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鄰里
隔夜下了一場暴雨,那條因為擴寬河道而變渾了的河水越發的渾,芳園也因此一日之內就來了兩撥人。()
第一撥,來的竟然是寧王莊子上的一個姓鄧的管事。人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五郎監工去了,牡丹少不得親自接待他。
鄧管事乍一見到牡丹,有些愣神。但他很快就將那種驚訝壓制下去,把多數權貴家中的管事們面對普通老百姓時所共有的那種習性拿出來,表情倨傲,鼻孔朝天,袖著手,也不接阿桃遞上的茶湯,只拿眼睛斜瞟著牡丹,拿腔拿調地道:“你就是這芳園的主人么?”
牡丹雖然惱他無禮,但也知道這些人將來就是她的鄰居,更何況他背后還有寧王府,不能輕易就得罪鬧翻,少不得耐著性子賠笑:“正是。敢問鄧管事此來所為何事?”
那鄧管事來之前早就把這芳園的主人身份來歷打探得清清楚楚,曉得牡丹不過是個富商的女兒。故而一聽牡丹這個話,立時就不高興了,他去其他有頭有臉人家的莊子上,人家管事這樣問他,還有一點道理。分明就是這樣一個有幾文臭錢的商家女,怎敢在他面前托大當下便冷冷地道:“不敢不過就是咱們莊子里的一條小溪,好端端的就變得渾黃不堪了,我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那樣子,就像是牡丹做了什么了不起的殺人放火的樣子似的。牡丹暗自忖度,這幾日工人在擴寬河道,又四處挖掘,想必河水流到下游時變得沒有往常那般清澈也是有的。可是,寧王莊子離這里那么遠,流到那里的時候真的還這么渾么?前兩日沒聽說,下了雨后才這樣,興許是因為下雨的緣故?
暫且不說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就說這河,當初周家賣宅子、賣地給她的時候,就明明白白地說過,這條河是周家人花了大價錢自己去引來的水,事后她也向莊戶打聽過,證明事實果然如此。但又和這寧王莊子有什么關系?難不成寧王莊子其實也是沾了這條河的光,就將這水引了去用的?且不說這鄧管事的目的是怎樣的,光這沾光的人不問情由便氣勢洶洶地追上門來找主人算賬,也未免太不客氣了。
然而他不客氣,她還是應該先講道理才是。牡丹便道:“咱家這條河這幾日也是渾的,不過是因為我命人擴寬河道的緣故。過了這些天,自然就好了。我也不知道這河與貴莊上的小溪是相連的,也沒想到流了這么遠水還渾,不過前兩日也還好,想是昨夜下了暴雨的緣故?但不管怎樣,是我想得不周到,沒有事先去打個招呼。”
誰知這鄧管事卻是個不讓人的,見她年少美麗又軟糯,身邊也沒個男人幫襯著,越發做臉做色,怒道:“這條河什么時候時候成了你家的?笑話下雨?哼你從前沒動工之前,就是連下三天三夜的暴雨也不曾渾過,如今做了這種事情,卻害怕承擔責任么?”
遇到如此狐假虎威不講理的豪門刁奴,牡丹先前怪自己沒有派人先去同下游莊子打聲招呼的不過意此刻也化作了怒氣,便也沉了臉,卻不回答他的話,只轉過頭去沖著在一旁嚇得白了臉的阿桃:“阿桃,去把你爹叫來。”
鄧管事只是冷笑,看牡丹到底想怎樣。這種小人物他見得多了,只要端起架子,抬出寧王府的名聲來,隨便壓一壓,就會嚇破了膽子,到時候還不是指哪兒就是哪兒,哪里敢說半個“不”字?
少傾,胡大郎來了,規規矩矩地立在簾下道:“不知娘子有何吩咐?”
牡丹笑道:“我就是問問,當初我買這地的時候,周家的老管事分明說得清楚,這條河是先前的周家花了錢去黃渠引來的,可有這樁事?”
胡大郎適才已經聽阿桃簡要說過幾句,便認真回答:“的確有這件事。周圍的莊戶,有許多都是見證人。這河本來就是這莊子的。當初挖河的地,俱都是出了錢的。”
牡丹瞟了那管事一眼,見其已然怒發沖冠,便微微一笑,繼續道:“那我問你,這河流到下游,可都經過些什么地方?可是又經過誰家的莊園了?”
