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高盛和柳清楊
“請國公去殺一家人”
這句話終于是讓李孟產生了興趣,方才的一番對談,把北直隸和山西的鹽利讓出去部分,在柳家看來是天大的事情,對李孟來說,實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交談之中,柳家兄弟恭謹異常,幾句話就要奉承一句,而且誠惶誠恐,這對談實際上頗為的無趣,天下間豪門大族眾多,親近自己的就要扶持起來,和自己疏遠的就要打擊毀滅,既然這柳家主動的投靠,那自然有大利報酬。
眼下的局勢,大明朝廷、崇禎皇帝依舊是正統,流賊韃虜則被認為是備選,而這新近冒起的齊國公李孟在很多人眼中還不過是個體制內的野心家,并不是太值得投資,所以被排列在最后一位。
就因為比較冷門,所以現在下注,得到的報償也就最為厚重,敢冒這個風險的,將來或者是家破人亡,或者是一躍升天。柳家作為一個有分量的家族,又有柳清嵩這樣的引薦者,自然會得到李孟的優待。但也就是僅此而已。
李孟已經是身在高位多年,對這種客套場景也有一定的耐力,可看著兩人要磕頭離開的時候,還是免不了有輕松的感覺。
那柳清揚跪下磕頭,說出這殺人的請求之后,李孟立刻是感覺到精神一振,身為武將,果然是刀劍血腥才能提起他的興趣。
山東右參政柳清嵩則是渾身上下的肥肉都是跳了一跳,這動作看見李孟眼中,顯然是此事柳家兄弟事先沒有互相打招呼,柳清嵩也顧不得什么在李孟面前的禮節,連忙蹲在自己的那位堂兄蛇鞭,急切的低聲問道:
“大兄,在國公面前怎么能說這個話。太失禮了……”
不過這話才說了一半,就被柳清揚用目光瞪了回去,這兄弟兩人,柳清揚是個舉人的出身,而這柳清嵩可是正派的進士,官身上,柳清揚更是沒法和這個高品地胖兄弟比,可看雙方的舉動。柳清揚的地位明顯要高許多。
李孟現在很想知道這個沉穩斯文的柳清揚到底要殺那一家人,他朝著椅背上一靠,悠然的說道:
“說一說,到底要殺那家人,讓本帥看看,到底值不值得動刀?”
如果不是先前李孟輕描淡寫的把鹽利讓給了這柳家,沒有表現出這份氣魄,柳清揚也不會在快要告辭的時候。突兀的說出來這個求殺人地請求。
現在的李孟和膠州營是一把鋒銳無比,威力巨大的刀,可這把刀的刀柄卻只是握在也只能握在李孟自己手中,一個陌生的外人貿然就想要提出使用這把刀,這個請求實在是太失禮了。也是太兇險了。
柳清揚跪在那里,還是那副沉穩的模樣,可蹲在那里的柳清嵩冷汗卻漸漸的滲了出來,蹲在邊上對他地體型來說也太過吃力。心中驚慌,索性是一并跪了下來,要說那賠禮告罪的言語,話剛要出口,卻聽見上頭的李孟用很悠閑的語氣問出了那句話,這才知道此事揭過去,心中突然輕松,險些趴在地上。
李孟問的悠閑。可此時地柳清揚卻真的有些緊張了,原以為殺一家人是千難萬難的事情,可在對方的口中,卻問地如此輕松。他這才想起來,對方的一聲命令,可能就是成千上萬顆人頭落地,這一家又算得了什么。
不過事已至此,想要說什么后悔也來不及了。柳清揚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開口懇求說道:
“請大帥殺的人是山西”高盛和”一家人。”
“‘高盛和’?這是山西平遙的商行吧?”
