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急快訊送至葉明凈手上的時候她正在算日子,按照平時的規律,她的小日子在三天前就該到了。現在卻是沒有動靜。
看來她這個身體還是很不錯的。她松了口氣。若是真的有了,產期就是來年三月。折合成公歷是四月下旬至五月之間。春天的黃金旅游時節。
而現在,端午節已過去,時近六月。按照慣例,該是搬進西苑避暑的時候了。在西苑中藏著陸詔,還真有些麻煩。
江蘇布政使的折子,她看了兩眼,也就丟下了。等晚膳前,去后宮給兩位太后請安時再說吧。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你對醫術可有研究?”她問陸詔。這一個月的時間,陸詔每日的活動范圍就是梧桐宮有限的幾個房間。故而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書。所涉獵的范圍很廣。醫書藥書什么的,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陸詔放下手中的《金匱要略》,道:“大多儒生,但凡能力所及,總會對醫書有所涉獵。飲食、養生、性寒性暖,日常生活總與醫之相關。人參補氣、雪蓮滋陰。這些常識總要知道。陛下怎么問起這個?”
葉明凈反問:“對切脈可有研究?”
陸詔道:“《黃帝內經》中記載有‘遍診法’、‘三步診法’,我雖不才,也通讀過。”
通讀?葉明凈腹誹,這人還真是自信。伸出手腕:“來,你切切看。”
陸詔笑笑,并攏三指,按上她的手腕,靜氣垂目。
然后,他的睫毛動了動,眼神驚疑不定:“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這……這是滑脈!”
葉明凈對上他那雙剔透的黑眼珠,尷尬地笑了笑:“滑脈嗎?朕不怎么讀醫書的。”喜脈她知道,滑脈是什么東西?掉專業術語,顯得你很博學嗎?
陸詔啼笑皆非:“陛下知道薄荷有解熱清涼之功效,平日飲食作息也是養生之大家作風。怎么連滑脈都不知道?”他語氣有了一絲不自然,“脈象如盤走珠。陛下,您,您極有可能是有孕了。”
葉明凈驚訝:“這你也能切出來?你可以當大夫去了!”如盤走珠是個什么東東?太抽象了吧。她自己也按過脈搏,怎么就沒感覺?
“不然。”陸詔的語氣明顯有些激動,“臣只是對照著書上的記載猜測。當不得真。陛下還是宣御醫來請脈的好。”
葉明凈就沉吟:“再過幾天吧。若是有,脈象沉穩了御醫也好確定。若是沒有就不必虛驚一場了。”
陸詔不同意,提高了聲音:“這怎么行?太醫院御醫的醫術,豈是臣這等三腳貓的門外漢可比的?若是真的,陛下的飲食、起居、作息都需調整。生冷之物不可使用,火旺之物不可飲食,夜晚不可貪涼,白日動作需謹慎……”
“是不是還要昭告天下啊?”一個柔軟的女音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
室內霎時安靜。陸詔停頓片刻,反問:“陛下難道能一直瞞著?”
葉明凈坐下,下意識地撫摸自己的腹部:“當然不能一直瞞著。只是,總得選個好時機吧。你別忘了,外頭還有十幾個男人等著復選呢。”
陸詔一怔,想到了此事。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殺氣,笑道:“陛下正是坐胎之時,難道要在這時添人進宮?別的倒也罷了,皇后可是有大婚之夜的。按照祖制,為著早日孕育嫡子,大婚之后還有十五天的獨寵。”
葉明凈發出一陣“咯咯”的輕笑:“悟遠不用擔心。”她意味深長地道,“朕是母親。母親對孩子的保護是這世間最堅韌的。皇后,朕已經有了安排。”
“哦?”陸詔豎起耳朵。
葉明凈道:“朕也不想要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朕已有孕,一個皇后就可以給天下人交待了。況且,朕是女子。恐怕天下人是樂意看見朕不置后宮的。”
陸詔想了想:“只有一位皇后,文人士子們自然樂見其成。臣可以保證此事在士林中的反響。只是,這樣一來,這位皇后的人選就很重要了。”
葉明凈了然一笑:“悟遠放心好了。小產一事對女子身體損傷極大。稍有意外,便會造成日后子嗣艱難。母親的身體也會虧損。朕不會做這等傻事。至于皇后,悟遠以為這樣可好?姑蘇姚家出了此等慘烈之事,朕心有不忍。加封姚景琮為余恩侯。姚景琮進京之時,朕設宴款待,在宴中見到一位美男子。此人也是姚家同宗,父母在火災中皆亡。認余恩侯為叔,一同進京。”
陸詔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然后陛下與他一見鐘情,非卿不娶?”
“不錯。”葉明凈點頭,“這下悟遠總該放心了吧。”
陸詔神色微動,探身靠近,凝視著她,聲音輕緩:“澹寧可是很在意我是否放心?”
