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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未到太平享樂時
這還真是開門見山,魏樂泉舉在半途的酒杯不由得僵在了半空中,對面的李孟神色泰然,就好像是詢問今日天氣如何一般。
宴席上出現了尷尬的安靜,李孟含笑等待著回答,可還算是鎮靜的魏樂泉額頭上卻逐漸的發出汗來。
又過了會,李孟卻又不催促,端起酒杯向前虛揚,然后一飲而盡,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依舊是等待對方的回應。魏樂泉不光是手臂僵在那里,就連臉上的表情也是越來越僵硬,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
看著對方的笑容,魏樂泉遲疑了下,也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苦笑著說道:
“李大人,從前讀書,春秋時楚莊王問九鼎輕重,大夫王孫滿應答從容,頗為讓人欽佩,自家此時遇上,卻只有滿頭的汗。”
春秋戰國時候,楚莊王征伐蠻族到了周室的附近,周王派大夫王孫滿勞軍,莊王問鼎之輕重,實際上有染指王位正統的野心,王孫滿說是周室氣運未盡,勸莊王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個歷史典故一直是被后世人傳頌,等于是一人用言語保持了國家氣運,這是何等杰出的口才和智謀。
兵部侍郎魏樂泉自己遇到這個場面的時候,才發現能做到王孫滿那般要有多難,所謂的王霸之氣,凜然虎威,魏樂泉并沒有在李孟身上感覺到,這個年紀不大的武將的確很溫和有禮,沒有什么粗魯的舉動。
可想想這名鎮東將軍取得的勝利,取得勝利的那支強大的軍隊,溫和有禮地李孟就立刻變的威勢壓人,自有一股凜然高位的氣質。
能感受到這樣的氣質,又是提出這般咄咄逼人的要求。魏樂泉的確是感覺到渾身不自在,可這樣的場面,不是說感覺到不自在就能離開的,朝廷派他過來就是要應對這個地。
不過他那句自嘲和調侃,卻讓這氣氛緩和下來了,讀過了不少史書的李孟自然也明白這句話的典故,忍不住哈哈一笑,笑著說道:
“大人倒是好口才。李某這邊還沒問那齊王之事呢?”
李孟這哈哈一笑,倒是讓魏樂泉松了口氣,看來這事情有的談,不過李孟居然能聽懂這個典故,讓他心中又是一驚,這李孟那有外間傳言的那般粗鄙無文,分明是個智勇雙全的大才,這樣的人有野心有實力。才是真正的大明災難。
“李大人……李大帥,北直隸乃是當今圣上地駐地,南直隸乃是帝業所在,大帥已經是據有山東,若是南北直隸再歸大帥鎮守。這未免是太不把圣上和朝廷放在眼中了,這么作為,天下人如何看大帥呢,與大帥的名譽有損啊?”
“不妨事。自從那漕運厘金之后,李某在天下人眼中好像就沒有什么名聲了,北直隸連年的災荒,亂的不像樣子,南直隸也是兵災連連,朝廷這邊卻一直沒有什么辦法,李孟有心為這天下,為朝廷做些事情。這些難題,就交給李某來辦吧!”