李孟沉吟著反問道,他對這家商行自然不會和語氣表現的那樣陌生。“高盛和”,如今已經算是山西首屈一指的大商家了,他的生意范圍主要是在山西、陜西、四川、北直隸和塞外草原上。
山西“高盛和”地外圍和靈山商行打過不少的交道,很多外洋過來的精細貨物都是賣給了“高盛和”。
除卻這些生意交往之外,山東鹽幫在外省派專人監視的勢力之中,“高盛和”是唯一的一家商戶,原因很簡單,當日間曾經通過高一功等人了解到,山西的鐵礦所產的兵器鎧甲,都是“高盛和”販賣到了關外韃虜的手中,這個行為山西地商戶們并不是現在才做,當日間為了限制蒙古各部,邊境是嚴禁鹽鐵貿易地,不過山西商人通過用鐵器和陜西的池鹽換取蒙古各個部落地毛皮、牲畜發了大財。
這些冒險的生意讓山西的商號吹氣球一樣的膨脹起來,可他們的行為卻是最無恥的資敵,他們的鐵器被鍛打成兵器后,就是被用來收割大明漢人的性命,沾滿漢人鮮血的金銀財寶又去山西的商號換成了武器和裝備,周而復始,山西豪商手上的金銀,都是沾滿了同胞的鮮血,這話并不夸張。
在正常發展的歷史上,晉商是明中期開始興起,明末開始成規模,清朝開始徹底的膨脹巨大,這個歷程,如果去和大明邊患聯系,就會發現,這恰好是關外蒙古和女真逐漸興起,對大明的威脅逐漸變大,直至滅亡大明的過程。
和蠻族的大宗貿易,就是他們發家的根源,通過和蒙古和女真的種種貿易,晉商在清政府手中取得了巨大的經濟特權,甚至充當國家銀行和財政部的作用,大發其財,他們所作的貿易,大利的來源,就是糧秣、鹽鐵,都是戰爭中重要的物資。
不過目前山西和山東相隔很遠,想要干涉花費力氣太多,動手卻有些不值,也就一直是放在那里了。
今天卻被這柳清揚給提了起來,李孟心中意動,不過卻沒有表現出明顯態度,只是伸手虛扶。笑著說道:
“小事而已,坐下來,細細講!”
聽到李孟的話,柳家兄弟的心放下去許多,站起來又是謝過,欠身坐在了一旁,柳清揚稍微沉吟,把自己的話整理了一下。就開始敘述起來。
柳家在真定府晉州,自從在崇禎初年開始做私鹽生意以來,差不多壟斷了半個北直隸的私鹽銷售。
那些鹽販子和中小鹽梟沒有辦法和這柳家比拼本錢,而且柳家畢竟是世家大族,在官面上下有盤根錯節的關系網,處處都是行的方便,柳清揚根本不是個斯文人,族中地精壯莊丁甚至還有些盜匪出身的護院都是保護販鹽的打手。真要是彼此動起手來,柳家也沒有吃過虧。生意自然也就越發的大起來。
崇禎十年的時候,柳家的私鹽生意甚至做到了河南黃河北岸的彰德府、衛輝府,但這樣的好年景僅僅持續到了崇禎十二年,柳家突然發現自己地私鹽生意開始被人一步步的打壓。漸漸的只能在真定府、保定府一帶售賣了。
柳家要比天下間其他的豪門更早的知道山東李孟的強悍,本以為是山東的鹽販子們把鹽販運到了北直隸來。
柳家兄弟為這個事情通過信,柳清嵩信上說的明白,若真是山東地鹽賣了個過來。那就捏鼻子認了這件事吧,如果要去硬頂,恐怕到最后要掉腦袋的。
可沒過多久,真定府的西面也被人把鹽賣了進來,柳家這才是發現不對,仔細詳查,發現是山西的幾家大豪商也開始做起了這私鹽的買賣,這些山西豪商也是世代地傳承。本錢比柳家厚,動員的人丁也比柳家多,官面上的關系也是絲毫不差,這些晉商的首領,就是“高盛和”。
兩相比較,柳家被打地是步步后退,生意愈發的萎縮,但僅僅憑這些。還不至于讓柳清揚這么決絕的來山東請殺。
草原上的蒙古部落、關外的女真韃虜一直和“高盛和”以及其他的幾家晉商關系密切。“高盛和”有些不方便做的血腥之事,往往都是交待給這些亡命的蒙古馬匪來做。反正要是事發,就說一句邊防不利,流寇竄入就行。
