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咳了幾聲，她還沒有探頭，因為怕我劈她。可是我心想，她能躲到什么時候？

但，我又始料未及了。

不成想，她是決定巫嗣，又常年吸食內丹靈氣，巫力之高非我所想。譬如這個大水潭里被我制造出來的風能量。一開始我只是想著脫身，可是不曾想，卻反被她利用！

一個高級巫嗣，完全能操控空氣中的能量為己用。她自己不能制造風，這里也沒有風，但是有我留下的風！

一時間，我只看到水中的漩渦越來越大，最終將我吸住，又深深地拖下了水！

腳踝被她拉住，她就像找替死鬼的水鬼一樣，拼命把我往水里深處脫。我在那陣大漩中掙扎不得，最終被她一下子拉住腳踝，按了下去，按到水底。

她掐住我的脖子按住我，肚子上的傷口還在冒血，可是面上的笑容卻是快意的。我拼命掙扎，可怎么都掙不開她的爪子。最終，她從我腰間抽出那柄匕首。

寒光一閃，我馬上死死地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刺向我，一邊拼命掙扎。周圍的水波都被我們蕩起。我突然驚醒，以我一個金丹二層的小巫，要勝過一個元嬰九層的老妖怪，大約本就是癡心妄想！

但我總是不甘心我這六年的苦就這樣白受了。這六年來，我每一日都在幻想今天，幻想要怎樣狠狠去報復這個瘋女人。這種信念幾乎支持我走過了這四年。

我腳尖一翹，踢在了她腹部的傷口上。她的面容一陣扭曲，卻竟然還沒有松手！我咬了咬牙，連續踢了好幾腳，結果卻是手上一松，差點被她刺中！

我連忙別開臉，可是已經帶起了一竄血珠。臉上被傷了。

擰了擰眉毛，我又一把按住她的手，避免她再刺到我。就這么僵持間，突然一陣金屬的能量涌了出來。我靈光一閃，迅速用神識牽引這股金性內丹到手中，一下子竟然就力大無窮，把她狠狠甩去一邊。

冷笑，金之力并不受靈泉的影響，而且是作用在我身體內部，讓我力氣變大，所以這能量也不會被靈泉吸收。既然要肉搏，那咱就肉搏！

阿魚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面容有些扭曲。

少頃，她的手按住腹部的傷口，迅速止了血。然后轉身向上游。我一愣，往上，我就能操縱雷電，似乎對我也有利。可是我隱隱覺得不對，一下子又沖過去，拉住她的腳踝，把她拉了下來。

豈料這時候，她被拉到我對面的時候，突然伸手緊緊抱住了我，一下子又對上了我的嘴！我大驚，可是她摟得緊，即使有金之力我也一時掙脫不開，幾乎是一下子就被吸掉大半靈氣。

等我掙開，神情已經開始恍惚。大量靈氣的流失需要時間緩沖。果然，她就趁現在撲了上來！

水中響起她溫柔的一聲：“好孩子，阿娘來了。”

我一下子被按到在地上，她很快又把嘴對了上來，靈氣繼續源源不斷地流失。我掙扎不開，又覺得肚子一針劇痛，被開膛了！

靈氣被抽離，只覺得生命力也漸漸流失。我掙扎的手漸漸松開了。

一滴晶瑩的眼淚，飄散在水中。

阿尉。

靈氣的吸取突然一頓。一點點的回籠讓我迅速回過神，來不及恢復意識，手已經自動把她推開了。我眼看著她飄去一邊，突然跪了下去，伸手掩住自己的臉。

我迅速給自己止血。幸好，內丹沒被挖掉。靈泉順著傷口涌入我體內，雖然痛，倒是讓我迅速恢復了一些靈氣。

這女人怎么了？突然失心瘋了？

我來不及細想，迅速抽出私藏的最后一柄匕首，撲了過去。哪里料到她前一刻還在發瘋，一下子又清醒了過來。不，也許還沒清醒。等我要刺中她的時候，她突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狂熱，一下子擰住我的手。匕首掉落！

我吃痛！這女人是吃了大力金剛丸嗎？！怎么一下子力氣變得這么大！我體內的金之力也沒有作用了！

我拼了老命掙扎，不要她再把嘴湊過來。扭打間我們浮出了水面。我趁她不備一口咬在她抓著我的手的那只手的手腕上，力氣大到絕對見了血。她不防，就松了手，我立刻飛出水中，升出半空。那是為了防她再來偷襲我，雖然水中已經沒有風！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冷笑了一聲，也上了岸。

顫抖了半晌，她反而淡定了，好整以暇地整理一下衣裳，道：“乖女兒，阿娘說話你怎么就是不聽呢？阿娘早就說過了，這就是你的命，要乖乖認命，才是好孩子。”

我啐了她一聲：“老子從來不信命！”

接下來就是硬拼的攻擊。

元嬰九層的實力，總是會輕易地化解我的攻擊。兩個人打得天翻地覆，井底里爆破聲一片。我躲的時間多，她太快，我甚至來不及發動雷電攻擊！

最終飛入另一個山洞，洞口的風聲呼嘯而至，她將要追上來！

我張手結出水鏡，整個洞穴馬上澄明一片。召喚出分身，鏡子里全都反射出影子，一時竟難辨真偽。

“呵呵……”

悅耳的笑聲在山洞中回響，阿魚追了出來，四周看了一眼，冷笑一聲：“雕蟲小技。”

