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同山意外的舉動和稱呼,讓常寧驚得差點從老式木椅上跌下來。
許久,常寧才壓抑了心中的震憾,勉強恢復如常表情后,沉著臉說道:“范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快起來說話。”一邊說,一邊伸出右手握住范同山的左手小臂,稍微用力向上一帶,范同山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心說希望外面的莫國強,沒有聽到和看到這嚇人的一幕。
范同山心中暗自佩服,小小年紀面臨意外變故,竟還能如此沉得住氣,不愧為范老爺子的傳人,外貌雖不算英俊瀟逸,卻也是氣度不凡,內斂十足,尤其是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伸手一托,卻孕含著一定的武功修為。
待范同山回到座位上坐下,常寧緩緩而道:“范先生,你既然冒險前來,可見膽識過人,出于兩岸關糸的和平大局,我不為難于你,但是你應該明白,以你我的身份來歷,如果讓有心之人看到,意味著會有什么樣的結局。”
“多謝少小爺提醒,是同山唐突了,”范同山放低聲音,從褲袋里掏出一塊龍形玉佩,慢慢遞到常寧手邊,“少小爺,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您脖子上掛著的,是和我這塊玉佩成一對的鳳形玉佩,叫龍鳳佩,我這塊背面刻著禾和女兩個字,您那塊背面上則是乃口月三個字,合起來就是大小姐的閨名:秀娟。”
常寧心里又是一驚,輕手接過龍形玉佩,果然,背面上刻著禾女兩字,“范先生,請繼續說下去。”自從上大學開始,老娘就一直讓自己掛著鳳形玉佩,偶爾也聽老人們說起,老娘是外公在外面撿回來的,原來其中大有不可言說的緣由。
“少小爺猜得沒錯,我是京城人,原來的名字叫黃國賓,十多年前因年少無知離家出走,流落香港街頭走投無路之時,恰遇臺北的范東屏老先生在港公干,蒙他老人家垂憐,收為義子留在身邊,我也在改名為范同山后取得了香港的合法居住權,同山不才,這些年來一直在范老先生身邊做事,漸漸得以知曉他老人家的身世。”
“范老先生自一九四九年退居臺北后,一直孤身一人,原來,他在大陸有一個親生女兒,因發妻早亡和戰亂無瑕顧及,就托付給遠房表弟兼密友常德明撫養,分手時留下鳳形玉佩為記,多年以來,老人家無時無刻不想念著遺留大陸的的大小姐,以至三十多年來未再續娶,每每中秋佳節月圓當空,老人家總是獨自一人,坐于海邊陽臺之上,手捧龍形玉佩,面向大陸潸然淚下,自大陸改革開放,兩岸關糸緩和,老人家也動了回大陸尋找大小姐的念頭,無奈囿于身份,幾年來終沒成行,直到公司前不久收購了一家漁業公司,同山斗膽請纓,冒名扮作大付,才有幸見到少小爺您……”
常寧問道:“范先生,大陸現在的改革開放和對臺政策,完全可以讓你們自由來往,范老先生也可以親自堂堂正正的來去,為什么還要出此下策,以見不得人的面目過來?”
范同山欠身說道:“少小爺有所不知,范老先生現在的身份有兩個,一是香港范氏集團公司的名譽董事長和實際擁有人,他老人家以這個身份前來大陸,想必定會待為上賓而受到隆重歡迎,但是。”
范同山頓了頓,慢慢而道:“范老先生在一九四九年去臺時,就是陸軍少將,兩年前還是現役的陸軍上將、國民黨中常委和國府咨政,而且,而且他現在還是臺北針對大陸的中央情報委員會的顧問。”
怕什么來什么,常寧嚇了一跳,整個人呆住了,后背冷汗直冒,仿佛國安部門的人正在虎視耽耽的盯著他。
半晌,常寧道:“范先生,你可以走了。”
范同山微笑道:“少小爺不必擔心,同山只是一個民間人士,想必即使現形,也不會有大的麻煩,同山有一不情之請,懇請少小爺成全。”
常寧看著范同山不語,范同山說道:“請少小爺留下這塊龍形玉佩,把您身上的鳳形玉佩交于我帶回去。”
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常寧斜了門外一眼,心里猶豫了一下。
“少小爺請放心,我沒有對莫先生透露什么。”
常寧默然不語,暗自咬咬牙,摘下脖子上的鳳形玉佩放到八仙桌上。
范同山眼里一喜,拿過鳳形玉佩小心翼翼的放進褲袋,起身走到常寧面前,躬身說道:“少小爺,同山一定不辱重托,告辭了。”說完,轉身出門而去。
常寧回到鄉里,已是掌燈時分,杜秋蘭給他留著飯,卻見他一付心事重丟魂落魄的模樣,見所未見,遂手撫其背,關切的問道:“出什么事了?”
拿出龍形玉佩交給杜秋蘭,常寧道:“蘭姐,你先替我保管著,我以后慢慢告訴你。”
杜秋蘭接過玉佩,瞥見玉佩之形已變,心里詫異,卻是不敢啟口。
匆匆的咽了幾口飯,但覺心緒慢慢的恢復如常,常寧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沖著跟進來的王石笑道:“老不死,跟你打聽一些事,你要老老實實的坦白交待。”
“臭小子,你今天有點不大對頭么,”王石笑罵道,“你是審問我,還是在求我,你小子先拎拎清爽再說。”
“呵呵,”常寧撓撓頭,自嘲地笑起來,“他娘的,本領導最近革命工作繁忙,日理萬機,有些顧頭不顧腚了,呵呵,就是詢問,一般的詢問嘛。”
“行行,看你小子積極自我批評的態度上,本文書就竹筒倒豆子,有多少倒多少。”
常寧問道:“老不死,你知道一個叫范東屏的人嗎?”
王石一楞,脫口說道:“你問的是范家岙的范屠夫嗎?”
常寧嚇了一跳,“你給我詳細說說這個人。”
“你們常家村后面,有一條深溝,對面緊挨著青陽山的小山谷,進去不到一里路,就是我老家王家里,有十七戶人家,再往山谷里走三里半路,就是范家岙,有四十多戶人家,你說的范東屏,是范王兩村唯一的地主范貴臨的兒子,范貴臨有房屋一百多間,田地三千多畝,包括你們常家村,周圍人家大都是他的佃戶,我也曾在他家干過幾年,據說范貴臨祖上曾發過一筆橫財,所以在城關、青州城和省城都購置了不少房產,解放后自然都歸了人民政府,那范貴臨運氣還算不錯,一九四八年中風死了,不然肯定被抓起來一槍崩掉。”
“老不死,你剛才怎么說范東屏是范屠夫呢?”
王石咬牙切齒的說道:“他逃到臺灣前,放火把范王兩村燒成廢墟,死了十幾個人,二百多人無家可歸,你說他是不是屠夫?”
常寧無言以對,只是機械的擺了擺手。
王石離開前小聲道:“臭小子,我還知道,你外公和那個范屠夫是親戚,嘿嘿,我要是說了,常大仙就沒有傳人嘍。”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