柳家也有商隊在山西購買些皮貨之類地草原特產,可自從雙方因為鹽貨起了沖突之后,這些商隊卻總是被人半路截殺,結果柳家商隊中卻有幾名牧民出身的家奴,借著馬術好,從圍殺中跑了出來,這才是讓主家得到了消息。
這種事情,都是無頭官司,官府也不理會,恨得咬牙的柳家也是無計可施,只能是加強了護衛商隊的人手。
這柳清揚也明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一邊購置田地渡過難關,一邊千方百計的打聽這晉商集團的短處。
結果這一留心卻發現了很多驚人駭目的事情,平遙地巨商去往關外販賣鹽鐵,這已經不能算是新鮮事了,人人都知道。
但關外滿清,勛貴們地奢侈品大部分都是通過晉商們運過去的,這就很少有人知道了,而且還有些傳聞,關內地很多消息也都是通過“高盛和”密布北五省的分店分號才傳到關外的,在草原上,除卻晉商們的商隊,其他的北地商隊,甚至是西蒙古的商隊,都會被馬匪們截殺屠戮,這些馬匪據說就是“高盛和”豢養的護衛。
而且“高盛和”販運到大明和塞外的私鹽,一部分是取自陜西三邊的池鹽,還有一部分是取自四川的井鹽,這兩處的鹽貨的確質量上佳,可問題的關鍵是,想要販運這些鹽過來,必須要經過西蒙古各部、流民
大軍還有官兵的防區,但一路暢通無阻,并且生意越做越大,這就說明“高盛和”和西蒙古和流賊也是有所勾結。
這一打聽,還有些其他的消息,比如說流賊李自成和曹操部,因為攻占的的地盤逐漸擴大,手中的錢財也是寬裕起來。購買各項的軍需兵器,也有了足夠的資金,“高盛和”的兵器軍需買賣,這流賊也變成了一個大的客戶。
可以說,高盛和賺到的每一分銀子,都是和大明的損失有關,他賣出去地每一分貨物。都會從各種方面削弱大明的實力和根基。
不過,僅僅是這些,任誰也會明白,這根本不會說動李孟,齊國公李孟所做的各種事情,從本質上來說,還不是和那晉商一個套路,山東的鹽政每年朝廷一分錢的稅也是收不到。更別提吸血的厘金局了。
那邊柳清揚不緊不慢的陳述著高盛和種種的大逆行為,邊上地柳清嵩卻有些著急,心想李孟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你這邊說些無關的,豈不是自討沒趣,大明被這高盛和禍害成怎么樣,沒準齊國公還高興呢?
柳清揚實際上一直在觀察李孟的神色,說道“高盛和“販運私鹽的時候。李孟不過是曬然一笑,全不當回事。
自從山東李二郎販運私鹽賺下了潑天一般的大家業,全天下的大戶人家有門路的都在這鹽貨上打主意,鹽政徹底的崩壞,李孟實在是沒什么道義地立場去說別人。可說道“高盛和”商行販運私鹽給塞外蒙古,女真,并且利用收下的分號商行去給對方通風報信的時候,李孟的臉色卻森冷了幾分。
既然對這個憤恨。柳清揚就有意的把這些事情多講一些,不過他也有些奇怪,說道高盛和勾結流賊闖逆地時候,李孟卻是無所謂的表情。
但既然是說動了,那就不著急,柳清揚知道,自己后面說的才是決定性的……
高盛和從陜西和四川販運來地鹽貨并不足以供應他販賣的這么大地盤,畢竟草原上的各部對鹽的需求極大。還要有存下備用的,而陜西、山西和河南諸府,再怎么凋敝,絕對量也是極大。
要說這晉商的生意頭腦真是不凡,兩淮和山東的鹽貨自從李孟控制了黃河部分河段之后,就開始銷售到河南山西一帶,而且銷量一直是不小,這其實是走的是從前邊鎮供應地“糧、鹽置換”的路子。