一記攻擊打在水鏡上，把里面她自己的影子打得粉碎。陡然，她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我哈哈大笑：“好阿娘，驚喜可不少呢。”

被困了六年，難道她以為我只悟出了分身和雷電？未免太小看我。水鏡里有我的神識，木之力牽引著生命力，漸漸將鏡中人實體化。這是取自巫術的感應之力，她打破了鏡子，等于是打破了她自己的元神！

分身陡然竄到她后面，劈手要攻擊，被她一下子震開，甩到了鏡子上，鏡子又打碎，又一聲凄厲的叫聲。

這一招我定名為鏡花水月，一切本是虛妄，但是隨著攻擊而進入的神識就會讓鏡中元神實體化。也就是說，誰出的手，傷的就是誰！

分身的重傷直刺入我的元神，不過我迅速調息穩住元神的震動。冷笑，雖然我現在修為尚淺，只能結出十八面水鏡，但我倒是要看看她如何化解！

我用水鏡掩飾我自己的形神，只在眾鏡之中不斷穿梭。陡然，她伸出手一抓，抓住了躲在鏡子后面的分身，一下子拖了出來。

“還有一個呢，阿娘。”我獰笑著撲到她背后，趁她鉗制住分身，一刀刺入她的腰腹。在這種水鏡環繞的地方，我最好用物理攻擊！

她慘叫一聲，把兩個我都甩掉。只是剛剛我的神識已經順利地潛入了她體內。她也是巫嗣，當然意識到了，面容一陣扭曲。伸出手指一張，巨大的符文網就籠罩在水鏡上，我頓時動彈不得。

她低聲道：“本來不想用這招對付你，乖女兒。但是你怎么這么不聽話呢。”

我僵在地上，掙扎不動，真身已經暴露，心里卻又驚又怒。這種強烈的符咒，恐怕就是當初鎮住阿尉的那個！侵入身體，我就感覺到了它的破壞性，以我這么脆弱的經脈，只怕會一下子被抽碎個干凈！

一下，我們兩個都坐下來調息。她要把我的神識逼出來，而我要制住體內亂竄的符文。

我們在搶，搶的就是時間！

她的傷口在不停地流血，可是她也沒有辦法去管，因為我的神識在她體內亂竄。而我拼命地想要壓制住那如針刺一般的符文，或者是用土性力量來安撫它，可是卻收效甚微。

打了半天座，我的精神高度緊張。一睜開眼，突然發現本該在我前面的阿魚站了起來……

不，她不是站在了我面前……我看到的，是鏡子里的她。她，在我后面！

我大驚，可是來不及做出反應，已經被她一把提了起來。幾乎是無法抗拒的，她的嘴唇用力貼了上來。體內的靈力瞬間洶涌而出，被她吸入口中！

我拼死掐住她的肩膀，她的禁錮只越來越緊。就在我連神魂都要被吸掉的時候，她突然放開了手，臉色一變，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而我被她甩在地上，還在喘氣，眼前都看不清楚，可我知道發生了什么，我冷笑：“阿娘，這就是你夢寐以求的金之力，怎么樣，不錯吧。”

她現在就在經歷我當初經歷的一切。強悍的金之力在體內流竄，木性內丹在枯萎，可以聽得到她的骨骼“啪啪”作響的聲音。

我運氣稍微恢復了一些靈氣，然后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走了兩步，最終還是倒了下去，就倒在她面前。她在打坐，額前汗如雨下，面容不自然地扭曲，骨骼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我看了她一會兒，嘆息：“我要殺你了。”

當然不給她融合內丹的機會。

到了這個時候，她不笑了。極大的痛苦讓她的面容很脆弱，幾乎有一種溫柔的錯覺。她睜開無神的雙眼，看著我：“你恨我嗎？”

我一愣，然后冷笑，這還用問嗎。

她閉上了眼，脆弱又溫柔：“我小時候，也恨我阿娘……后來我殺了她。現在你要殺我了。”

我皺眉：“我不是你女兒，你不要搞錯了。”

她呵呵地笑了起來，聲音無比凄厲。劇烈的痛楚之下，神情竟然如夢似幻：“我阿娘把我養到一百三十二歲，才狠下心來拿我煉蠱。可是后來她被我殺了。我怕以后我的女兒會像我一樣，所以她一生下來，我就……”

我的心尖突然一顫，拿刀的手都要握不住。

她“哇”的吐出一口血，還是笑，牙齒不斷顫抖的聲音：“阿語，你活下去了。那去幫我把我的阿語找回來……讓她回來……”

我低聲道：“你沒有殺她？”

她閉上眼：“我把她丟下了山，也許她已經死了。”

說著，她伸手握住我的手，骨節泛白，青筋曝露，可是一點都不重，幾乎是松松地扣在我手腕上。她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口中溢血不止，看來是放棄了內丹的煉化。我一時不防，她突然拉住我的手，把我手上的匕首朝她自己腹中狠狠刺去！

我的手一抖，想要抽回來，可是被她死死地拉住。

“阿語……我的孩子……”

說著，又猛然一刺。我大喘一聲，愣愣地接住了她倒在我懷里的身軀。

阿魚就這么死了。

我狠了六年的人，就這么死在了我懷里。我一下子，有些回不過神來，竟然也伸不出手去取她的內丹，甚至覺得心中有些酸楚。

半晌，我在丹爐里升起大火，把她抱起來，丟了進去。她曾說要把我煉成灰，現下是我將她化成灰燼。

希望燒去她這污濁之身，來世，她可以不再憂慮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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