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含著悲憤、詫異、怨念的吼聲傳到隱在小巷口的顏卿耳中,他偷眇著俞希氣呼呼的小臉,失笑地搖了搖頭。
他昨日走,見俞希欲言又止,便料到俞希今日一定會如小尾巴般的跟著他。平日出門他并無特殊目的,被跟著倒也無所謂,可從昨日起,涉及的都是些不能對俞希輕易透露的事,若不甩掉這個小尾巴,指不定會鬧出什么麻煩的事來。
顏卿見俞希在客棧門前吼過一番又站了片刻,最后卻沒轉身回客棧,反而如沒頭蒼蠅一般的沖到街上,朝著他的反方向走掉。他臉上一沉,心中一緊,腳下毫不猶豫的往前跨出一步,正要出聲阻止俞希,與此同時他的肩部被人重重一拍,一句輕快卻挺刻薄的話語傳入顏卿耳中。
“這大清早的,你杵這里干嘛?”這話讓他打消了阻止俞希的念頭。
顏卿微蹙了下眉,雖沒回頭,卻已知道身后站的是誰。在此處遇上他,這讓顏卿本就不平靜的心情更為復雜。他暗嘆了一聲,對著面前的空氣說道:“前幾日我與寒還提過你,沒想你還真在此縣。”說完才微有不情愿的轉過身。
身后正站著一個與他年齡差不多,個頭卻要稍高一點的男子。
他腰間掛著一把長劍,光看劍鞘也知此劍價值連城,而衣著打扮有幾分江湖味,像是常常走南闖北行俠仗義。他生得一副濃眉大眼的五官,配在一起和諧不說還有幾分陽剛的味道,但總體來講面部的線條并不粗糙。
總之一句話,他就是那種第一眼平凡,可越看越耐看的人。
男子聽顏卿這么一說,咧嘴“哈哈”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讓他增添不少陽光之色,與之一比,反倒是顏卿顯得陰沉。
“我才從卞縣過來,不路過郾縣如何回紅都?倒是你,怎么大清早的就在巷口發傻?”說完還覺不夠過癮,又加了一句:“莫不是在等心儀女子經過?哎喲,卿何時對女子如此興趣了?”
顏卿知道他一向嘴上不留情,越是交情不錯的,越容易被刺得體無完膚。聽了這番揶揄,他倒沒往心里去,只是剜了他一眼,說道:“這你不用管,找個地方坐坐,我有話問你。”此人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既然遇上了便要抓住機會多問幾句,至于今日的事……緩緩也就緩緩了。
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關云,不過此時遇上這好事之人,正好可以將丁寒的破事丟給他去辦。顏卿在被關云拍住肩時便在心中盤算好了,如此一來,自然沒那么容易放掉眼前這個機會。
關云嘴雖快且狠,可心眼沒顏卿那么多,聽他說有話要問,也沒懷疑什么就跟著出了巷子。
外表氣質截然不同的二人,在這顯得冷清的街道上并肩走著,雖說他倆不是談笑風聲,但隨意的閑聊更加吸引偶爾遇上的路人們的眼球。
顏卿將關云帶到曾與丁寒碰面的小亭中,一人一邊的坐下。
“云,你在卞縣是否做了什么?”想當初顏卿也曾在這里問過丁寒,不過對方的回答卻如他一樣驚奇。雖知此問有些多余,但顏卿希望從關云口里知道事實。
“嗯,做了。”關云頗有幾分得意地說道:“齊仁家中都有十六個貌美如花的小妾了,居然還要再娶一個,他也不怕身子受不了。爺瞧著不爽,路過卞縣時順便查了查他的底,再順便警告了他一下。”
關云似乎不想給顏卿說話的機會,這頭才說完,那頭又問道:“那齊仁的底……似乎與你有牽連。”
顏卿的瞳仁微不可察的縮了下。御查使一職,百姓聽的都是些風光的事,可暗地里操作起來,總的來說都放不上臺面。他為了治理好卞縣,背底下沒少對齊仁下工夫,居然讓關云順滕摸瓜的瞧出眉目。
他斜睨著關云,唇角勾著淺笑,說道:“你只查到我,可有看到更深的?”
這問拋過去,關云重重的抬了下眉,心知肚明沒追問下去。他三人同為此職,似乎只有顏卿在認真辦事。
羞愧之色從關云瞳中一滑過而,卻被顏卿捕個了正著。
顏卿暗笑了下,沒有點破。話說回來,當初他就覺得小齊辦事的速度太快,原來果真不是五姨太的功勞。他一向認為,凡事一遇寒云二人,一定會被拖后腿,沒想到這事陰差陽錯的,他居然沒有幫倒忙。真是萬幸。
關云被問得沉默,顏卿終于有機會說話。他問道:“你說你回紅都,是皇上召你么?”想當年他仨被才繼位的允帝私下召見并任命為御查使一職時,關云硬是讓允帝面色鐵青的多等了一個時辰。那個難熬的一個時辰,讓顏卿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想必丁寒也是。
要不是因為允帝那時需要籠絡人脈,估計關云早就被拖出去腰斬了。若說關云當年所為全因不懂事,但數年過去,顏卿看他遲到的習慣沒改不說,似乎反而更深,遇上他心情不爽之時,放允帝鴿子的事也不是沒有過。
也只有關云才敢如此膽大,丁寒常把這話掛在嘴上,顏卿也舉又手贊成。
他認識的關云才不會因為被皇上召見,就會乖乖的趕回紅都。
“怎么可能。”關云拽拽的回答讓顏卿在心中暗道“果然”二字。
他一臉向往的看著遠處說道:“我是聽說有一江湖好手會去紅都,這才跟著往紅都趕,看看能不能與他會會。”
這樣的理由,換一個人說出,顏卿會認為可笑之極,但自關云嘴里而出,他倒是覺得極有可能。像他這般對武功癡迷到可以用入魔形容的人,聽說高手出現會不動于衷,那才叫有問題。
顏卿苦笑了下,說道:“這樣啊……我本還有事想請云幫忙,既然——”一個長音,加一張苦瓜般的臉,讓人很難直接拒絕。
“何事?”關云果然上套的接了一句,問完之后臉上立即浮出上了當受騙后的不情愿。
久了不見,他竟然忘記顏卿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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