可這不少的銷量。大部分卻被高盛和買去了。淮鹽和魯鹽價錢不高,而賣到草原上的鹽價卻是很高。這上下的差價即便是把運費折抵,也是有利可圖,高盛和就用陜西、四川的鹽貨供應大明內部,兩淮和山東的鹽貨賣到塞外去。
這個事情說完,李孟的臉色可是真真切切地變了,千算萬算,居然讓這些晉商在鹽業買賣上吸自己地血,這真是忍無可忍。
可柳清揚的話還沒有說完,高盛和在北直隸地各個主要市鎮都有分號,這些分號之中或多或少的都有來自于關外的奸細,而且高盛和常有商隊來往于關內關外之間,有的時候走的是草原,更多的時候走的山海關、遼鎮一線的道路。
關外的滿清韃虜,薊鎮,山海關到寧遠一線的兵力部署甚至比大明的兵部都要清楚,這也要歸功于充斥奸細的晉商商隊。
更加可氣的是,這些晉商商隊很多還是打著給薊鎮遼鎮的邊軍輸送軍糧的名義往來,打探了消息不說,還獲得了種種的優惠。
說到這邊,李孟的臉色已經是變得鐵青,晉商高盛和,可以說是晉商之首,從嘉靖年間由平遙三家豪族聯合成立,要真有這勾結之事,到底有多少大明和韃子的戰斗,是因為這奸細的通風報信而失敗的。
從單純的利益角度上來說,晉商高盛和的所作所為,對大明損害的越厲害,對膠州營武裝集團也就越有利,那利用鹽價吸血的行徑,實際上也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可李孟聽到這里通外國,甘做漢奸的行為,心中就是抑制不住的憤怒。
最后,柳清揚向前躬身,懇切的說道:
“國公大人,這晉商高盛和毫無廉恥,心懷叵測,賣國求榮,實在是咱們山東的心腹之患,小人妄言一句,若無這高盛和,韃虜入關自然不會像是行走在自家國境,若無這高盛和,流賊定然不會這般兵甲精良,國之大害,不除定然是大患,到時候悔之莫及!”
李孟長吸了一口氣,冷聲開口說道:
“如今天下,亂局紛紛,商人們冒險投機,倒也是正常,可萬事都有個底線。什么錢能賺,什么錢不能要,必須分的清楚。“
原本以為這位傳聞中一牽扯到華夷之事就是暴躁無比的齊國公會發作,卻沒有想到李孟冷聲的說出了這番話來,不由得心中凜然。李孟的聲音很平淡,開口說道:
“這等資敵的行為,本公不能容忍,定當鏟除……”
這話說出來。坐在屏風后面一直是凝神細聽的袁文宏卻有些坐不住了,關于高盛和商號地種種事跡,主簿袁文宏并不清楚,可聽方才柳清揚的述說,卻覺得高盛和存在一天,對山東就有利一天。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目前膠州營和大明朝廷看似從屬,可實際上就是有如敵國。如果有些齷齪事能讓這高盛和去做了,那豈不是方便。眼下山東做事,卻有些縮手縮腳,下面這些人都不明白。
大帥的心思,現在已經是路人皆知。可不少該做的事情卻絲毫不去碰,好像有道德潔癖一般,這讓人很不理解。
這高盛和賣國求利,與韃虜勾結。盡管讓人切齒痛恨,對膠州營卻還是有利無害,袁文宏稍微遲疑,就在屏風上敲擊了幾下,這是他和李孟之間的暗號,如果他有事要說那就敲擊屏風。
李孟本來正在平淡的陳述,聽見后面的屏風敲擊,在身邊地茶幾上拍了下。袁文宏聽到這個,稍微理了長衫,舉步走了出來,顯示拱手和柳家兄弟為禮,然后轉向李孟,使了個眼色,示意私下談。
自己的主簿要說些什么,李孟心中也是有數。他也不說破。只是開口說道:
“柳大人和柳先生也不是外人,有話就當面說。”
“大帥。眼下膠州營兵馬尚未在衛輝和彰德兩處布防,對山西也是鞭長莫及,何況大帥目前專力關外,在山西并無力量,若是貿然行動,怕是驚動太多,若是牽一發動全身,大帥的所布大局也要受到影響啊!”
