵馬用處也并不是那么大了。
河南、湖廣一帶的情勢緊急,以及徐州駐軍地不那么重要。讓南京兵部尚書、南京鎮守太監和南京守備三人開始朝著危急的地方調撥徐州的兵馬,現在留在徐州城以及周圍駐防的只是一個殘破地衛――碭山衛。
這個衛在海州和楊四那伙海盜作戰的時候,遭受的損失最大,因為南直隸江北的兵力一直是頗為緊張,所以沒有得到補充,調兵的時候,諸位大佬們也不愿意動這個不太有戰斗力的衛。
徐州僅剩下這一支兵馬,不到兩千人的隊伍,行事卻有些無法無天起來,徐州的州縣衙門,上報這碭山衛擾民地官方文報可是如同雪片一般,不過按照大明的老規矩,都是壓下來不予理會。
方家這次的告狀,真可以說是人證和物證齊全,看這些證據,那真是鐵證如山,想抵賴都抵賴不了。
每年每月都是常例的銀錢孝敬可不是白花的,地方官府報上來,南京的官員都是推諉不理,但方家報上來,大家馬上是慎重起來,要合議給個答復。
南京城內的兵部官員也有私下里去問方家,說是這件事就這么算了,那碭山衛就算是拼命販賣私鹽,也趕不上你方家進賬的毫毛,何必去計較什么呢?
誰想到方家這次卻咬緊了牙不松口,說是要是這南直隸地軍兵都賣起私鹽來,我們方家還有什么活路嗎,必須要抓這個典型治罪,給別人一個顏色看看。
私下去問地那個官員也是拿過方家好處的,而且還是那種拿地不少關系親密的,聽恩主這邊把話說的這么斬釘截鐵,也就不好繼續勸告了。
但南京官員的合議也拿不出什么章程來,南京鎮守太監盧九德是在湖廣和鳳陽那邊呆過的,知道鳳陽、安慶一帶的兵馬不能擅動,同樣的,南京的兵馬也不能放出去,算計下來,南直隸周圍已經是無兵可用了。
那不足兩千的碭山衛士卒在徐州,琢磨半天居然沒有奈何,派個文官過去督辦這件事情大家是不敢想的,眼下這些大頭兵,逼得急了可就要嘩變的,到最后朝廷對嘩變的軍兵無可奈何,還要追究這督辦的文官罪過。
官場上的訣竅就是誰也不愿意發表意見,免得承擔責任,那邊方家催促的緊,這邊大家又都在僵持著,局面一時間尷尬……
這時候,仗義執言的南京兵部侍郎吳嘉衛又是站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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