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清脆如珠落玉盤的琵琶聲響起，由遠及近，仿佛是從天邊傳來，那樣悠揚悅耳，一下子把眾人的心神吸引。

看來，美麗古典的陳伊人表演的是古典節目呢，不知道是怎樣節目呢？

大家的脖子伸得更長的，有的同學已經將手機調好，只等陳伊人出來，就拍她個幾十張。

琵琶聲繼續在演奏，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勾得大家的好奇心到了最高點。

然后，琵琶聲落。

前排的燈光打開，臺上亮了起來。

一個身著水藍色繡花戲服的婀娜少女背影背著他們，白色的長袖一甩，少女回身，華麗的戲曲頭飾下，濃淡相宜的妝容，婉轉流轉的煙波，丹朱的小嘴，少女緩緩俯身，她拂了拂衣袖，輕抬，遮面，透過衣袖，看，又收回，煙波如水，不勝嬌羞，讓人怦然心動。如此兩次，甩袖，輕啟小嘴：“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恁般景致……”

臺上多情的小姐，懷春的少女，含含蓄蓄，羞羞答答，嬌嬌怯怯，借戲曲傳達自己的情意……

這聲音是那樣的婉轉清麗，纏綿悱惻；這動作是那樣的優雅輕盈，似水若柳；這眼兒是那樣的含羞帶怯，流轉送情。將一個嬌貴動人的杜麗娘演繹得仿佛從古書中走出來一般。

評委老師們看呆了，第一次有學生在臺上唱戲曲，還唱的這么專業，這么動聽。

同學們也看呆了。在他們的印象中，戲曲只適合老年人看，而他們這些新新的潮人是不屑于看這些老掉牙的依依呀呀拖得老長，半天也聽不懂唱什么的東西。

陳伊人的表演完全打破了他們的想法，除了睜大眼睛領略著中國傳統古典藝術的魅力，他們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手中的手機早就忘記了拍攝，眼睛都看不夠，只能呆呆地看著她甩袖，轉身，輕挪，手如蓮花翻轉。當她眼兒流轉，收回，他們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第一次感覺中國的古典藝術可以這樣驚心動魄，勾人心魂。

最后一個動作，陳伊人以白色的衣袖遮住面容，輕甩長袖，半蹲，定格。

臺上，

臺下，

全都定格。

持續了將近一分鐘。

“好太好了”不知道是誰的聲音打破了無法回神的眾人。

大家反應過來后，激烈的鼓掌像潮水一般涌了起來。

正是下晚自習的時候，很多沒有參加節目的同學也過來觀看，剛好趕上了陳伊人的表演，也震住了他們。掌聲鼓得異常有勁，手掌拍紅了都不知道。

陳伊人收起長袖，淺笑，雙手放至腰間，行了個標準的萬福，這一個動作又讓再次大家嘩嘩地鼓起掌來。

“陳伊人真棒”“伊粉”再次高呼起來。

這次不只是“伊粉”了，連“校花粉”、“部長粉”等各種“粉”也加入了起來，手架成喇叭形狀高呼著：“陳伊人太美了我愛你”

“陳伊人再來一次。”

“陳伊人必勝”

“陳伊人這個節目不進，我就不看元旦晚會了。”

退下臺的陳伊人，迎上了后臺眾多的目光。大家都上來說著贊嘆的話，紛紛地詢問著關于剛才戲曲方面的問題。

“這是昆曲。”

“照著電視學的，只是喜歡而已。”

陳伊人將衣服披上后，以笑回答。

看著被眾人圍在中間羞澀的陳伊人，趙羲眼角彎起，腦中仍停留著她的表演。同其他人一樣，他剛剛也沉溺而震動，久久無法回神。

驚嘆她的表演時，又開始猜測她的身份。

她會戲曲，莫非在古代是歌姬？

唔，不像，她身上沒有歌姬的風塵味。有的只是一種讓人無法靠近的出塵味道……

那是出身高貴的千金小姐？

是什么朝代的千金小姐呢？

她唱的是昆曲，昆曲是發源于14、15世紀元末明初，那么，她是元朝人還是明朝人，抑或是清朝人？

趙羲低頭思考了會兒，再次抬頭，看著已經從眾人中走出來，穿上自己厚厚棉襖的陳伊人，唇瓣含笑，眼神溫柔。

是什么朝代的人有什么要緊？她讓他給碰上了，讓他心動了，讓他深深陷入了，他就不會那么輕易地放棄。

收回視線，不經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禮堂的一個側門，外面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纖弱如柳，悠遠清幽。

他靜靜地靠著門，雖然背著光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卻讓趙羲感覺到他的目光直直地穿過眾人落到臺側這邊身著厚棉襖的少女身上。