柳清嵩低聲的和堂兄介紹了這人的身份,膠州營主簿,那是齊國公的心腹,柳清揚心中頓時是犯難,心想自己的提議若是被這等人物反對,肯定會很不順利。
主簿袁文宏說這話的時候,深深一揖,態度極為地莊重,本來在屏風后面坐著就不是光明正大的行為,又突然出來反對,這更是得罪人。
這客廳之中一時間陷入了安靜之中,正在尷尬的時候,一直是冷臉平靜的李孟哈哈的笑出聲來,屋中地幾人都是看著他,李孟笑著說道:
“柳先生此次來,看來是準備的頗為充份,柳家所圖不小啊,高盛和若是被我鏟除,就算柳家不去和韃子交易,這山西、陜西、河南高盛和的利潤就全歸柳家了,本公說的對不對?”
聽李孟說完,柳清揚神色不變,抬頭看了下李孟地表情,他卻表現的頗為鎮定,欠欠身開口笑著說道:
“國公明鑒萬里,小民的打算都是被大帥看的通透,那高盛和也是華夏之民,卻甘心作蠻夷鷹犬,實在是沒有什么章法體統,若是讓柳家接手,仰仗大帥的虎威,就可以把高盛和的場面好好的梳理一番,高盛和能給韃子們做的,柳家也可以給大帥來做……”
這變化倒是很快,方才還是慷慨激昂,好像是忠義之士,此刻卻神態輕松地談論利害,完全是商人模樣。
“啪啪”聲音響起,李孟忍不住在座位上拍手,笑著說道:
“能以華夏蠻夷來說服本公,想必來這山東前也是下了功夫的,被本公說破用意,卻不慌張,談笑分析實利,有勇有謀,應對從容,亂世中果然是有人才,有人才啊!”
這些分不清是夸獎還是諷刺的話,柳清嵩的臉色都是嚇白了,左顧右盼,心中不知道在打算什么,柳清揚卻彬彬有禮的謝道:
“國公過獎了,小人不勝惶恐。”
柳清揚這般的鎮定自若,李孟臉上的笑意終于是露出了一絲欣賞,用不易發現的幅度點點頭,調侃道:
“柳先生,高盛和這么大地盤子,你柳家想要一口吃下……或許三年后你會讓我山東占據大頭,但這塊肉實在是太大。你柳家吞不下地,不過你今日來拜見本公,花費了如此心思,也不能讓你白跑一趟,高盛和的事情本公派人做,它地產業,柳家可以占兩成。”
晉商高盛和,那是北方唯一能和江南豪商相提并論的巨賈。金銀如海的大富商幫,就算不去和蒙古、女真進行那通敵賣國的投機交易,單純的川陜楚晉四處的生意盤子,已經是頗為的驚人。
拿到高盛和生意的兩成,并且恢復柳家全盛時候地生意規模,這么算起來,等于是柳家進
項憑空增添了三倍有余,這是何等巨大的財富。
先前驚慌失措的山東右參政柳清嵩此時滿臉的驚喜。他在族中的地位不低,也是能拿到族中買賣紅利的,這家族生意的大漲,他也會有想象不到的好處入手,柳清嵩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先站起來開口致謝道:
“國公……國公大人,無功不受祿,這……這如何使得。”
李孟擺擺手,笑著說道:
“到時候自然有需要你柳家幫忙地地方。凡是心向山東,忠于本公的人,從來不會被虧待,這是本公的原則。”
話說到這里,也沒有什么繼續說下去的必要,雙方又是簡單寒暄了幾句,柳清揚和柳清嵩就知趣的起身告辭,那柳清揚依舊是平和穩重。而身居高位地山東右參政柳清嵩臉上卻喜色濃厚。
等到柳家兄弟一出門,一直是沉默的袁文宏就要諫言,李孟知道他要說什么,擺擺手沉聲的解釋道:
“晉商眼下做的是投機天下地買賣,他的各處生意都和我靈山商行沖突,雙方已然是個勢不兩立的局面,那韃虜敗了,唯一可選的就是那流賊。若任由這高盛和傾力支持流賊。將來肯定是大麻煩,早日除掉。也算是去了一塊心病。”
“大帥,以我軍攻略,本是偏向東北和江南,要是改向山西,倉促變動不說,怕是驚動各方勢力,影響大局。”
聽到袁文宏言辭懇切的勸諫,李孟搖搖頭輕松說道:
“不過是個富商罷了,對付這等貨色,那還用得上什么大軍,易如反掌之事。”
袁文宏看見李孟這般的態度,身為主簿,他自然不會反駁自家的主公,而且這高盛和充其量也就是個商戶而已,太過重視,那真是瞧不起自己了。
“袁先生,你去把黃統領請過來,王海和湯二也一并過來。”
山東鹽幫,親兵營,馬軍,聽到李孟的吩咐,袁文大概也能猜到去往山西地到底是哪些部隊。點頭答應下來,剛要出門,端坐在那里的李孟突然間拍了下桌子,袁文宏還以為出了什么事情,卻聽見李孟坐在那里笑出聲來:
“好個柳清楊,他那里是來求我殺人,分明是來自薦的,這個毛遂做的好啊!”