胡大郎道:“這河道卻是繞了一個彎后,重又流入曲江池。不過當時這附近有好幾個莊子都曾經上門來和先主人打過招呼,借了這河的光,在周圍另行挖了溝渠引入各自莊子中用的。有要給錢的,先主人說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從不曾收過誰家的錢。”
沒有想到那日一聲不吭,蔫巴巴的胡大郎,說起這些來的時候竟然是條條有理,句句都說在要害處。這一席話聽得牡丹心滿意足,不由又多看了胡大郎幾眼,滿意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胡大郎退下,她方才又回頭認真誠懇地對著那鄧管事笑道:“是我疏忽了,原來貴莊也曾引了這條河的水去用。那我這上游動工,果然是會影響到下游,雖然隔了十里遠,想來也還是沒有先前清澈。”她頓了一頓,眼看著鄧管事的臉色越發不好看起來,又笑道:“鄰里鄰里,出了這種事情,我也怪不好意思的,又是個女人家,不知道該怎么處理才好。請問管事可有什么妙計,還請指點一二。我讓他們去做就是了。”
若是個知曉道理的,就該收斂,隨意兩句話打發過去就好了。偏那鄧管事是個兇悍刁蠻的,越發覺得牡丹軟弱可欺,猛地站起來,聲色俱厲地道:“怎么辦?當然是馬上停工”
不過王府一個奴才,也敢如此欺負人牡丹一口怒氣憋在喉嚨口,幾次往上沖,好容易才忍住了,淡淡地道:“管事這主意雖然妙,但只怕不合情理。我這房屋地畝統統都是在衙門里申了牒,記錄在檔的,我自在我家的地頭挖我家的地,擴我家的河道,天經地義。”
是的,這個時代商人地位低,被人瞧不起,她是商人女兒,也因此吃了不少苦頭。但那又如何?她從不認為自己就低人一等,也不認為那些所謂的皇子皇孫、文人官宦就比自己高級多少。她會盡量去適應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但那是為了好好的生活下去,越過越好,并不代表她占著理也要卑躬屈膝,任人騎在頭上欺凌卻不敢發聲。
鄧管事見她一個小小女子,竟然不吃硬,不怕嚇,嘿嘿冷笑了兩聲,陰陽怪氣地道:“好呀,你是在你家的地頭挖你家的地,擴你家的河道。但你可知,寧王殿下這幾日就在莊子里,他日日都要坐在那溪邊讀書的,你擾了他的清凈,該當何罪”接著手指就挖到了牡丹的臉上。
尋常莊戶老百姓一聽到這種話,一看這架勢,無一不是被嚇住任由拿捏。偏牡丹不是那種可以任意拿捏的,她不但不退,反而不動聲色地往前一步,推開已經自行擋在她前面的封大娘和雨荷,盯著鄧管事不軟不硬地道:“說來也巧。我家表舅剛好是王府長史,我家中也曾觍顏求過殿下恩典,前些日子也曉得寧王妃與小世子不幸薨了,殿下病了,卻不知殿下已經來了莊子中。若是我真的犯了大錯,自然該前往請罪。管事是見慣大場面的,懂得的多,還請教我,我犯了何罪?下次也好不再犯錯。”
鄧管事無言以對,片刻時間腦子里轉了好幾個彎,卻不知牡丹所說的是真是假,但寧王妃薨了,寧王病了也不在莊子中果然是真的。因他拿不準,卻也不敢相逼太甚,只得虛張聲勢地冷笑一聲:“只怕有些罪過,你想改也遲了小娘子,聽老夫一聲勸,做人還是莫要太張狂的好”言罷一甩袖子走了。
她呸,什么老夫,老狗還差不多牡丹懶得看他,懶洋洋地道:“慢走煩勞大娘幫我送送客。”
封大娘默不作聲地送了鄧管事回來,愁道:“丹娘,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就發了那么大的火,雖然這回是趕走了,只怕回頭又要設計了其他借口來找麻煩。”
牡丹冷笑道:“他一開始就冒火,大抵是因為我沒奴顏媚骨,點頭哈腰地問他這個王府的管事到底有何吩咐,而是問他有什么事,他覺得冒犯了他。但就算是我裝孫子捧著他,也還是躲不過他來找麻煩的,他本來上門就沒安好心。大娘,你真的相信這河流了十里遠又轉了幾道彎還會是渾黃不堪的么?分明就是故意來尋麻煩的。我倒不是說這河是我的我就不管下游的人,但好好的說,商量個章程又會怎樣?叫我停工,他憑什么我若這樣就退了步,以后我還怎么在這里立足?只怕隨便是個人都可以欺上門來了。”