魏樂泉的苦心相勸,李孟這邊冷嘲熱諷地回答了回去,魏侍郎又是語塞,朝廷治下,處處不得安寧,在李孟的威壓治下,處處太平。這話說的倒也有理。
可這不對啊。李孟不管怎么說,也只是個地方上的武將。怎么能這般平起平坐地和朝廷談條件,劃分地盤,這難道是已經謀反了,要是已經謀反,那為何還這般和氣的在商談。
一時間,兵部侍郎魏樂泉的頭腦也有些昏沉,這其中關竅有些想不通,桌子上又是安靜了會,李孟總算不那么溫和了,稍微把聲音提高了些,冷冷道:
“李某和山東好聲好氣的請求,一番為國為民的忠心,朝廷若是還不體恤,難道要自己動手去拿,那豈不是大家都沒了和氣。”
你不給我自己動手去搶了,這話說的的確是裸,但卻是讓魏樂泉反應了過來,李孟的種種行為,早就是不把自己當成一個大明地臣子,而朝廷若按照正規的態度,早該斥之為叛逆了。
按照以往的規矩,朝廷上早就會鬧翻了天,天下士子紛紛出聲斥責,皇帝下旨調集天下兵馬圍剿,這才是應該的反應和行為。
可朝廷卻低調之極的處理,并且派自己過來談判,這已經是說明了一些東西,自己或許不應該把自己當作來自朝廷中央的使者,來和地方上的人說事,而應該把朝廷降格到和山東平等的地位上,這樣才能讓談判進行下來。
既然派人來談,那真正地意思不是想要斥責,而是想在李孟開出地價碼上,盡可能的削減壓縮,壓縮地越多,朝廷這邊損失就越小,可以贏得的時間也就越多,皇帝和朝廷不是不舍的給,而是想通過談判,盡可能的少給。
現在連朝廷自己都不要中樞的臉面了,自己還給朝廷保全什么,想明白了這點的魏樂泉拿手抹抹額頭上的汗水,笑容卻變的從容了不少,在那里開口笑著說道:
“大帥的意思雖然沒有明說,不過在下心里也明白大概,咱們不談公事,就說些這酒席上的私密話語,若是大帥取得了南北直隸,恐怕立刻就會成為天下人之敵,到時候,那流賊的兵馬要取天下會來攻大帥,那朝廷的兵馬自然會來圍剿,怕是那關外的韃子也會把矛頭對準大帥啊!”
看到李孟沉吟著思考,兵部侍郎魏樂泉知道自己這句話管用了,不過他也是頗為的汗顏,首先是在言談中把自己的身份降得很謙卑,口稱在下,然后所談的事情完全是裸的利益,聽著好像是為李孟的悖逆舉動分析一樣。
不過的確是如此,山東這邊要真是李孟獲封齊王,并且據有大明腹心的四省之地,會立刻成為天下人矚目的對象。也會立刻成為天下人地公敵,眼下,官兵、賊兵、韃虜若干股勢力糾纏不清,如果李孟突然冒起,那肯定會吸引大部分的力量和攻擊。
換句話說,李孟想要做什么大逆的事情,不能著急,一定要緩緩圖之。循序漸進,慢慢來。
這的確是對李孟有利的做法,魏樂泉說這些話的時候,也隱約間覺得臉色發紅發脹,可問題的關鍵是,李孟緩緩圖之,那留給朝廷的時間就會很多,在這期間。救亡圖存,或許會有些機會。
所謂飲鴆止渴,就是說這樣地情況,但人要是渴的要死,就是毒酒也要先喝下去解渴了。
“大帥要成大事。僅憑這山東一地的人才物力如何能行,不得天下人之心,如何能成大事,在下說句冒昧的話。全殲韃虜四萬兵馬,的確是了不得的功勛,可那關外的滿清東虜根基未損,湖廣、河南的流賊李闖勢力正熾,大明也漸有恢復之像,大帥,眼下山東是危機重重,還要潛心準備才是!”
兵部侍郎魏樂泉滔滔不絕。神色鄭重,看著完全是幫山東打算,比那孫傳庭還要智囊地模樣,李孟也是凝神細聽,覺得很有道理,這邊稍一停頓,李孟卻反應了過來,似笑非笑的看著魏侍郎說道:
“魏先生這番話要是傳揚出去。這有心謀反的人可就不是李某。而是你了。”
說完哈哈笑了幾聲,這魏樂泉老臉通紅。跟著干笑了幾聲,有些尷尬的接口說道:
“大帥見笑了,宴席上的談話,拿不上公務臺面,大帥不知不覺得做了這么大地局面,若是因為貿然急進,有所紕漏,到時候耽誤了大帥的宏圖大業,那豈不是可惜之極。”
“魏先生也算是忠心為國了,不過本帥幾句話先說到這里,朝廷即便是能有一年兩年的時間,這樣的大勢下,他又能如何,能練出多少兵來,還是能多收上多少銀子來,想想當今從前地作風,怕是越做越壞吧!”
