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幽深,暗淡不明。時間緩緩而過,一處凹陷的大坑中,原本凝結的巖漿殼突然由黯淡開始變紅,然后漸漸熾烈,又由半紅開始發白……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滾燙的白泡熔破漿殼,翻了上來,把四周的寒氣驅趕。
這就是地底的早晨。
大艮部落外面,兩個衣著嚴實,雙手兜在一起的年輕人從部落中走了出來,懷里各自抱了根一人半長的尖矛。
見到他們,兩個站在高處,睡眼朦朧的守衛猛地睜大眼睛,神色一喜,各自伸了個懶腰,向他們打了聲招呼后,從高處走了下來。
終于可以回去休息,好好瞇一覺了。
這時候,從部落出來的一個年輕人突然喊了一聲,指著前方朦朧的暗色,神色有些疑慮。
聽到喊聲,兩個正往下走的守衛往他指著的方向看去,那里仍黑蒙蒙的,看不太清楚,不過可以發現明顯有個白點正慢慢往這邊移動。
見此情景,大艮部落四個守衛都是一陣驚訝。
現在火漿才剛開始冒泡,溫度十分低,怎么現在就有人來?對了,大艮部落附近是沒有其他部落的,也就是說,這人至少在外面呆了一晚,在這種滴水成冰的天氣,一般人哪受得了?
四人對視了一眼,然后都有些不情愿地摸了摸長矛,往那白影走去……
地底之中,不止地不平,天也不平。怪石嶙峋,鐘乳密布,讓地底空間時大時小,時高時低。
朦朧的地窟中,茯苓身著一件單薄的衣衫,慢慢地走著,不時歪歪腦袋,似乎在想著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沒有想。
四周寒氣涌來,走了不知多久的她,身上的衣衫已經凍得好像僵化的薄紙,一陣穴風吹過,那衣角動也沒動一下,反而是整件衣衫好似固化的模型一樣,抖了幾抖,發出一些“喳喳”的響聲,似乎隨時都會崩裂一般。
“哩嚕哈咦……”不知什么時候,四個守衛走了過來,站在不到三丈遠的地方,警惕地看著她,嘴上喊著什么。
茯苓沒理會這些,只是看著其中一個守衛,歪了歪腦袋,輕聲道:“你認識寧沐嗎?”
被問者呆了呆,與其他三人對視了一眼,然后一同緊了緊長矛,呈弧形圍了上來,矛尖對準了她。
又感受到那種讓自己不舒服的氣息,茯苓歪著腦袋,學著自己還記得的那人樣子,皺了皺好看的黛眉,然后身影突然消失。
“啊”地一聲,一根長矛斷裂,鮮血飛濺而起,中間那個守衛倒下了。
在慘叫響起后的一兩秒間,大艮部落中響起一陣刺耳的“啡啡”聲,嘈雜的腳步聲響起,許多人從部落駐地中沖了出來。
看著倒下的四人,茯苓知道自己該走了,因為無數次的經驗告訴她,要是再在這里停留一會,就會很危險。
他們有長刀、有飛箭、有無窮無盡的人。受傷有人照顧,疲倦可以休息,而自己,卻只有一個人,不能休息……
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跑,茯苓漸漸感覺周圍燥熱起來。路上遇到的一些巖漿窟中,里面的火漿已經成了全白色,不停地翻滾,把熱量散向四周,一些巖層也成了火紅色。
茯苓其實不想往回跑,因為她知道,這樣自己能見到寧沐的時間將更加推后,但她又不得不往回跑。在陌生的地底逃跑,往往就是死亡的開端。
她曾經有一次這樣做了,付出的代價,就是在一個潮濕的洞穴躺了一個月。這期間,唯一吃過的東西,就是洞頂上半天才會滴下的一滴水珠。
隨著火熱的散發,空氣中硫磺味漸濃,一些刺鼻的煙氣開始在地底飄蕩。這時候,大艮部落的人已不再追了,紛紛退了回去。在幽暗地底,人們最大的敵人,往往不是人類自己,而是環境,環境能把你和你的敵人一起抹殺,所以不是不必要,很少發生不死不休的追殺。
聽到后面的腳步聲漸稀,茯苓開始往上層洞穴走,地勢越來越高,空氣中的那股硫磺味也漸漸減淡,一股清新的氣息沖入心肺。
這里茯苓曾經來過,不過她并不喜歡這里,但現在卻沒有選擇。
一處孔洞密布,好似蜂窩的巖層下面,潺潺的水流從那里流了出來,越過淺淺的小溝,行了將近數百米,往地底流去,一陣陣霧氣從那里冒了出來。
小溪邊上,茯苓捧起一些清水,小心地喝了一小口。水跡留在嘴角,把那小巧的溫潤粉唇映得一片晶瑩,臉上剛才因為燥熱而變得通紅的肌膚,又漸漸回復了白皙。
沿著溪水往前走,茯苓的步子很慢,靜靜等待時間的過去。
每天這個時候,地底更深處就會變得酷熱難耐,平常人根本不敢呆,就好像六個時辰后,這里同樣會變得冰寒徹骨一樣。茯苓不喜歡這里,就是因為在這她不能睡覺,否則朦朧睡夢中,自己就會凍成冰塊,再也不能醒來。
雖然在夜里,地底更深處也非常寒冷,但至少不用擔心再也醒不來。
走了將近百米遠,突然,茯苓停了下來,微微蹲下,探頭往小溪的一個石頭下面看了看,那里有一小叢青青的草絲。
看到它們,茯苓臉上露出孩子般的歡樂,小舌頭吐了吐,白細的脖子吞咽了下,那模樣好似玩鬧了一天的頑童,終于等到了豐盛的大餐。
小心地把那一小叢草絲拔下,在溪水中洗凈,茯苓眨了眨晶亮的眼睛,看了看放在手心,加起來不到兩個指頭多的小簇青草絲,然后小心地從中拿起一根,放入粉唇中,輕輕咀嚼起來……
這就是她的午餐,五天來,第一次午餐。
大約吃了一小半,茯苓就拿出一塊洗得半透明的手帕,在溪水中浸了浸,然后把那剩下的青草絲包了起來,小心地放入衣兜中……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