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君心
閑愁莫問宮墻柳,千古風流一夢縈422王爺駕到①
蘇錦翎進門時盧逍恰好在內,正坐在桌邊,一手支頤,目光沒有落點。
蘇錦翎他在想。
那夜雖然痛楚難當,神智也一陣陣昏迷,然而屋里究竟發生了事,他和楚裳的對話強忍著聽了個清楚。
盧逍難道真的另有打算?為了楚裳?
說實話,除了宇文玄逸肯為做一切不可能的事,甚至出生入死,不相信還有哪個男人能同他一般。
“盧先生……”試著輕喚一聲。
盧逍的細長眼輪了下,看向,目光依舊沒有落點。
“我是特來感謝盧先生的救命之恩的,只是眼下無甚重禮,就請盧先生受我一拜……”
剛俯下身去,盧逍便剎那飄過來扶起:“本是盧某分內之事,王妃不必如此重禮。”
蘇錦翎長睫一顫。
王妃?自從來到這,已經沒有一個人如此稱呼了,盧逍忽然這般……其意為何?
“王妃身子不好,快快請坐。”
蘇錦翎移至桌前,心忽的一涼。
往日混亂的桌面一派清爽,那些虛報所在地點的紙張和送往王府及官衙的專用信封全都不見了。
還琢磨著如何將段戾揚功力盡失的時辰傳出去,可是現在……
糟了,盧逍該不是發現了吧?他對忽然如此客氣,莫非是……
攥緊拳頭,指尖深陷掌心,強作鎮定,想著若是盧逍一旦問起,該如何遮掩。
盧逍坐在位子上,只照先前換了個姿勢,眼睛卻依然盯著某個莫須有的物件,仿若沉思。
良久……
“王妃很想離開這嗎?”
蘇錦翎的心弦隨著這狀似無意的一句仿佛頃刻崩斷,剎那間心念電閃。
依段戾揚對腹中孩子的期許,應該暫時不會置死地,以后就難說了。一旦事情敗露,眼下最有可能的是將囚禁在地下,先前好容易獲得的自由和信任便會蕩然無存,別說離開,就連這念頭動上一動都將是妄想。
若是玄逸在這,應該會有許多的法子化解吧,可是……該辦?
“如果你是我,你想離開嗎?”反問。
盧逍笑而不語,半晌方道:“若王妃真有機會離開,打算做些?”
“我只想回去……”
想到那個人,強作的鎮定瞬間綻裂,這些日子的耽驚受怕委屈難過齊齊涌上心頭,只想撲到那人懷里大哭一場。
盧逍瞟了眼蘇錦翎的泫然欲泣,沉聲道:“王妃就沒想過一旦離開后立即會調兵遣將鏟平奉仙教嗎?”
眼前的模糊忽的一散:“沒有。就算是想又能怎樣?奉仙教樹大根深,多奇人異士,若是能鏟平的話我今天何至淪落到此?”
盧逍哈哈大笑:“我不知該不該稱王妃是識時務的俊杰?”
“我倒希望我只是一只鳥,哪怕是蚊子也成,就不用困在這了!”
盧逍擊節拍案:“王妃當真是說笑了。敢問王妃一句,若有人能助王妃離開,該當如何?”
蘇錦翎懷疑看他:“會有那么個人嗎?”
“王妃只需回答我該當如何?”
“定當重謝!”
“若是奉仙教的人呢?”
蘇錦翎懷疑看他,又看向窗外。
盧逍笑笑:“王妃放心,這個園子除了咱們,連宗主都很少出現,否則……”
否則我怎敢在此與楚裳約會?
“可是你們教中的人多是會遁形的……”
“哈哈,我既是教中人,自是會識別此種遁形之術。”
蘇錦翎剛要問如何識別,想想又有不妥,結果盧逍隨意往窗外丟了個紙團,旋即便聽有低低的呼痛聲,然后宇文玄晟忽的從窗口竄起半截身子,怒視盧逍。
“太子殿下,聽壁角可不是君子所為。”盧逍斜著眼睛閑閑淡淡的笑著。
宇文玄晟欲辯駁幾句,怎奈這兩年多來,他已被奉仙教的人嚇怕了,于是只抿著嘴,死死盯住他。
“太子殿下放心,王妃是咱們的貴客,盧某自是會恭敬有加。”
宇文玄晟望向蘇錦翎,蘇錦翎沖他微微點頭……反正即便宇文玄晟在此也起不了作用,況且很想盧逍說這些話到底是何用意。
宇文玄晟猶豫片刻,走了,不過轉到不遠處的假山旁,這個角度恰好可看到蘇錦翎也可被其看到。
他擺擺手,示意蘇錦翎如有危險可及時喚他。
盧逍看著宇文玄晟立在太陽地下,唇角一勾:“我真不知你有好,竟然有這么多人為你賣命?”
