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典鋪其實更愿意借錢給窮家小戶,不愿意收那些富家子弟的物事,畢竟富家子弟送來典的物事再好,到頭來人家也有財力贖回去。
因此妙兒話一說完,那老掌柜故作為難的思忖了一番后,最終牙一咬、很快就往上加了五十貫錢:“我最多只能出一百五十貫,再多我便不能收你這套頭面了,否則這樁買賣我可就沒什么賺頭了。”
妙兒曉得這些典鋪的掌柜的可是一個比一個精明、且個個都是人精兒,說的話也只能信它個五、六分,出的價錢也一定還有上升的空間!
因此妙兒不管那老掌柜面色如何為難,也不理會他做出一副價錢再高就不收的姿態,自顧自的喊出了自己覺得合理的價錢:“可我覺得老掌柜出的價錢還是低了些呢!這樣吧,一口價兩百貫錢!老掌柜要是愿意給這個價錢、我們就立馬把頭面典了,不愿意我們就上別家去問問,我想總會有典鋪愿意收我這套頭面……”
妙兒話才說完,那老掌柜便連連擺手、搖頭說道:“那你們還是去別家問問吧!兩百貫錢我是收不了了,太高了!”
那老掌柜說完便低了頭繼續算賬、一副不打算做生意的模樣,妙兒見狀也不勉強、抬了腿就要往外走去,倒是先前急著要走的尤大牛反倒有些猶豫,并很快就湊到妙兒耳邊低聲說道:“妙兒,我們真不在這間典了?我看一百五十貫也不算低了,我們再往上講個一、二十貫錢,興許這老掌柜就把頭面收下了……”
尤大牛說著偷偷的掃了老掌柜一眼,聲音隨之壓得更低:“他最初開價才一百貫錢,我看他要是能給個一百七十貫錢就算很不錯了,兩百貫錢他定是不想做這樁買賣了!”
妙兒卻不為尤大牛的話所動,依舊堅定的搖了搖頭、并以眼神示意尤大牛不要多說,隨后妙兒故意提高嗓音對張三郎說了句:“三哥,我先前瞧著街頭拐角處有間‘陳記典鋪’,聽說那家典鋪出的價錢一向都比別家高,我們現下就去陳記問問吧!”
妙兒說完沒有一絲猶豫、抬腿就往鋪子外走去,這張三郎一向機靈、當下就猜到妙兒是在用欲擒故縱的手段,于是立時十分配合的高聲答了句:“西邊那條長街上別的鋪子不多、典鋪卻是一間挨著一間,我先前特意掃了一眼,見有‘王記典鋪’、‘張記典鋪’、‘劉記典鋪’……”
“那些典鋪我們大可一并去瞧瞧,興許還有典鋪掌柜出高過兩百貫錢的價格哩!”
張三郎說完便左手拽張大郎、右手拉尤大牛,隨后快步的追隨妙兒的身影往外走去,一副迫不及待去別典鋪問價錢的樣子……
而在高柜臺后的老掌柜看似瞇著眼、全神貫注的算賬,實則用眼角的余光關注著妙兒幾人的一舉一動,并把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進耳里。
那老掌柜本以為他故意不再搭理妙兒,妙兒便會以一百五十貫錢的價錢把那套赤金頭面給典了、讓他多賺點便宜!畢竟但凡到典鋪典物事的人,大多都是因有急用、繼續用錢,絕不會有心思慢悠悠的壓價,也容易上當誤以為掌柜的給出的已經是最高價了。
沒想到這老掌柜以前屢試不爽的計策,這一回卻沒能奏效!妙兒不但耐心十足的和他談價錢,價錢一談不攏還馬上毫不猶豫的走人!
因此眼看著妙兒幾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典鋪門外了,一直等著妙兒主動開口答應典當的老掌柜,最終按捺不住、出聲留了妙兒他們……
“等等!那位小娘子且先留步,老朽今兒還沒開張呢!就破例按照你說的價錢收了你那套頭面吧!就當是賠本賺吆喝,開個好兆頭、也好多引來幾樁好買賣!”
