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牙婆走到林氏面前,用手捏了林氏的下巴仔細的瞧了瞧,隨后十分爽快的說道:“這女子模樣一般、年紀也大了些,也就身段子還湊合,一口價———六貫錢!”
這林氏并無一技之長,充其量只能算個一買回去就能干活的丫頭,那牙婆開六貫錢倒也算是公道,于是尤氏很快就點頭應下:“成交。”
尤氏話音才落,那牙婆便掏了六貫錢給尤氏,尤氏也當面立下了一份契書,銀貨兩訖后劉嬸和禾花便把林氏交給了牙婆帶來的粗壯婆子,改由那兩個粗壯的婆子架著林氏。
那林氏見尤氏竟只用了三言兩語就把她轉賣給了牙婆,先是一怔、回過神來后馬上殺豬般的嚎叫起來:“大老爺又沒發話說要賣我,夫人你怎么能自作主張的把我賣了?!我可是大老爺最最寵愛的妾室,夫人你不能就這樣把我賣了!”
“我活了這么多年,還沒見過哪戶人家的妾室是正頭娘子不能賣的!你是大老爺最最寵愛的妾?我還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來的正室哩!”
一旁的幾個婆子聽了尤氏和林氏的對話,也都齊齊捂了嘴笑了起來,領頭的牙婆更是不客氣的說了句:“夫人這話說的好,小妾就是小妾、再怎么著也不能越過正頭娘子,正頭娘子賣她也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兒、誰都攔不得……”
“我呸!你個老乞婆少在這兒嚼舌根!我要見大老爺,我要大老爺替我做主!大老爺明明答應過我、待役期一滿就把我抬舉成如夫人,他一定不會突然把我賣了!你們讓我見大老爺,我要親自找大老爺問個清楚!”林氏一邊奮力的想要掙脫兩個婆子的束縛,一邊不甘心的尖叫道。
尤氏聞言只不緊不慢的說了句:“對不住了,這兩天大老爺子不在家,我就是想讓他來見你也沒法子!”
尤氏說完便給那牙婆使了個眼色,而牙婆也沒少見大婦趁著男主人不在、偷著把家里的妾室賣了,這樣的生意她自是接了不少,因此一得了尤氏的眼色、那牙婆馬上就心領神會的沖她點了點頭,并即刻對跟著她來的婆子吩咐道:“拿塊帕子塞了她的嘴,別讓也繼續鬼叫下去了!”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你們……”
那婆子聽了,馬上就從袖口里掏出一塊黑乎乎的粗布帕子,二話不說就塞到了林氏嘴里,把林氏余下的話都給堵在肚子里、讓她再也尖叫不出來。
而尤氏一心想著趕緊把這事給辦了面對夜長夢多,因此她馬上就讓劉氏和禾花把翠鳥也架了過來,人一架到就對牙婆說道:“這個剛剛買回來沒幾日,三年役期也只減了幾日。”
那牙婆照樣把翠鳥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隨后問道:“這丫頭你家大老爺收過房了沒?”
尤氏據實答道:“收了。”
“收過房了啊,”那牙婆話里帶著一絲惋惜,隨后也報另一個價錢出去:“既已收過房了,那便只值十貫錢了。”
尤氏倒是十分爽快:“十貫錢成交。”
接下來自是給銀錢、立字據,這些做完后翠鳥也就易了主。
不過這翠鳥倒是不想林姨娘那樣,一得知被轉賣就歇斯底里的反抗,似乎她并不介意被轉賣,從頭到尾都老老實實的、不用婆子上去就老老實實的站到牙婆身邊去,好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離開張家般。
賣完林氏和翠鳥后,李氏也被叫到了牙婆跟前,那牙婆一看到李氏雙眼就立刻放光,顯然她對李氏的模樣十分滿意。
尤氏則盡職的開口介紹道:“這個是由妾轉成使女的,役期還有六年多,是個老實本分的人,還請你幫著尋戶好人家。”
“成!我一定會替她尋戶好人家,”那牙婆笑瞇瞇的說道,隨后不等尤氏再開口就徑直給了個好價錢:“夫人從頭到尾都沒同我議價,也算是個爽快的人,那這一回我一爽快一些———這個我可以出十五貫錢!這可算是高價了,也就是夫人這般爽快我才給這樣的價錢!”