五郎得到消息趕過來,聽牡丹說了這話,深以為然:“只怕其中別有隱情,回去使人好生打探一下到底是什么緣故,也好事先作好防備。”
“我適才使了個可靠的莊戶,讓他沿著河道下去看看,下游可是真的渾得厲害,到寧王田莊附近又是什么樣子。是否真的如同那管事所言,也好做到心中有數。”牡丹眨眨眼,作沾沾自喜狀:“難道是因為這塊地占位太好了,先前因為那個謠言沒有人買,見我輕輕松松買了又眼紅?這是不是說明,我這塊地的地價已經漲了呢?說不定轉手一賣就遠遠不是當初那個價格了。”
五郎被她引得微微一笑,忍不住彈了她的額頭一下:“才剛買來就記著要賣,哪里有這種道理?不過你說的這個倒是有可能。但總不會是寧王的意思,他現在根本就沒心思來爭搶這地,應當只是下面人在搗鬼。”
牡丹輕輕嘆了口氣:“娘百般不愿再沾李家的光,但這光還偏不得不沾。若我不是抬出表舅來,那人也不會走得這般快。”
五郎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只不過他剛好是寧王府的,除了李家,爹爹也還認得旁人。你也不必太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臨時搭起供飯的大廚房里做好了飯,雨荷將牡丹與五郎等人的飯菜送上來,牡丹忙了大半日,早就餓了,比往日在家時多用了半碗飯。五郎見她吃得香甜,笑瞇瞇地道:“就要經常出來動動,有事做著才有精神。”
牡丹道:“五哥你還別說,我真的覺得自己這段時間比前些時候強壯多了。以前騎馬從這里到家中一個來回,再略略走上一段路,兩條腿就酸疼得不行,現在根本不會了。”
五郎笑了笑,心想過幾日大批材料要送來,不如將牡丹支使開更方便些,便道:“你不是還要去準備今年秋天要用的牡丹種苗么?這幾日不是要緊的時候,你只管與你六嫂一道,該去打聽的繼續打聽,該預定的繼續預定,這里有我就好。”
牡丹應了,兄妹二人才放下碗,阿桃又忐忑不安地來報:“外面又來了一位客人,聽人說,先前就在那河道邊游了幾遍,才讓人來通報的。”
這又是何方神圣?難道這條河的污染影響果然如此之大?五郎與牡丹對視一眼,問道:“是個什么樣的人?”
阿桃道:“是個三十多歲的黑臉漢子,他說他是這附近姓蔣人家莊園的仆役,叫鄔三。”阿桃小小的心里充滿了擔憂,剛來了個王府莊園的管事,又來了這么一號人,也不知道又是哪個權貴家的?又要找什么麻煩?如果這莊子這地用不成了,是不是又要轉賣?
牡丹聽說是蔣姓人家的仆役鄔三,忙道:“快請進來。”又和五郎解說了這鄔三的身份:“約莫是蔣長揚家里的仆役。”
五郎聽說是蔣長揚的家仆,疑惑不已:“他來這里這又是為了什么?”
說話間,穿著灰色圓領缺胯袍的鄔三滿臉是笑地走了進來,五郎忙請他坐了,叫雨荷奉茶,牡丹先謝過上次他送藥去,寒暄了幾句方道:“本是打算弄好以后再登門拜訪的,以后就是鄰里了。”
鄔三笑道:“不敢不敢。小人今日來,卻是為了那河水的事情。”
牡丹忙道:“可是貴莊的用水也渾了?”胡大郎說當初幾家人來商量引用這河水,莫非蔣家也是其中一家?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畢竟那日鄔三說送檐子過來,她們并沒有等多長時間,可見蔣家離寧王府的莊子并不遠,興許就在這河的下游也不一定。
鄔三笑道:“小人可以說是為了此事而來,也可以說不是為了此事而來。”
牡丹聽他這話似別有用意,但想著就憑蔣長揚的為人,也斷然不會因為這種事情來找自己的麻煩,既然來了一定是有其他因由,便道:“還請鄔管事細說分明。”
鄔三微微一笑:“這河的由來,我家公子和小人也是知道的。本來就是大家都沾光的事情,主人家要動工無可厚非,左右又沒有誰喝這水,渾上兩天也就不渾了,不是什么要緊的;再說這河流到下面,繞了幾個彎,又是從側面開的溝渠引的水,不會渾得那么厲害。所以對我們莊子上來說并沒有任何影響。”
說到這里,鄔三掃了封大娘、雨荷一眼,牡丹會意,示意封大娘與雨荷出去看住門戶。鄔三見閑雜人等都退下去了,方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不過總歸知道的人少比較好。適才,府上可是有位寧王府莊園里姓鄧的管事來尋事?”
