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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劉鄉長這樣說,陳永年和蘇小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前幾次來找鄉政府的領導,那些領導不是推來推去,說自己不知道或這個事不歸自己管,就是說要研究一下,再給他答復,過幾天再來,卻說還沒有研究,自己跑了也不知有多少回,最后計生辦付了一千元的營養費,就從此沒有下文了,可憐自己為了治好妻子的病,不斷四處打工,花了好幾千,還是沒有治斷根。
后來再找鄉政府,鄉里的領導干脆不理,自己也死了心,只以不交農稅提留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悲憤,這次自己沒有找鄉里,而劉鄉長竟然是如此關心自己,這讓他夫婦倆如何不感激。
“劉鄉長,有你這句話,我們就知足了,能治好小芳的病,那是再好不過,萬一真的治不好,這也只能怪我們命苦。劉鄉長,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領導,我們絕不給你添麻煩,我們夫婦倆會一輩子記住你的恩德。”陳永年顫聲說道。
劉思宇忙說道:“陳大哥,嫂子,看你們說的,我不過是做了一點自己該做的,你們不要這樣說,都是我們當干部的沒有做好。這樣,你們先回去準備一下,我跟張書記商量一下,爭取在近幾天送嫂子到大醫院再確診一下。”
陳永年和蘇小芳說著感激的話,激動地下樓去了。
劉思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端著茶杯往張高武的辦公室走去。
在決定解決陳永年的問題的時候,最初劉思宇也考慮過先向張高武書記請示一下,不過又想到這個事拖了好久,沒有解決,張書記肯定有他的想法,如果先請示了,張高武表明了不愿解決的觀點,自己再動手去解決,那就不合適了,干脆來一個先斬后奏,這樣即使張書記有什么不同的意見,自己的話都說出口了,他總不會讓自己收回來,最多費點口舌解釋,然后檢討一下自己不事先匯報的錯誤,想來張書記也不好再說什么。
劉思宇可不想在自己離開黑河鄉后,陳永年這件事還沒得到解決,就算陳永年一心想生兒子,違背了計劃生育,但也不能成為他們承擔不幸的理由。
果然,張高武書記聽到劉思宇答應了送蘇小芳到大醫院去檢查確診,并表態鄉政府一定盡快解決此事,心里就對劉思宇有點看法:這劉思宇也太無組織無紀律了吧,好歹自己還是黑河鄉的黨委書記,這樣大的事,竟然事先不請示不匯報,還把自己這個鄉黨委書記放在眼里嗎?
“思宇同志,我知道你這樣急于解決這件事,是為了鄉里的工作,但作為一個領導,看問題一定要看得深遠才行啊,你想,這個事都過去了三年了,這三年中,難道真的沒有一個領導想把它解決掉?當然不是,而是這個事實在是涉及面太大了,搞得不好,就會讓鄉里的工作陷入被動,給鄉里造成很壞的影響。你想,如果鄉政府承認是自己的工作失誤,那是不是就否定了鄉里的計生工作?還有,到時產生的巨額醫療費哪里出?等等等等,可以說,這件事稍微處理不好,是會帶來大麻煩的。”張高武顯得語重心長地說道。
這還是因為張高武知道劉思宇能力不小,而且后來還有人支持,如果換成別人,他可能早就狠狠地批過去了。
“張書記說得有理,聽你這一說,我這才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上處理得很不穩重,還是張書記看問題看得深遠啊,張書記,和你相比,我還是太嫩了,以后我一定多向你學習,爭取盡快成熟起來。”劉思宇很誠懇地說道。
看到劉思宇像一個承認錯誤的孩子,張高武心里的氣慢慢消了下來,這劉思宇自從和自己搭班子以后,對自己一向非常尊重,該請示的請示,該匯報的匯報,該商量的商量,細想起來,他應該算是和自己最合得來的鄉長了,這件事他既然已經表態,那就按他說的去辦吧,畢竟他也是為了鄉里的工作。
想通了這一點,張高武的臉色平和下來,他掏出煙來,丟了一支給劉思宇,劉思宇打燃火機,先替張書記點燃,然后給自己點上。
吐了一個煙圈,張高武平靜地問道:“思宇鄉長,如果蘇小芳的病能治好,那筆醫療費準備如何解決?如果治不好,你如何解決她的工作問題?”