魏樂泉所說所想,拖延時間的心思一看就明,但他所說的也句句屬實,聽到李孟的辛辣回話,魏樂泉已經是頗為的泰然。
這邊又是想了想,兵部侍郎魏樂泉也是完全放開了,心想這么大逆不道的話都是說出來了,反正這次都要琢磨著把差事做成,話說的更深入幾分也未嘗不可,開口笑著說道:
“大帥,這次出京以來,能和大帥談成個什么樣子,差不多就是在下做主了,當然是越少就越容易回京師交差,南北直隸、山東河南,齊王名號,就當成是大帥喊的上限,咱們就著這個向下說。”
現在地魏樂泉可沒有一點朝中重臣的模樣,就好像是個市場上討價還價的小商販,臉上也全是市儈之氣,李孟還真是被這個肯撒潑打滾的兵部侍郎鬧得沒辦法,對方這滾刀肉一般的態度,并且話說的如此明白,還真是讓人沒法逼得太緊。
“魏大人說說朝廷的底線吧,本帥這邊也不愿意去沒完沒了的扯皮,說出來底線,我這邊向上加就是!”
這就是所謂地武人做派,魏樂泉臉色稍微一僵,隨即就恢復了正常,笑著開口說道:
“山東是大帥地節度之地,永鎮這個,朝廷不會給的,但大帥可以指定誰來繼承這總兵地位子,河南之地,莫說是黃河沿線,開封一城,整個的河南全境歸大帥節制也未嘗不可,南直隸,江北各府,除卻鳳陽城中都所在,需要官兵鎮守外,其余的也歸大帥掌控,但北直隸京畿重地,順天府、真定府、保定府都是腹心重地,不可讓,其余諸府,大帥可以選兩個去。“
魏樂泉滔滔不絕,從大明的身上挖了好大一塊肉出來給李孟,不過細想,南直隸江北地,山東兵馬在那里駐扎了足足六萬兵,甚至和山東本土的兵力差不多,地方士紳又是歸心,鹽政之路也是被其掌控。這塊地方,對朝廷來講已經是糜爛不堪,與其保持著虛名,不如大方的讓給李孟。
至于河南,除卻開封孤城。黃河以北那些小府小州其余各處地方,都是是流民大軍控制,最近甚至在那邊設置駐軍和官守,已經建立政權。
而北直隸這兩府,也是根據李孟目前的情況,山東兵馬沒有從河間府撤出,這又不是什么秘密。
兩淮除卻鹽業大利之外,再就是民風剽悍的特產了。河南又是全境糜爛,流民大軍百萬之眾,而北直隸兩府地,北直隸那邊殘破不堪,還需要漕運的糧食供養吶!
但這讓步的確是不少了,魏樂泉說完這些,看見李孟想要張口,連忙起身抱拳作揖說道:
“大帥。在下能拿出這個底線來,已然是掏心窩地話了,不能增,只能減了,何況大帥此時有多少兵多少官吏多少錢財。就算是劃撥給大帥地盤了,倉促間怎么能吃的下來呢?”
李孟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卻沒有喝,只是摩挲著杯沿。沉吟說道:
“河南總兵陳永福,歸我直屬統領,山東、河南、兩淮、北直隸境,文武官員由本帥任免,這個朝廷答應不答應!”
