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君心清音醉夢云箏付,碎紅搖翠綻初晴224高深莫測醉月吟風
清音醉夢云箏付,碎紅搖翠綻初晴224高深莫測
大勢已去。
襄王很想笑。
一時之差,一念之差,然而他卻不肯承認是一智之差。他是驕傲的襄王,怎會在才智方面落于人后?
他為今日謀劃了太久,等待了太久,雖然事發有點緊急,可是也不至于這么輕松的就敗了,就好像是一場游戲般,而他則是被牽控的傀儡。
心火熊熊,如炙如烤。
究竟是誰,究竟是誰導演了這場鬧劇?
今日我宇文玄緹身陷險境,如若不死,待得他日,定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滿府驚惶中,安容已是木然。
她與宇文玄緹結發十一載,雖不受寵愛,亦是于日常微詞中知其心有不甘,亦知他遲早要鬧出一場大事,卻不想來得如此倉促。就在兩個時辰前,他還與眾姬妾飲酒賞月,還說自己今天穿的這身肉桂粉蹙金琵琶衣裙顯得臉色像橘皮……一切都和往常沒有什么不同,怎么會……
她隱隱覺得有什么不對,然而又尋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對。
此時,又一騎疾馳而來,那小校翻身落馬,動作利落。
“襄王謀反失利,已投入天牢,聽候發落!”
宇文玄逸長眸微瞇,深深吸了口氣,忽的一笑,而后斂衽為禮,向著這邊遙遙一拜。
安容好像明白了。
心忽然就這么安了。
多少年來,因為他的不甘,他的雄心,自己不知有多少次自夢中驚醒。他若在身邊,定要仔細查看他是否身有血跡,他若不在,定是要遣人看他歇在哪一房中,定要得他一句怒罵才會放心。
她們都說她是妒,她從無辯駁,她只知,若是沒了他,一切都將沒了色彩。
這么些年來,無論他是喜還是怒,無論他是寵愛還是疏離,她永遠都只記得十二年前那個金秋的午后,他策馬而來。年輕氣盛,英姿勃發,卻是濃眉緊鎖,將一塊淡黃的帕子丟到她懷中:“一個女孩子,竟然看不好自己的貼身之物!”
就在那一刻,天地的一切仿佛都被染作了金色。
她嘆了口氣。
她不知道這世間是不是只有自己一個女人將那一瞬當做了永恒。
他們也有過恩愛,然而他卻嫌她太過順從,無論何時何地,哪怕受了委屈,哪怕他大怒,她都一副笑意微微的模樣。
他罵她是“木頭”,然后去寵愛那些會哭會鬧會吵會撒嬌的女人。
她依舊是笑著的,他不知道,其實她只是不想讓他心煩。
而今,終于沒有這些煩惱了。不用再擔心他什么時候起事,不用擔心起事的后果如何,不用再獨守空閨想著他今晚宿在何處,會不會……來看她……
她盈盈上前,對著那魅惑之人深施一禮。
“王妃厚禮,本王不甚惶恐。”
“王爺謙虛。王爺當得此禮。”
狐貍眼中劃過一道幾不可見的精芒,轉而又笑意微微。
“王爺請受罪婦一禮,罪婦有事相求。”
“王妃但說無妨。”
“罪婦……想去牢中陪伴夫君。”
宇文玄逸笑意微滯,片刻后,眸中魅惑漸消,轉而凝上幾分鄭重。
“盧宜,護送王妃前往天牢。”
隨后,又低聲囑咐幾句。
盧宜領命,帶人恭敬的護在安容兩側。
安容再施一禮,眼底盡是欣喜。
終于,那人只屬于她了。
無論他是喜是怒是愁是怨,卻是再也趕不走她了。
宇文玄逸目送她離去,命所有人將火把堆在庭中。
手一揚,錦盒便沒入熊熊火光中。
驚惶無助的人們看著那團東西瞬間被吞沒,心里暗想,不都說蛭蜱人的種子被燒時會發出哭聲嗎?怎么……
然而再無人敢發問。
那一襲冰色在火光的映照下變作了金燦,使那人更顯魅惑,就連天上的圓月也在他的映襯下變得妖冶起來……
此刻,就在距離承天門尚有一丈遠的地方,宇文玄蒼微抬了眸子,對向那妖冶魅惑之人。
宇文玄逸卻無視他的冰冷,只不動聲色的靠近他,以常人不可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今兒既是已成了這樣的事,四哥還不相信我嗎?”
