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炫腳步頓了頓,連著吸了幾口氣,盡量讓自己忽視空氣中甜膩的香氣。轉過身,臉色如常的道:“我又不能壓著葉息正去提親,這種事,關鍵還得靠她自己。”
唐玉官拉他重新坐下,問道:“謝小姐已經住在慈恩寺了。照說現在只要永昌侯府去給涼郡王府提個醒就行。可侯府里一直都沒動靜。你看,你是不是和大公子去說一聲。幫著催催?”
蕭炫將窗戶推開一角,一股冷風夾著新鮮空氣猛的竄進屋里,將空氣中的甜膩味吹的一干二凈。
唐玉官哆嗦了一下,看了看他的臉色,終是閉上嘴沒有出聲。
蕭炫深深呼吸了兩口,道:“這個事我可不能管。分明就是永昌侯府不愿意讓謝妍被明媒正娶的嫁過去。”
唐玉官驚呼:“什么?怎么會這樣?”
蕭炫瞥了她一眼,解釋道:“謝妍要是做了葉息正的正妻,永昌侯府就和涼郡王府牽扯在了一起,甩都甩不開。這事沒什么好處,壞處卻非常多。第一,涼郡王府現在是眾矢之的,暗地里想要拉他們兄弟四人下馬的,不知有多少。永昌侯府嫁了女兒,就會過早的替自己樹立敵人。第二,就算是皇上看中了涼郡王府,那個人選也不會輪到葉息正。更何況葉息正此人還頗有野心,能力卻又不足,反到容易惹禍。倒時候,作為岳家的永昌侯府,一定會被被牽連進去。”
他喝了口水,繼續道:“而與之相反的,謝妍落發出家,對永昌侯府就有太多的好處了。第一,永昌侯府在此事件中可以由原本的被動轉變為主動。教女不力的過失可以被化解。反倒是葉息正,乃至涼郡王府都會落個行事放蕩,刻薄寡恩的名聲。第二,謝妍出家后,永昌侯府就可以從各系公子的角逐中脫身而出。若是當選人是其他府上的公子,永昌侯府作為被涼郡王府虧待的人家,就很容易以此仇恨為名,投身別系。若當選人是涼郡王府的人,那么,為了要洗清府上的刻薄名,勢必要和永昌侯府談一談,化解此事。這時候,永昌侯府就可以開條件。要么,嫁一個嫡女給當選的公子做妻室。要么,就嫁一個庶女給當選的公子做側室。一切都可以商量。謝妍,不過是個犧牲品罷了。”
唐玉官聽的臉色發白。嘴唇翕動:“那,那就沒有什么辦法了嗎?”
蕭炫無所謂的道:“沒有。她是永昌侯府的女兒,永昌侯要犧牲她,誰又能救得了?與全府的整體大局相比較,她的性命不足為道。更何況還沒要她的命呢。”
唐玉官呆若木雞,良久后喃喃的道:“胡姨娘就這么一個孩子……”
蕭炫撣撣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隨口道:“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出路。真能豁出去的話,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唐玉官眼睛一亮:“真的?是什么?你快告訴我!”
蕭炫抬眼看了看她:“這只是一種可能,成功的把握并不大。而且一旦成功,謝妍以后的日子也不一定就好過。”
唐玉官道:“再不好過也比當姑子強。就算不成功,最壞也不過是一條命。爺是含著玉匙金湯長大的,哪里知道我們女人的苦。只要能當正頭娘子,就什么都不怕。”
“只要當正頭娘子么?”蕭炫若有所思,正了正臉色道,“這法子并不難,只要將事情鬧大了便好。需主動出擊,置之死地而后生……”
蕭炫離開那座小院后。很快,唐玉官的貼身婢女就出門去買蜜餞糕餅了。一個時辰后抱著精致的點心匣子回到小院。
蕭炫得到密報,點了點頭。對著書房的小廝喝道:“把這香爐給我撤出去,都什么亂七八糟的怪味兒!”
小廝趕緊搬香爐。蕭炫在房間來回踱了幾步,想了想,去了外院西北角處的一所院子。
這所院子建在西北角處,地方很大,另有出入大街的正門。和侯府隔著一道厚厚的圍墻,只有一個小門相通。關了門就是個獨立的院子。一進去就可以看見一片開闊的空地,幾個精裝的漢子赤著上身正在對打,口中吆喝間不時吐出陣陣白氣。
這幾人見了蕭炫,立時停止了動作,抱拳行禮:“世子爺!”
蕭炫也抱拳:“眾位師傅好,時隊長可在?”
一個大漢朝屋里喊:“小春子,有人找!”
屋里立刻傳出罵聲:“彭虎你個混蛋,你再亂叫喚,老子就揪了你的蛋!”