說完哈哈大笑起來,今天的這次見面,情緒和話題完全是被這溫文爾雅的柳清楊調動,如果真要把高盛和勾結韃虜流賊,并且在山東和兩淮鹽業上吸血的舉動告訴李孟,何必親自過來。
一封書信通過柳青嵩轉遞過來,就算不是李孟看見,這種利害攸關,觸碰了膠州營底線的勢力,膠州營肯定要出手鏟除地。
柳清楊身為大家繼承人,為這不必親自來地事情過來,又把這件事做的這么精彩,應該就是看看李孟到底是何許人,到底值不值得投靠,既有個展示自己地意思,卻也是個考察李孟的手段。
“這高盛和,本來是準備再養肥了些殺的,今日被這個柳清楊一鼓動,倒還真是留它不得了,有意思,有意思啊!”
聽著李孟的感慨,膠州營主簿袁文宏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自古來以來文人相輕乃是傳統,這柳清楊是世家公子,又這么大得將主的贊譽,袁文宏心中很是不舒服,心想這人能有什么本事,無非是來聳人聽聞罷了。
好像是覺察到了不快,此時李孟的心情倒是不錯,開口笑著解釋道:
“袁先生,有件事你且想下,天下間的武將之中,可有李某這種對韃虜深惡痛絕,必除之而后快的嗎?”
袁文宏想了想,已經有些明白,天下間凡是能到李孟這個地位權勢的實力軍閥,此時的舉動判斷,根本不會存在什么理想在其中,完全是根據利害行事。
可凡是親近李孟的人,甚至是山東的高位之人都知道李大帥在別的事情上還能冷靜判斷,唯獨對上這韃虜卻毫無什么理智可言,但凡遇上,唯有決死大戰分出個勝負才算罷休,比如說,在齊河縣,李孟率兵孤軍追擊,險上加險,最后也是險勝,更別提這次河間府的大勝。在師老兵疲的情況下,不管不顧的急行軍北上,在自己并不占優勢的情況下和韃虜大戰一場。
在這兩個情況下,李孟都不能說是一名冷靜的主將和指揮官,只不過因為實力上和勇氣戰意上的巨大優勢,取得了這種巨大的勝利,而這勝利掩蓋了一切。
細想今日的對談,柳清楊在敘述中不斷的強調高盛和勾結韃虜,不斷的強調華夷之辨,這柳清楊正是通過這個來說服的李孟,這說明此人在來前已經是做了充分的準備,并且準確的抓住了這個點,不說那激膠州營出手抹殺高盛和商號柳家跟著暴富的縱橫手段,單是這份心機,就值得贊嘆了。
“大兄,今天你做的真是太不妥了,那齊國公若是當庭發怒,你我兄弟二人怕就是當場人頭落地,真以為兄弟我這個四品的右參政能被那煞星放在眼中嗎?”
柳家兄弟離開國公府,柳青嵩真是膽戰心驚,冷汗都已經把后背濕透,禁不住開口埋怨自己這個兄弟,來前說什么,居然一點也不透露,真是后怕啊。柳清楊沒有理會抱怨,在馬車中低聲的說道:
“的確是個不凡的人物,但這般性情,如何能有今日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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