宇文玄蒼狹眸不瞬,然而……
獄中十五日,他的確與外界隔絕了太久,就連蘇錦翎的傷,他亦是剛剛得知乃救駕而為。
他不清楚這是怎樣一場驚天動地的救駕,除此之外,這十五日內,又發生了怎樣的動地驚天……
宇文玄逸微微一笑,目光徐轉之際,已有太醫院的醫士抬著擔架上前,又有兩個太監想要從他懷里接過蘇錦翎。
宇文玄蒼紋絲不動,眸中射出的冰寒卻讓那兩個太監打了個哆嗦。
而后,他越過那兩個垂首戰栗的太監,將蘇錦翎輕輕放在擔架上。
她氣息微弱卻已平穩,臉上鍍了火光的金色,顯得是那般安靜。
睡吧,待醒來,我就去接你。
理了理那鬢間亂發,目送醫士抬著擔架遠去。
耳邊傳來宇文玄逸的輕笑:“煜王仁愛,對宮人亦是如此關愛,實乃天昊大幸!”
宇文玄蒼微蹙了眉,睇向他。
若說宇文玄逸此前做了什么導致襄王落馬他一點也不感到意外,而且若是襄王一蹶不振還罷,可那鐵血狠戾之人,怎會就此善罷甘休?若有朝一日重拾雄威,宇文玄逸定是首當其沖要遭其毒手。如此,自己倒成了最終的受益者。
莫怪他心狠,也莫怪他恩將仇報,天家就是如此,而且,宇文玄逸這般的費盡心機難道是為了他宇文玄蒼嗎?
唇角不禁繃緊。
宇文玄逸,這個人情我遲早是要還你的!
宇文玄逸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卻毫不在意,目光微閃,很有些意味不明。
他微蹙了眉,思及其方才的提醒與看似抬高他卻是著意抹掉眾人關注的贊語……將功為過,又是何意?這其間到底發生了什么,怎么讓這位清寧王愈發的高深莫測了?
宇文玄逸微微一笑,敞袖輕舉,斂衽為禮,無比正色道:“恭迎煜王回宮……”
蘇錦翎徹底醒來時已是七日后。
這期間,太子毫無懸念的復位了,七日前發生在天欒城的政變留下的血跡早已清洗殆盡。除了襄王入獄聽候發落,一切都和以前沒有什么不同。秋日的天空湛藍通透,微風拂過紅菱長窗,捎來桂花的碎香。
她好像做了個夢,醒后忽然對惜晴以前說過的一段話分外感慨……噩夢總比美夢強,美夢總被現實砸得粉碎,可是噩夢醒來之后依舊陽光明媚,是件多么值得慶幸的事?
她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方試著起身,就被一個小宮女扶住。
小宮女叫秋娥,是專門派來服侍她的。
蘇錦翎有些不習慣,然而此刻又著實行動不便,也就隨她去了。
秋娥是今年民選入宮的宮女,方十四歲,本在太平宮行打掃之事,忽然被調去伺候當今宮里的紅人……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啊,于是雖現已身處昭陽殿七日,仍有些不可置信。蘇錦翎現在已能將夢和現實分得清楚明白,她卻始終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然而凡事莫不敢盡心盡力。
她原是粗使宮女,未經培訓就直接成了紅人的貼身侍婢,整日里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失了這份好運進而被打入地獄。
蘇錦翎見她連微笑都帶著小心翼翼,時不時因為自己的臉色而做著調整,不覺想起自己初進宮的時候。
時間真快啊,看著鏡中那張青澀如小蘋果的臉,再看看自己的蒼白,忽然有了滄海桑田之感,尤其是這次死里逃生,竟讓她有著許多說不出的感慨。
秋娥雖然是初次在重要人物跟前伺候,卻是極會看臉色的,見蘇錦翎摸了摸臉頰又嘆了口氣,她急忙道:“姑娘這是又傷又病的熬了心血,臉色自然差一些,太醫說,怕姑娘傷及根本,便不敢下重藥,待姑娘傷勢好轉,一定要好好的‘固本培元’。不過依奴婢看,姑娘縱然面色稍差,可是比起那些濃妝艷抹的三宮六院不知要好看多少倍……”
秋娥畢竟小孩心性,夸起人來不知輕重。
蘇錦翎心神一凜,急忙看了她一眼。
她亦反應迅速,頓時嘴唇發白,片刻后,躡手躡腳的跑到門口窗邊左右觀瞧,但只見花樹搖曳,方轉過身子拍了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樣。
這副天真讓蘇錦翎忍不住唇牽笑意,然而必須讓她明白,話是不可亂說的。
秋娥也自知有錯,正如姑娘說的,在這宮中,往往就是一句無心之失引來大難,輕則禍及己身,重則牽連他人。“多想一步,少行一步”……姑娘這可真是至理名言啊。
“也是一位前輩告訴我的。”面對秋娥的欽佩,蘇錦翎實話實說:“不過在我跟前你不必有什么顧忌,然而隔墻有耳,就怕有心人……”
蘇錦翎邊說邊感嘆。不過是一年多的時間,自己竟然也語重心長教導起別人來了。身為秀女時只是將諸多宮規禮儀當條例背,當程序實行,而身處其中后,今日這番話卻成了肺腑之言。不能不說,這后宮可真是歷練人的地方。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