兩人完全是談正事了,魏樂泉眼睛也有些紅了的架勢,他給自己倒了兩杯酒,都是一飲而盡。遲疑了半響才是拍了下桌子,咬著牙說道:
“河南總兵陳永福,手下沒多少兵,河南局面這般的敗壞,他早該掉腦袋了,大帥若是要這敗軍之將,那就給大帥使用,各處的文武官員任免。除卻將軍幕府職權所在。其余都是朝廷的根本體統,在下也不能擅自做主。”
李孟把杯子朝著桌上重重一頓。冷哼了一聲,魏樂泉抓起酒壺也不管什么斯文,直接對這壺嘴吞了兩口,臉已經是漲的通紅,遲疑著說道:
“雖說要回京師稟報陛下,和諸位的閣老尚書們商議,不過大帥且放心,這幾個地方地官員,大帥只要是保舉了誰,朝廷決沒有二話,肯定是下令任用,不過是走個程序罷了。”
盡管魏樂泉做出這等癲狂的神色,可李孟卻注意到這兵部侍郎一直是在觀察著自己的神色,眼神很靈動,分明是借著這狂狷的模樣來讓李孟不追加價碼,估計方才自己要求那些,還都是朝廷可以承受的限度之內。
但事先所說的本就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魏樂泉所說的也是孫傳庭、劉福來、周揚等人所說的。
對方咬牙切齒說出來地結論,卻是和李孟的要求暗合,李孟臉上卻不動聲色,靠在椅背上看著對方,魏侍郎晃晃頭,看著好像有些不清醒,含含糊糊的說道:
“大帥,下官一家老小幾十口,要是這個差事辦錯,回去就是抄家滅族的罪過啊,大帥前程遠大,又何必著急這一時……大帥的功勛肯定是要獲封國公地……要不,廣寧和大名兩府,大帥可以再選一府,這也是北直隸之地,還是膏腴之地……”
李孟那邊神色不動,一直是盯著這魏侍郎看,這名魏樂泉越發覺得心虛,本來說已經是殺頭抄家的罪過,可還是做了些讓步。
坐在那里的李孟挺直了腰板,長呼了口氣,指著一邊的屏風說道:
“本帥也不瞞你,屏風后面有記錄地文書,今日你我在酒桌上商議的事情,就以此為準,若是魏先生忘了,明日自會有文書便箋交給魏先生。”
魏樂泉沒想到李孟答應的居然這么痛快,裝瘋賣傻了半天,緊張要命的他猛地放松了下來,放松下來之后,順著方才的思路卻開口笑著說道:
“大帥所占據山東地,在下猜一下,大帥所要的北直隸地盤,應該是河間、廣寧和大名三府吧,等于這山東地盤憑空向外擴展了一圈!”
李孟搖搖頭,沒有搭話,拱拱手起身走出了這個屋子,魏樂泉卻沒有還禮,呆呆的坐在那里,等到李孟走出屋子,一名文書從屏風后走出來,把文卷放在一邊的茶幾上,躬身失禮后也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這位魏侍郎同樣是沒有反應,等屋中徹底沒有人之后,他抓起桌子上的酒壺對著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當時說是兩人密談,沒有伺候的人,桌子上也就多擺了幾壺酒。方才兩個人喝了不到一壺,此時魏樂泉喝完一壺又是拿起,喝個不停,把桌子上的酒喝了個精光,最后一壺喝完丟在遞上砸了個粉碎。
然后趴在桌上,看起來,這次這名兵部地侍郎的確是喝多了。
躲在屏風后面的文書記錄一共有兩份,一份留在屋中。一份則是拿到劉福來和孫傳庭那邊去,看見這密談地結果,盡管魏樂泉僅僅是個兵部侍郎,可大家也都是明白,這次談定地事情不會有什么變動了。
不管怎么說,按照膠州營的立場上,憑借著完全地優勢和實際的控制,才要求這點東西。已經是讓步很多。
各處地地盤能拿到,要吞并的兵馬也是得到了朝廷的認可,官位權限對方也是應允,可以說膠州營的目的全部都達到。