蘇錦翎收回目光:“我和他畢竟曾經相識,在這里,算是最親近的了……”
“但不知王妃此言若是被清寧王知曉會如何作想?盧某嘗聽說王妃與王爺伉儷情深,王爺更曾為王妃只身犯險,險些喪命……”
蘇錦翎垂了眸子:“總有些人,在你擁有的時候不曾珍惜,可是一旦面臨失去,才發現所擁有的是怎樣一份寶貴。好在他活了過來,好在我們一起生活了三載,好在我有了他的骨肉,今后即便不得相見,我也……無憾……”
“清寧王已到了雒陽!”
盧逍突如其來的一句一下子砸斷了眼前的氤氳:“你說?”
“不用我重復了吧?”盧逍笑著,一瞬不瞬的看著:“清寧王妃,若是我帶你去見他,你當如何?”
蘇錦翎直至回到房中,斟茶時手抖得被燙了一下,還覺得恍若做夢。
他來了?
他真的來了?
是因為得了傳出的線索嗎?
盧逍對他的突然駕到也頗感奇怪,只懷疑是哪個教眾經不起刑罰所以招認。然而據他所知,教眾中應該沒有人總壇在雒陽,更不會蘇錦翎藏身于此。
他只能慨嘆清寧王神機妙算。
然而即便找到總壇也未必能找到蘇錦翎,段戾揚不是好對付的,他甚至懷疑是段戾揚故意放出消息引清寧王來,再一舉殲殺,以絕了蘇錦翎的念想。
相比于盧逍的清醒,蘇錦翎現在著實混亂,滿心里只有一個宇文玄逸,不停的懷疑盧逍要放離開究竟是真心還是陷阱,不過盧逍有言在先,不論怎樣,不得傷害段戾揚,楚裳則由他帶走,但是得負責給他一大筆錢,并由清寧王親自護送二人出海,遠離天昊。
這是一筆巨額交易,蘇錦翎鄭重應下,然而實在不敢相信期待了許久的事竟然即將得以實現,果真否極泰來?
石門轟響。
急忙強作鎮定。
寂靜的房間內響起了好聽的銀鈴聲。
在楚裳走出陰影的瞬間,蘇錦翎恰好放下手中茶盞,并拿帕子沾了沾唇。
“好悠閑。”楚裳笑道。
楚裳生得很美,可是那美就跟說話的腔調一樣,無論體會,能感覺到的永遠是驕傲、諷刺、不屑……
不過蘇錦翎認為心腸并不壞,就在剛剛,還想著若是此事真的成了,要送楚裳最隆重的嫁妝,讓成為帝京最富有最美麗的新娘子,畢竟肯舍命相救的人并不多,雖然可能為的僅僅是段戾揚……
“有個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不過楚裳并沒有給選擇的,或者說已蘇錦翎會是怎樣的選擇,只兀自說道:“宇文玄逸來了……”
眼見得蘇錦翎瞪大眼睛,面色慘白,呼吸急促,不禁笑了:“你可別激動,這是好消息,若刺激得滑了胎可是劃不來了。而且他只是來到雒陽,而不是這,再說,是不是為你,還未可知呢。你說,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
蘇錦翎看著笑得嫵媚又詭譎,不發一言。
“盧逍是不是跟你說要帶你去見他?”
蘇錦翎眼波一閃。
楚裳笑了:“他自是也不瞞我的,而我……自是也不瞞宗主的……”
蘇錦翎的心跳忽然劇烈起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住。
“宗主也覺得這主意不錯……”
蘇錦翎的目光隨著的移動而移動,聽著萬分得意的說道:“如今你可滿意?只不過你要聽清了,我說的是帶你去看你朝思暮想的人,可沒有說讓他看見你,更沒有說讓你跟他走!”
?蘇錦翎有些不明白。
楚裳一笑,笑意竟有些殘忍和痛楚:“宗主為喜歡你嗎?他為一見到你就想立你為他的皇后嗎?他為要讓他仇人的繼承他打下的江山嗎?因為你實在像一個人,一個早就離開了他卻在宇文容晝身下承歡的女人!”
蘇錦翎一下子就想起一個人,險些脫口而出,然而只是定定的看著楚裳的悲憤,手不自覺的將帕子攥得緊緊的。
“你在宮里待過那么久,應是見過的吧?叫楚玉,是宇文容晝最寵愛的妃子。為了追求富貴離開了他,他卻對念念不忘。你說,你們云翳妖女是不是真的會妖術?”
蘇錦翎拼命在心里說“不是的”,不過依眼下情形,楚裳很明顯對當年之事所知甚少,而且無論如何,都要替瑜妃娘娘保守這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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