尤氏見這牙婆開價都還算公道,于是依舊沒有和她議價、直接就應了下來:“成交。”
于是最后連李氏也易了主,而尤氏把張光的幾個妾都賣了后,一下子便有了二十一貫錢的進賬。尤氏自個兒私下收了六貫錢,剩余的十五貫錢一分不少的交給了馬氏,讓馬氏把這些錢入到公中的賬簿上,好讓張光回來后沒法挑刺。
尤氏是鐵了心要給張光一個先斬后奏,因此這件事可謂是辦得干凈利落、一點都不含糊,而那牙婆領著人走沒多久,村里那些愛嚼舌根的長舌婦便都知道了尤氏賣妾一事,且馬上讓這件事成為矮嶺村的最新八卦。
當然,尤氏的手段也叫村里先前小瞧她的人都閉了嘴,畢竟這尤氏可是一口氣把張光的妾賣得只剩一個,比以前還要彪悍幾分!因此村子里那些好嚼舌根的婦人,再也不敢在私底下說尤氏一病、就可以任人揉搓。
待張光踏青歸來時,幾個妾已被賣得遠遠的,張光知曉后立馬就尋到了尤氏屋里,一見面就怒氣沖沖的質問尤氏:“你怎么把林姨娘她們幾個給賣了?這事你事先怎么沒同我商量下?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官人?”
尤氏早就自動把張光歸在了無視對象里頭,因此面對張光的質問,尤氏目不斜視、連眼皮子都沒抬下,一邊專注的忙著手上的活計、一邊不咸不淡的答了句:“我們這一大家子都快吃不飽了,哪有閑錢給老爺你養妾?這事三弟妹也是贊成的,賣妾得來的銀子我也已經全都交給三弟妹入公賬了,老爺要是有什么不滿就找她說去吧!眼下這家可是她在當著……”
張光礙于要維持讀書人的形象和臉面,平日里在馬氏等弟妹面前、都是裝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這些年來他也就只敢和尤氏一人抱怨。加之張光雖然沒管賬,但多少也曉得張家眼下的狀況的確大不如前了,且張家其余三房可是一個妾都沒。因此張光自是不敢去找馬氏理論,更不敢讓馬氏從公中拿錢出來給他重新買妾。
于是張光只能把心里的氣都撒在尤氏身上:“這是我們大房的事,你把三房扯進來做什么?那幾個妾平時的吃穿用度能花幾個錢?犯得著讓你背著我把她們一個個都賣了?你把她們都賣了,今后誰來服侍老爺我?”
“家里不是還有個張姨娘嗎?她難道不能服侍老爺?”尤氏不軟不硬的頂了張光一句,讓張光頓時啞口無言———總不能說他嫌棄張氏了、所以不想要她服侍吧?
隨后尤氏干脆把話說得再狠一些、讓張光徹底沒臉:“要不是老爺你三天兩頭就和那些所謂的‘文人好友’下館子、喝酒押妓,我們家能這么快就敗下去?要是你肯把喝酒押妓的心思、花在賺錢養家上頭,興許我們家也不用淪落到賣妾!”
“哪怕你不屑打理這些俗務,那把花在喝酒押妓上的心思全放在讀書上頭,指不定早早就能考取到功名、光宗耀祖!真有那風光的時候,老爺想納幾個妾,還不是你自個兒說的算?”
尤氏的話讓張光臉上的神色頓時青白交接,更讓他馬上梗著脖子駁了尤氏一句:“我和那些文人好友一起出去,為了是和他們談論文字詩詞,以及彼此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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