談定了這些,在消化之后。膠州營的實力會進一步的膨脹,現在已經是明顯的優勢會更加地明顯,魏樂泉希望用答應李孟條件的方法來拖延時間,希望朝廷重新振作。看看將來有沒有翻盤的機會。
可以膠州營的體制規矩,得到了這些補充,并且消化下去之后,他的實力會愈發地可怕,到時候還會要求更多,這么下去,是個必死的循環。
或許那兵部侍郎魏樂泉也是知道,但卻不得不這么做。無非是絕望的掙扎罷了……
按說已經取得了這樣的進展,身為主帥地李孟應該高興才是,可回到內堂的李孟卻同樣是面沉似水,像是有什么心事。
討價還價,彼此糾纏,也要花費不少功夫和精力,李孟也感覺到有幾分疲憊,進入內宅之后。也不像往日那樣和家眷談笑。內宅這些女眷就是內帳房的成員,本來就知道那陳圓圓在濟南出家為尼的事情。
這陳圓圓在江南也是有極大名頭的女子。相貌才藝自然是頂尖之選,盡管妻妾們知道這李孟對他們是真心,可卻不敢判斷李孟是不是對陳圓圓動心了,修建尼庵的事情,內帳房幾乎是放在第一順位來辦,不管是財力還是人力都是優先供給。
眼下的濟南城本就是空宅院甚多,有錢有人,一個小小的尼庵可真是旦夕即成,幾乎在羅西把這個命令傳達到內宅之后,沒有八個時辰,陳圓圓就住進了為她準備尼庵之中,現在唯一剩下地也就是尼庵的名字叫什么。
這個時代,女人的嫉妒是七出的理由之一,豪門內宅更是如此,顏若然和木云瑤還好,顧橫波和柳如是真是心中忐忑,心想莫非夫君是因為陳圓圓出家,不能一親芳澤而愁眉不展,開始想著是不是主動建言李孟把陳圓圓收納。
從下午到晚飯時分,李孟都是獨自在書房悶坐,臨近晚飯的時候,他坐在飯廳之中也是這般模樣。
就算是李宏上前撒嬌歪纏,李孟也僅僅是淡然笑笑罷了,情緒明顯是低沉,這讓眾人更是擔心。
晚飯吃到一半,管家羅西卻拿著一張禮單過來,有內眷在屋中,他只是在門外抬高了聲音稟報說道:
“老爺,八閩商行的鄭家送來禮品,說是咱們山東大勝,倉促間沒有準備什么禮品,這次準備了正式的禮物給大人送過來。”
鄭家在這期間一系列的舉動,已經讓山東提防頗深,鄭家也是在拼命地補救,先前已經是送過禮品和來人道賀,這次所謂正式地禮物,想必是追加籌碼而已,李孟感覺到頗為無趣,開口說道:
“知道了,明日間拿來給幾位夫人看就是。”
邊上的顏若然卻覺得這是個調節氣氛地好機會,微笑著說道:
“鄭家送來的東西,常有些外洋的新鮮玩意,羅管家你且念念禮單,聽著當個玩樂。”
外面的羅管家恭謹的答應了一聲,展開禮單出聲念道:
“金雞納霜兩斤,黑犀角五對,天竺白虎皮一張,龍涎香十五斤,鑲金西洋自鳴大鐘兩座,鑲鉆千里鏡兩具。西洋自來火手銃三對,頭等倭刀五十把……西洋佛朗機絕色十六歲少女兩名,南洋渤尼絕色少女五名,東洋倭國絕色少女五名……”
前面說的還好,的確是珍貴的各種特產和玩物,可后來報的這些卻讓李孟愣住了,在宴席上吃飯地諸女卻都是面面相覷。
坐在上首的老太監劉福來卻是強忍笑意,悠然自得的給自己倒了杯酒。大敵當前,李孟坐在馬上神色不動,指揮若定,孤身入官宅,手刃惡霸巡檢,也是泰然自若,從容異常,好像什么事情沒有發生一般。
這樣的鎮定涵養氣度。在這個時候卻有些忍不住發作了,聽著外面羅管家的架勢,后面沒準還有某處絕色少女若干名,李宏在身邊不住的問這個問那個“絕色少女是什么”,圍坐在桌邊的人都是神色古怪。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
李孟站起來,重重的一拍桌子,大喝道:
“什么亂七八糟地,不要念了。鄭家這些混帳東西,勾結韃虜,當漢奸當的興高采烈,現在看咱們山東大勝,這又回來鉆營,這些東西都給退回去,山東不缺這些東西!”