他怎么這么快就知道了?牡丹雖然萬分詫異,但還是笑著答了:“正是。他說寧王府莊子上的水因為我們的緣故全渾了,要叫我們停工,不然要治我的罪。我剛安排了人去看是否真有此事,再設法應對。這也怨我,事先沒有打聽清楚,竟不知道下游還有其他人家在用這水,若是事先作了準備也不至于。”
鄔三看了牡丹一眼,道:“我們的莊子,就在貴莊與寧王府莊子的中間。適才鄧管事從貴莊出去直接就去了我們的莊子上,意思是要我們與他們一起來尋你們的麻煩。這河的下游還有幾家人,都是權貴,他大概還會再去尋那些人。”他如愿以償地看到牡丹與五郎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看來不只是單純的為了一條河找麻煩呢,牡丹起身謝過鄔三:“多謝鄔管事提醒,讓我們不至于在事發時措手無策。”
五郎也道:“謝過了,但鄔管事還是早些回去罷,若是叫那人知道你過來報信,說不定又會來刁難你們。”
不過一個小小的奴才,算得什么?鄔三笑了笑,緩緩說道:“二位不必擔憂,且聽小人把話說完。當時我家公子恰好在,已然回答了那鄧管事,其實是我們莊子上也在拓寬水渠,想將水引得更大些,好挖個池子。寧王府的水渾,應該是我們莊子里的緣故才對。已是告訴那鄧管事,他會派人去各家賠禮道歉,小人這就是因為牽連貴府平白受了冤枉,特意來致歉的。”說著竟然真的起身向牡丹行禮。
牡丹的嘴張成o型,這也太那個啥了吧。她不是笨人,怎會不懂這鄔三將好好一件事分成兩截講,中間還吊胃口的意思?更何況,哪里有這么巧的事情,她這里動工拓寬河道,蔣長揚的莊子里也剛好拓寬河道?她這個是主流,影響支流還說得通,那個支流也影響主流,不太對勁吧。分明就是蔣長揚攬事助她的意思。
牡丹忙示意五郎扶住鄔三,道:“這個禮我真的是當不起。又給蔣公子添麻煩了,他古道熱腸,幾次三番助我,我真不知該怎么謝他才好。可到底是我的事情,不能總無端給蔣公子添麻煩。我正和我五哥商量,準備回去和家里人商量盡快處理這件事呢,不論如何,總有應對的辦法。”靠人不過一時,更何況不是每次都運氣這么好的,她必須盡快學會應對處理這些情況才能立足。
鄔三很滿意她的反應,卻笑道:“小娘子多慮了,我家當真是在挖河渠,公子想建一座水榭,種上重臺蓮和白蓮。正嫌水小呢,可巧的貴莊就拓寬河渠了,說來又是我們得益。按您這樣的說法,我們沾了這河渠的光,也該算錢給府上才是。”
牡丹笑道:“不是這樣說……”
鄔三不由分說:“若是這地換了旁人去,只怕下面人家的水都要不好用了,我們這也是為了自家方便,您就不要再多說了。只做到心中有數就好。”說完也不多話,就要辭了去。
牡丹無奈,只得再三謝了,與五郎一道送他出門。兄妹二人商量之后,因恐寧王府莊園的人會趁著自家沒人在來找麻煩,便決定由五郎留在此處堅守,牡丹領了封大娘、雨荷并兩個孔武有力的家人一道歸家,去尋何志忠商量對策不提。
時近黃昏,彩霞滿天,道路兩旁的禾苗正是青翠茂盛的時候,牡丹打馬慢行路上,但見滿目青翠,許多鳥兒在田間地頭飛騰跳躍,嘰嘰喳喳,間或還能看見幾只白色的水鳥佇立田中,遠處村落里炊煙裊裊,好一派鄉間田野風光。
封大娘和雨荷見她看得出神,便也不催她,幾人慢悠悠地走著,偶爾互相間開幾句玩笑,倒也輕松自在。忽聽身后一陣馬蹄聲響,牡丹回頭,見當先那匹馬很是醒目,通體烏黑發亮,唯有額間與四蹄是白的,身材高大健美,顯得很是漂亮威風,馬上之人則戴著黑紗幞頭,穿著寶藍色的缺胯袍,腰間掛著把黑色的橫刀,表情堅毅,正是蔣長揚。他身后跟著的那穿灰色袍子的黑臉漢子,不是先前去了芳園報信的鄔三又是誰?
牡丹沒想到竟然這么巧,會在這里遇到他主仆二人,當下勒馬停住,回頭望著蔣長揚一揖,笑道:“蔣公子安好。”
蔣長揚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牡丹,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即爽朗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也抱拳還了牡丹一禮:“何娘子安好。您這是要回城去么?”
牡丹笑道:“正是呢。”
蔣長揚看了看天色,又打量了牡丹在夕陽下顯得流光溢彩的臉一眼,道:“我有急事也要回京,天色已晚,若是您不嫌棄,不妨同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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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艾辰的《家宅》:犯我者,雖遠必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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