彭虎嘿嘿一笑:“哥哥等著你。”
話音剛落,只見那一排屋里“嗖”的閃出一個人影,如同閃電一般躥到彭虎的身前,一拳就打了過去,口中罵道:“三天不打你就皮癢!”
彭虎連連躲閃,臉上卻還是挨了兩下,當下連連叫道:“哎呦,這可不得了。時隊長,你看清楚了,世子爺有事找你。你可別耽誤了正事!”
正在快速移動的身影“霍”的停了下來。那是一個年輕瘦長的男子,張著一副不起眼的面孔。他面無表情的轉過臉,對著蕭炫抱拳:“世子。”
蕭炫連忙回禮:“時隊長客氣了。炫有一事需時隊長幫忙,我們屋里詳談如何?”
時少春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來到屋內,蕭炫落座后問道:“時隊長,不知你們來時,我父親是如何吩咐你們行事的?”
時少春干脆利落的道:“侯爺說了。京城內的一切行動均聽從世子的調遣。世子有事盡管吩咐。”
蕭炫沉吟片刻:“我需要一個人的身邊能有這樣一個人。他相貌普通,看上去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清白出身,讀書識字,言之有物,卻又不善科舉。唯獨謀略上頗有見解。”
時少春道:“世子說的是幕僚,亂世中又稱謀士。”
蕭炫道:“沒錯。葉息觀的身邊正好缺少這么一個謀士。我想,他如果得到了這么一個人,一定會視之為心腹。”
時少春想了想:“如果是去葉息觀身邊的話,那就在下去吧。別人恐怕不行。還有,世子需給屬下安排一個無懈可擊的清白身份。”
蕭炫大喜:“那就麻煩時隊長了。對了,時隊長可知如今京城里的一件新聞?”
時少春問:“可是葉息正與永昌侯府聯姻一事?”
蕭炫道:“正是此事。時隊長可知這事的第一目擊者是誰?就是葉息觀帶來的那位最年幼的妹妹,葉蕓。”
時少春恍然大悟:“屬下明白了。世子是要挑撥葉息觀和葉息正。只是不知世子是要葉息觀敗,還是葉息正敗?”
蕭炫微微一笑:“都不需要。只需要他們幾人之間水火不容便好。出些小亂子也不妨事。葉息聆也要拉下水,要鬧的他們幾人矛盾重重,互有防備。”
時少春:“屬下明白了。”
過了幾天,京城中又傳出一段新聞。永昌侯府那位在慈恩寺暫住的謝小姐,因涼郡王府遲遲沒有音訊,不堪其羞辱,絕定于十日之后,十一月二十日在慈恩寺正式落發出家。
這個年代沒有報紙、網絡、電視、電影、廣播,人們的生活娛樂比較匱乏。八卦就成了一種最價廉物美的娛樂方式。京城又一向以夏朝八卦娛樂的風向標著稱于世。如今出了這么大一個新聞,怎么能不好好八一八?
一時間,大街小巷、酒樓茶樓,全在議論此事。
士子文人們唾棄葉息正的為人,稱其為道德敗壞。對于謝妍倒是態度溫和了起來,稱贊她知錯能改,頗有烈性。
男人們恥笑葉息正,說他是傻瓜,羊肉沒吃到,白惹了一身騷。又嘆可惜,永昌侯府的姑娘們都是一等一的漂亮,這么個嬌滴滴的美人當了姑子可真可惜。
女人們的想法就復雜些,有的覺得謝妍不值得,有的夸她有烈性,有的認為她咎由自取,還有的說她是被逼迫的。不過對于葉息正,她們倒是異口同聲,一致認為此人道德敗壞,沒有擔當,愧為皇親。
朝臣和勛貴的態度很一致,那就是將涼郡王一系徹底冷落。
禮部尚書黃庸行吩咐下人,凡是涼郡王府的來客,一律不予接見。
而葉息正,原本他還能頂住流言的壓力。直到被黃庸行拒之門外后,才驚覺大事不好!
葉息仁和葉息齊連連責怪他,葉息仁焦慮的道:“不光是黃尚書一家。那些人就像是約好了一樣,個個都不再請我們上門了。就是我們舔著臉去了,也是被人冷落。”
葉息齊急道:“大哥,如果黃尚書不幫我們,就沒有人幫我們了!”
葉息正這幾天的日子相當不好過,簡直如同過街老鼠一般。走在街上,人人都對他指指點點。他惱羞成怒:“那你們說,我該怎么辦?現在就是現寫書信回去,也來不及了!父母高堂俱在。沒有父親的書信,我就是想提親也提不成!”
葉息仁氣憤的道:“大哥!要是這事情剛鬧出來時你就寫信回去,又怎么會來不及?都是你一拖再拖,才惹出現在這等局面!”
葉息正氣的猛拍了一下桌子:“你這是在怪我啰!你要我怎么辦?去求她嗎?我倒是想,結果呢?不光慈恩寺進不去,就連永昌侯府,我現在也進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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