聽到張高武這樣一說,劉思宇知道張高武書記同意了自己的意見,稍稍坐正身子,說道:“張書記,我先向你匯報一下我的初步想法,你幫我把把關。”
“說吧,”張高武淡然說道。
“我想讓鄉黨政辦的胡大海主任陪陳永年和蘇小芳到賓州一醫院再檢查一下,他處理這方面的事很有經驗。如果醫生說她的病能治好,就立即在賓州一醫院治療,至于費用,我想還是從計生辦的經費里出吧,畢竟鄉計生辦也有部分責任,只要今年的農稅提留能任務能完成,再加上教育這一塊現在收歸縣里統籌,這點醫療費還是能擠出來的。實在不行,還可以以救濟特困戶的名目向上面要一點專項救濟金。如果醫生檢查說不能根治,那就考慮向上面要一個指標,給她安排一個輕松一點的工作。我問過了,這蘇小芳今年還不到三十歲,是一個高中生。應該可以解決。”
聽到劉思宇考慮得這樣仔細,張高武心里略為放心,不過又有點疑惑了,這劉思宇既然能考慮得這樣仔細,又怎么會犯不向自己事先匯報的低級錯誤?難道他是故意的?張高武看了劉思宇一眼,看到他在自己面前無比誠懇,不像是演戲的樣子,又在心里否定了這種想法。
“既然思宇鄉長考慮得這樣周全,我也放心了,不過,如果這蘇小芳就喪失生育能力一事提出賠償,搞得不好鄉政府要吃官司,你要有這個思想準備。”張高武想了這里提醒道。
“張書記提醒得好,這個問題我是這樣考慮的,如果張書記同意我這個處理辦法,我們明天把陳永年夫婦和新華村的村長支書找來,和鄉計生辦簽一下處理問題的協議,在這個協議中特別注明陳永年夫婦不得就喪失生育能力一事提出任何賠償一款,否則,計生辦不和陳永年夫婦達得解決問題的協議。”劉思宇胸有成竹地說道。
“那好吧,我原則上同意你這個處理意見,我想這個問題也不用在班子會上討論了,現在大家都事多,你代表鄉政府處理就是了。”張高武沉穩地說道。
劉思宇一聽,這張書記還是不想趟這渾水,不經過鄉黨委會研究,那這個事就是政府這邊的行為,出了問題,當然和張高武無關,至于原則上同意,又沒有第三者在場,事情真的大了,他大可以不承認。不過劉思宇也不想讓更多的人插手這件事,他只有張高武不干涉就行了,現在這個目的達到了,其余的彎彎道道難得去理會。
第二天,陳永年夫婦和鄉計生辦達成了處理協定,雙方在協議上簽了字,由于后面有一條,如果蘇小芳從此喪失干重體力活的能力,鄉政府盡量替她安排工作。所以劉思宇作為鄉政府的法人代表,也在上面簽了字。
由于事前劉思宇專門向陳永年夫婦解釋了替蘇小芳安排工作的不能確保,但自己一定盡全力,所以陳永年也沒有過份在這措詞上深究,就痛快地簽了字。第三天,胡大海主任作為鄉政府的代表,陪陳永年夫婦到賓州一醫院,對蘇小芳的身體再次進行了徹底檢查。
在陳永年帶著蘇小芳去檢查的這兩天,新華村的農稅提留工作基本上收了起來,只有到一個小組催收的時候,發生了一點事故,那家原本有五個弟兄,后來分了家,不過五兄弟感情很好,一遇到事,就五兄弟齊上,在這黑河鄉也算小有名氣,不過因為沒有什么劣跡,派出所也沒有找過他們。
這次鄭國風帶著人去收農稅提留,老大陳立國就找理由東拉西扯,拒不繳納,鄭國風跟那個陳立國論理時,一時火起,兩人用手指頭你指我我指你,結果陳立國就喊鄉干部打人,隨后他的老婆也沖了出來,抓住鄭國風推來推去,還在鄭國風臉上抓了一條血痕。看到有人發生抓扯,不一會兒,住在不遠的陳家幾弟兄都跑了過來,老老小小竟然有二十多人。其余的幾個干部看到這種情況,都沖上去護住鄭國風,有人就急忙跑回來向劉思宇匯報。
劉思宇一聽,大吃一驚,忙打電話通知凌風,讓他帶著派出所的人迅速跟自己去救人。
凌風接到劉思宇的電話,罵了句:“簡直是狗膽包天,反了他了。”帶著派出所的幾個警員,坐著那輛警用面包,剛趕到鄉政府,就看到劉思宇開著那輛桑塔娜,和田勇從院里出來,兩車一前一后,直往陳立國家里駛去。
到了陳立國家下面的公路上,劉思宇把車停好,那個報信的鄉干部在前面帶路,劉思宇帶著凌風田勇和幾個警員,迅速向陳立國的家里跑去。
還沒有跑到那里,隔老遠就聽到互罵聲,還有幾個尖厲的聲音在叫囂道:“打死這些貪官污吏,為民除害。”等什么的。
劉思宇他們跑到院里,那些圍著的人看到從院外突然沖進來七八個人,沖在前面的是一臉鐵青的劉思宇,后面有四個穿著警服的威武警察跟在后面,其中一個手里提著手槍,另一個拿著一副明晃晃的手銬。看熱鬧的人們頓時感到一陣逼人的寒氣,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讓開了一條大路。
劉思宇根本沒有停留,順著空出的那條路向里走去,凌風提著手槍緊緊地跟在他的身邊。
這些圍觀起哄的人,其實大多還是善良的老百姓,就是陳家老大,實質上也算是一個本份的莊稼人,只是因為覺得自己五弟兄一向團結,遇事一齊沖,別人都讓幾分,所以有點狂妄起來,這次鄭國風到他家里來收農稅提留,他看到只有鄭副鄉長和三個普通干部,還有就是村里的村長支書,不見往日跟在后面的警察,心里有點輕視,就找理由東拉西扯,后面他和鄭國風說上了火,往日的狂妄一下跳了出來,就鬧出了這場鄉干部打人的鬧劇。
他發覺圍在外面的人一時沒有了聲音,回頭一看,就見劉鄉長鐵青著臉向自己走來,后面還有一個滿臉殺氣的警察提著一支手槍,頓時狂妄的氣焰一下熄滅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