老掌柜的話讓妙兒立馬收住腳步、招呼尤大牛幾人轉回典鋪里,并笑吟吟的打趣了老掌柜一句:“老掌柜,你要是早點松口答應,我也就不用故意裝著要去別家了!這進進出出的費腳力不說,還得把物事包起來后再重新打開,麻煩著哩!”
老掌柜一聽妙兒這話,頓時差一點被氣得吐出一口鮮血來———敢情他那欲擒故縱的招兒沒玩成,反倒被妙兒這個小姑娘給反欲擒故縱了一回!!
妙兒一見老掌柜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立時用袖子掩了嘴偷笑,還不忘沖張三郎偷偷的豎起了大拇指,心里更是忍不住有了小小的得意———本姑娘沒穿越前,可是被親朋好友封為“砍價高手”、出門血拼必帶的“人形移動打折卡”啊,要是連老掌柜這點欲擒故縱的小心思都抓不準,那她還怎么在江湖混?!
于是妙兒和老掌柜這只老狐貍過招的結果,就是妙兒笑瞇瞇的把頭面遞了過去,而老掌柜則一臉郁悶的數了銀錢、寫了典票,并不甘不愿的把銀錢和典票遞給妙兒。
妙兒一向是個尊老愛幼的好姑娘,因此她見老掌柜一臉郁悶、垂頭喪氣,臨走前便一臉好心的支了個招給他:“老掌柜,下回再遇到像我這樣的客人,你大可不必出聲留我、盡管讓我離去,我若是真心想典當必會自個兒主動折回來!我若是沒有折回來,那便是你出的價錢實在是太低了,或是我壓根兒就不想典當……”
老掌柜聽了妙兒這話雙眼頓時一亮,整個人也果然不再那么郁悶了,隨后他便皺著眉頭思忖妙兒給他支的招兒,大有想馬上試上一試的意思,讓妙兒幾人見了都一起笑了起來。
且先不說那老掌柜對妙兒如何信服,卻說妙兒幾人一出那典鋪,張三郎馬上笑嘻嘻的夸了妙兒一句:“我們妙兒真是聰明,三、兩句話就讓那老掌柜把價錢給加上去了!不虧是我們家的小管家婆!”
“三哥你也不賴啊!沒有你故意添的那幾句話兒,那老掌柜也不會這么爽快的答應給我們兩百貫錢!”妙兒說著用胳膊肘子捅了捅張大郎,道:“大哥,三哥也有有用的時候哦!我早說了,三個要是能把機靈勁兒、和鬼點子用在對的地方,那一定會有好的作用!”
這頭面能典到高價、張大郎心里自是十分欣慰,于是他一邊伸手摸了摸妙兒的頭頂表示嘉許,一邊開口提起了下一樁正經事:“這銀錢我們現下已經拿到了,接下來該去打聽田價了吧?這買田可不能馬虎!”
一旁的尤大牛聽了,立時接了句話:“我倒是認識一個極為可靠的牙儈,我領你們上她那兒問問看,興許她手頭上正好有要出的良田,正好便宜了我們。”
“那就勞煩大舅父啦!”
妙兒說著便親親熱熱的挽住尤大牛的胳膊,笑嘻嘻的沖他撒嬌,尤大牛則一臉愛憐的伸手點了點妙兒的鼻尖。隨后幾人便在尤大牛的帶領下,一路拐到了街邊一間門面極大的牙行里。
尤大牛一帶著妙兒幾日進了牙行,馬上就有和他相熟的牙儈迎了上來,熱情的招呼他們幾人落座,并很快就讓人上了幾盞茶。
待尤大牛幾人端起茶盞喝了口,那牙儈才笑容滿面的問了句:“尤老爺今兒到我們牙行來,是想雇覓人力還是尋匠作?亦或者是有別的事想找我們幫忙打點?”
早在路上,妙兒就和尤大牛仔細打聽過了,知道北宋的大小牙儈分好幾種種類,且細分之下還有不同的稱呼———專門替大戶人家選買寵妾、丫鬟、女使、小廝、婆子、歌童并舞女等各色人口,以及販賣各類人口的人,一般被稱作“人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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