在內宅中,這些家人奴仆很少看到李孟發這么大的脾氣。外面的羅管家一時間都嚇呆了不敢言語。
李孟站在那里,看著屋中被他驚嚇到的女人和小孩,突然間覺得啼笑皆非,這火到底發的有什么意思。
四名女眷都是神色古怪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先繃不住的是木云瑤,捂著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有她開這個頭,屋中地諸人都是跟著笑了出來。一時間笑成一片。反倒是李宏小孩子剛才被嚇住了,扁著嘴要哭。突然間屋中氣氛變化,大家又都是笑了起來,小孩子那里能這么快的情緒轉換,索性是嘴一咧,哇哇大哭。
屋中又是哭又是笑的,一時間亂成一團,顏若然連忙過去安慰李宏,坐在上首劉福來笑著對顧橫波說道:
“讓羅管家不要再跪在外面了,那些鄭家送的東西,藥材物品讓帳房都收下,人都先找個院子住著,等老爺和夫人安排就是。”
顧橫波起來答應了一聲,隔著門吩咐羅管家離開,李孟看見李宏哭的大聲,走過去安慰了幾聲,卻不知道說什么是好,女眷們都是忍不住笑,李孟張開嘴想要說什么,卻覺得沒力氣說話,最后也是跟著笑出來。
顏若然、木云瑤還有顧橫波和柳如是,這四個女子地確是第一等出色的,不過她們比平常人更清楚李孟好色與否。
如果不是顏若然催促,恐怕李孟和木云瑤現在還是兄妹關系,更不用說是顧橫波和柳如是了,李孟的確是個好丈夫,但他更看重的是外面地事業,而不是家中的享受,幾名女眷有時候私下聊天也是自嘲,說是別人嫁給一品大員都是養尊處優,我們這位夫君卻是把姐妹們當成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們使用。
當然了,這幾位女眷如此的想法,不過是幸福的自嘲罷了。
看見一向是從容威嚴的李孟居然這般窘迫,幾位女眷實在是忍俊不堪,覺得非常有趣,這才是忘形的歡笑。
不過依照天下人看來,一名武夫,而且還是當年在南京城把顧橫波和柳如是都強奪回去的粗鄙武夫,當然是好色成性,送陳圓圓是投其所好,這鄭芝龍是閩粵南洋地大豪,雖說沒有什么秦淮美女,可以量取勝,種類繁多,這又是另外一種的投其所好了。
讓李孟一時間竟然有辯白不清的感覺,羞惱異常,不過想明白了之后,卻覺得這件事也沒有什么大不了了,無非是個玩笑事。
山東這么多年來,又有誰能徹底理解和看清楚,由著外人糊涂去,老太監劉福來已經吃完了,在那里笑著說道:
“當日間,咱家把這兩個女孩家送給李孟,沒想到日后給你帶來這么多麻煩,江南文人可在那時候就恨你入骨了!”
說完之后,嘿嘿的笑了起來,顧橫波和柳如是對視一眼,從椅子上站起,裊裊婷婷的給劉福來施禮。柳如是恭敬的說道:
“若沒有老太爺當日的義舉,怎么會有我們姐妹今日的福氣,老太爺地大恩大德,我們姐妹永生銘記難忘。”
小李宏已經是停歇了哭聲,靠在劉福來地身邊好奇的聽著周圍地人說話,劉福來聽到兩位女孩的感謝,也覺得心中欣慰,不過卻沒有說什么別的。捏了捏身邊李宏的臉蛋,讓小孩子咯咯直笑。
“若然,這些禮物中滋補養身的藥材,咱們和伯父大人一邊一半,本該都給伯父大人的,這邊云瑤還有身孕,橫波地身子也虛弱,那些女孩。先圈在府外的院子里,尋個機會給鄭家退回去吧!”