葉明凈微微一滯,不自然地別過視線:“你若不放心,在北邊要如何安心做事?”
陸詔笑了,眼中的光彩驚人的明亮:“我知道……”
接連一個月的宮廷留宿事件終于停止了。女帝陛下沒有再宣人入宮。自然也就沒有了留宿武英殿一說。
前前后后,共有三十名男子在宮中度過不眠之夜。
這三十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對于緋聞傳言義憤填膺。
一臉“我很清白”的正氣。
然后,秀男復選的日子到了。
而就在這時,葉明凈召來嚴守正,道:“嚴卿,據悉這些待選男子在京中頗有些言行不正,可有此事?”
嚴守正道:“傳聞者,風言風語爾。古有’三人成虎‘之說。市井流言,孰是孰非,實難了斷。臣日日在禮部值守,倒是沒聽見什么傳聞。”
葉明凈笑笑,本來也沒指望從這些老狐貍的嘴里問出什么實話。徑自抬出自己的方案:“嚴卿,話雖如此。朕心中實是放心不下。后宮之人,將來便是皇子之父。這人品還是考察清楚的好。”
嚴守正沉吟:“那依陛下之見……”
“著大理寺調查。”葉明凈說出她的打算,“若是流言,顯見得是用心險惡。萬不可饒恕那起惹事生非的小人。該抓的抓,該殺的殺。若是真的?哼!想必嚴愛卿你也知道該怎么做?”
“是。”嚴守正立刻表態,“此等道德敗壞之人,自是要剔除候選資格的。”
葉明凈的這道旨意,內閣很快通過了。未來皇子父親的人品,這可是一頂大帽子。在文臣們看來,后宮男子不優秀不要緊,可人品差劣總也不行。選出個平庸無害的是最好。人數少些也無妨。
大理寺卿于光愷接到了他到任以來最尷尬的一起案子。查明京中待選男子的言行。
他看著香案上的圣旨,嘆氣。
這種東西,說真說假都可以。關鍵是看你想要什么樣的結果。
他思來想去,決定還是面圣一次。不管怎么說,這人選都是要入宮的。內閣也不可能永遠不換人,還是得聽聽皇帝本人的意見。他和這位陛下接觸的不多。卻由于大理寺本身的性質,幾乎每次政局的勢力轉變,在他這里都能事先嗅到蛛絲馬跡。
科考舞弊案、秋狩謀逆案、三堂會審黃家案……這位陛下絕不是任人擺布之人。
想要步步高升的做官,或是坐穩了官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要選對該走的方向。
葉明凈接到于光愷的請求,笑著同意了。她就知道他是個聰明人。
于光愷開門見山,坦言問道:“不知陛下對此案有何看法?”
葉明凈笑道:“于愛卿。一時的言行舉止無法代表一個人的全部。一個人的品行總要有些時日才能看出來。這個案子,想必會有很多方投入關注。于愛卿不妨慢慢審理就好。不用著急。”
于光愷明白了。這位陛下的意思是拖。
這個方針對他來說無疑是最為有利的。他摸著胡子笑:“陛下說的是。只不知陛下以為要多久的時日,才能真正判斷出人之品行?”
這就是問她想拖到什么時候。葉明凈慵懶的往身后的錦墊上一靠,近來她越發覺著嗜睡:“于卿不用管那些小事,只慢慢細訪就好。日子久了,該有的也就有了。”
于光愷細細琢磨她話里的意思。應該是這位陛下另有后招。他也就不再多問,心領神會地告退。
出門走了幾步,就看見太醫院院使何長英拿著藥箱往這邊走。
女帝身體一向康健,這應該是去請平安脈的,就笑著寒暄:“何院使,怎么連個小童子都沒帶著。”
何長英也笑著回道:“新研制了幾副藥,都讓他們給我看著藥爐呢。區區一個藥箱,也不用在費事地去調人。”
于光愷拱拱手:“不耽誤何院使了。”
兩人錯肩分開。
何長英跟著馮立往里走。臉上早已沒了剛剛的笑容。陛下特意宣他來請平安脈,還私下囑咐了不要帶童子。由不得他不升起忐忑之心。
等到室內的太監和宮女退得干干凈凈,房間里只有他和女帝兩人時,他心頭的不安升至了最高點。
葉明凈卷起袖子,伸出手腕,靠在明黃色的小墊枕上。
何長英看了看空蕩蕩的四周,往常都是由一個宮女給那手腕覆上絲帕。現在……
“不用看了。”葉明凈出聲,“就這么切脈吧。何院使也能更有把握些。”
何長英“騰”的抬頭,不小心看入那一雙眼睛。平靜無波。
他垂眼,坐上錦墩。三指覆上細膩皓腕。少頃,神色大變!
“朕可是有了身孕?”葉明凈一直盯著他的臉,見其色變,出聲詢問。
何長英一臉晦澀,復雜難掩:“是,陛下確是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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