趙羲黑亮的瞳孔慢慢地收緊。

后面的節目還在繼續，臺上正在表演的是宋芊若，身著潔白芭蕾舞裙的她，在偌大的臺中輕盈地跳躍著，恍如小天鵝一般，也贏得了陣陣掌聲。

一個優雅的歐洲禮，她下了臺，眼睛快速地在趙羲臉上閃過，他并沒有看她，目光直直地看著某處，神情幽深復雜。

還不等她去看他看的是何處，他已經收回了視線，與她撞上，淡淡地瞥過，便不再看她。

宋芊若咬緊唇，心中方才的產生的一點自信蕩然無存。

節目初選與主持人的復選結束后，評委老師拿著名單上了臺，他總結了一下觀看感想，又重點地點評了下幾個節目。

“今天的節目都非常出色，讓我們這些老師也大感意外，特別是高一年級，真是人才輩出啊，簡直就是中外文化大集合了。街舞、芭蕾舞都跳得很棒，能彈古琴的同學也不錯。在這里，尤其要提的陳伊人同學的戲曲，簡直演繹得太精彩了，讓我們評委老師深深地領略到中國傳統文化的魅力，非常值得大力推廣。所以，我們幾個評委老師一致決定，陳伊人同學的昆曲《牡丹亭》直接上我們學校的元旦晚會……”

興奮的尖叫聲四起，臺下掌聲不斷。

評委老師揮手，好不容易制止了熱情的同學們，接著宣布了下面進去復選的節目和最終確定晚會的主持人名單。

毫無疑問，陳伊人的名字再次出現在主持人的名單中，除了她，還有張悅馨。而宋芊若落選了。她的主持也是不錯的，只是，在與趙羲一起主持的時候出現了狀況，所以，她被刷掉了，大家也沒有太大的驚訝。

結束后，大家向外走去，張悅馨經過宋芊若的時候，上下看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到前面一排人中的陳伊人身上，搖搖頭，然后轉頭扭身踩著高跟鞋走掉。

宋芊若低下頭來，臉上的神情失落而黯然，手捏得緊緊的。

與方喜喜、王春曉、徐萌、葉芙嵐走出禮堂，路上，幾人邊走邊聊。

“鳥鳥，你什么時候學會唱戲了？唱得真是太好了吧。”方喜喜又疑惑又驚嘆地問。

“鳥鳥，教我學，教我學《牡丹亭》，還有，你剛剛最后那個啥福的禮，行得真是太有味道了。我也要學。”徐萌扭著身子拉住陳伊人的胳膊直搖。

“以你的資質，你學的會？”葉芙嵐撇撇嘴。“人家伊人可是天才學長的妹妹。”

“你……”

與幾人走著的陳伊人一邊笑聽她們說話，一邊忍著腳上的痛意。方才的表演，她已經強忍了，經那些動作，腳踝處只怕是腫得更高了。一想起腳，她便想起從葉芙嵐那里借來的東西。

“芙嵐，借你的衣服鞋子，我明日再還你可好？”

“沒關系，什么時候還我都可以。”

“謝謝你。”

與幾個女孩子分別后，陳伊人掏出手機，給陳宇軒打電話，電話通了，熟悉的音樂在她不遠處響起，她轉頭環視，看到陳宇軒從禮堂對面的那條路走來。她連忙加快了腳步，這一動，又引起腳踝的痛意，身體不由自主地彎了下去。

“怎么了？”陳宇軒見她突然彎下腰去，一急，跑了過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陳伊人抬眼，眼里因痛意，已盈了些淚水，無比憐人。

“腳有些痛。”聲音細弱。

陳宇軒俯下身，一手摸到她的腳部，那腫得老高的部位讓他眉頭緊緊皺起：“什么時候扭到的？”

“主持節目的時候。”

陳宇軒忍不住說：“腳腫成這樣還去唱那個昆曲，你是傻蛋嗎？”

陳伊人一愣。

哥哥怎知她唱的是昆曲？他去過？

陳宇軒在她前面半蹲：“上來。”

陳伊人知道他的意思，臉紅了紅：“哥哥，打電話叫爸爸過來接我們吧，太遠，你若背我回去，我擔心會累壞你。”

“你打電話給他，我背你到校門口。”

陳伊人依言給陳健勤打了電話，掛上了電話，看著依然半蹲的陳宇軒，忍住心中的羞澀，爬了上去。

盡管隔著厚厚的衣服，她爬上他背的時候，一陣少女的馨香傳了過來，他閃了神，手微微顫抖，為了掩飾，他道：“你……太重了，該減肥了。”

陳伊人臉愈紅：“哥哥，那我下來，你扶我便可。”

陳宇軒卻不放，背著她抬腳就走。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