預先已經是打過招呼,晚飯后,孫傳庭要來議事,劉福來吃飯后。就坐在一邊,幾名女眷帶著孩子去了內宅,奴仆們手腳麻利的把桌子收拾了下去,孫傳庭已經在外面等了一會。他進來的時候,手中提著木板夾。
進屋之后,沖著李孟和劉福來施禮問好,那些下人退下,孫傳庭把鐵面具也是取了下來,屋中燈火明亮,他直接是從夾板之中抽出一張大圖紙,放在餐桌上展開。又拿出來一張文卷,仔細端詳。
等到劉福來和李孟聚過來后,孫傳庭在地圖上指點說道:
“南宮和棗強兩縣,山東寧可放掉一府,也必須要這兩處,真定府南這一塊,恰好是漕運的屏障,和河間府連成一氣。只要在棗強或者南宮兩縣隨意一處布置兩個營。就可以防止敵人從西北方向攻擊漕運。”
李孟還沒有開口,邊上的劉福來手中拿著個西洋進口的放大鏡。瞇著眼睛在孫傳庭指點的地方觀看,插口說道:
“白日間那侍郎雖說開價不小,可這大名府甚至不必理會,到時候河南和廣寧府在我手中,大名府等若被圈在其中,也是我囊中之物。”
兩人交談了幾句,卻發現李孟一直沒有出聲,都有點奇怪,仔細看過去,卻發現李孟在那里沉著臉不知道想些什么。
屋中地安靜卻讓李孟反應過來,他抬頭看看帶著詢問神色兩人,琢磨了下開口說道:
“本以為朝中都是些庸庸碌碌之輩,今日和這魏樂泉相談,卻覺得此人是個人才,盡管裝瘋賣傻了半日,所說所講,都很有些道理!”
劉福來和孫傳庭對視一眼,劉福來笑著說道:
“既然你覺得是個人才,那就要來山東用就是,朝廷做出這么大的讓步,不會在這一個人上面不合你的意!”
李孟笑了笑,繼續說道:
“倒不是這個,而是此人所講的如今局勢,說是關外韃虜強敵根基未損,中原流賊愈發勢大,這兩股勢力,我膠州營和他們都是勢同水火,無論何時都是死敵,這兩處大敵在一天,我膠州營就不能安然存在,當務之急可不是擴張地盤,而是要徹底打垮這兩處強敵,掃除禍患!”
聽到李孟的判斷,劉福來和孫傳庭感覺悚然,仔細想想自從十二月到現在,山東上下和膠州營軍中都有些忘乎所以地氣氛,所謂驕兵正是此種類型,可山東的勢力還是原來那些地方,并沒有什么擴大。
就算是和最弱的明廷,也不過是在討價還價的商談而已,真正地核心依舊是山東一地,這有什么可以驕橫自滿的地方。
身為首領的李孟,能最先想到這一點,也算是把膠州營從潛在危險的邊緣給勒了回來,這邊兩人盡管深以為是,孫傳庭遲疑了下,還是開口建議道:
“縱觀天下,流賊、韃虜、朝廷,唯有朝廷最弱,可這朝廷偏偏又有正統的名份,先易后難,蠶食朝廷的地盤人口,侵奪大義名份,等實力足夠,到時候以強擊弱,流賊、韃虜自然不值一提!”
這話說完,孫傳庭自失的一笑,自嘲的說道:
“蠶食、侵奪,這倒是把咱們自己放在不義地立場上了。”
“這兩年年景漸好,若是收成上來,人心思定,明廷漸漸的恢復元氣,那時候動手可就不方便了。”
劉福來也是在邊上跟著補充說道,李孟緩慢站起身,搖頭說道:
“這等無能的朝廷,這般的胡作非為,就算是年景好又能如何,土雞瓦狗,草包廢物而已,可是這關外的韃虜卻是我心腹大患,不除不能心安!”
看李孟說的堅定,孫傳庭和劉福來也不再爭執,鄭重其事的回答道:
“山東的大政方針,自然要以你這山東之主地意思為準。”
李孟走到地圖跟前,把手放在河間府地位置上,像是在撫摸這個地圖一樣,沿陸地向東北劃去,肅然說道:
“河間府、順天府東南、永平府、山海關,沿著這條線一路向北,出關平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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