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圍翠繞。

將屋里的下人都打發出去之后，沈霖深深地嘆了口氣，又有些愧疚地看著沈云氏道：“剛才我不該對你發火的，可這事兒本就不是你的錯，你怎么也不開口解釋呢？”

“人是住在我這兒的，不管出了什么問題，總歸也都是我看顧不周，未能替老爺分憂，哪里還有臉面分辨解釋。”沈云氏說著垂下頭去。

“你這樣的性子，當真是受委屈了”沈霖似乎憶起了往事，“當年我的脾氣也是這般急躁，每每一遇到什么事情，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先跟你發脾氣，可你每次都只是任我數落也不吭聲，結果等我火氣消了，才發現其實是我錯怪了你”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老爺怎么還記得……”聽得夫君當著孩子的面兒這樣說，沈云氏就覺得面頰發燒，聲如蚊蠅地道，“自古就說身為婦人該三從四德，夫君為天，您每日在外為這個家奔波辛苦，回到家我怎么還能讓您不順心呢”

屋里的氣氛登時從剛才的嚴肅變得有些旖旎，沈可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電燈泡的嫌疑，也沒開口告辭就想偷偷溜開，不過他們都忘了沈錢氏還在下首處坐著，只聽她用力冷哼一聲，打斷了沈霖和沈云氏的交心，語氣不善地問：“老爺，那蓮心該如何處置呢？”

“處置？”沈霖回頭皺眉道，“剛才我不是都處置了？”

沈錢氏心里憋屈得要命，原本蓮心是自己手里的一顆砝碼，結果這兩天不知是怎么搞的，先是栽在沈可手里，被安置在知園這邊也就算了，好歹還能加以利用，可如今竟弄得個獨門獨院的住著，倒是讓那小蹄子白白地脫離了自己的掌控，這若是再不加以懲處，心里這口惡氣可如何出去。

“老爺不過是找人把蓮心關起來，這哪里算得上是處罰？”她咄咄逼人地說，“蓮心這種行為，老爺若是不嚴加懲處，難保以后家里不會有人效仿，理應殺一儆百才是”

“哼”沈霖聞言心里老大不樂意，“蓮心如今有孕在身，你說該如何處置？我看你打心里想處置掉的是她腹中的孩子？”

“老爺，您……您怎么能說這般令人寒心的話？”沈錢氏聞言氣得紅了眼圈，若不是咬牙忍著，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這么多年辛苦操持打理，我還不都是為了您，為了咱們這個家？您如今是在嫌棄為妻嗎？”

“誰也沒嫌棄你，你自個兒別胡思亂想，你這些年打理家中的確辛苦，但是你也該多跟可兒娘學學什么叫容忍之度，什么叫顧全大局”沈霖見她這樣也有些心軟，但是一想起她總是那種逼著自己做決定的態度，心里又覺得十分地不耐煩，“這會兒時候不早，你也早些回去歇著”

沈錢氏在家素來都是張揚慣了，哪里受得起沈錢氏回房后還是心氣難平，看哪里都覺得不順眼，在屋里走來走去，正巧見蓮香從外面輕手輕腳地回來，火氣登時就沖向頭頂，指著蓮香喝道：“你個不要臉吃里爬外的小蹄子，你給我過來”

蓮香邁步進門滿臉的疑惑，行禮道：“見過太太，太太可是叫奴婢？不知有什么吩咐？”

“自然是叫你不過說什么吩咐，我可不敢啊”沈錢氏陰陽怪氣地說，“我若是再吩咐什么，說不準明天我吃的點心里就有砒霜了”

蓮香皺眉疑惑不已：“太太，這話是從何說起？”

沈錢氏氣急，上前抓住她的頭發就往門框上撞，連撞了幾下才罵道：“你個不要臉的小蹄子，還敢跟我裝模作樣，我看你是活得膩歪了，不知道誰才是你主子了是不是？”

蓮香的額頭被磕起幾個大包，更是被撞得眼冒金星，聽她這么說也忍不下去，頂嘴道：“太太，您當然是主子，可家里也不止您一個主子，若是奴婢有什么行差踏錯，您教訓還是打罵奴婢都領著，可這樣無緣無故的，奴婢著實不服”

“無緣無故？你吃里爬外，蓮心出事非但不幫著遮掩，反而自告奮勇地去撇清自己，如今倒好，弄得蓮心被老爺關起來，連我都跟著吃了掛落，你又落得什么好處了？人家是賞給你金子還是銀子了？”沈錢氏對著她拳腳相加，又是踢又是掐，把今個兒受的所有氣都撒在她的身上。

“太太，您究竟在說什么？什么蓮心，奴婢都有大半個月沒瞧見蓮心的面兒了，這究竟是從何說起？雖然奴婢如今在這兒當差，但論理來說奴婢是老太太賞給老爺的，若是無憑無據的，太太就這般打罵，那奴婢就只有去求老太太和老爺做主了”

沈錢氏聞言氣急反笑：“蓮香，你膽子越來越壯了啊以往可沒看出來你說話這么硬氣，是不是知園那邊的兩個狐媚子教的啊？”

“太太，雖說您是生氣，可眼睛總歸還是該看清些，奴婢是蓮蕊，不是蓮香”在地上跪著的蓮蕊猛地甩開沈錢氏的手，自己掙扎著起身兒道，“原本奴婢還覺著，許是自個兒做了什么錯事不自知，如今才知道，原來太太連人都還識不清楚，既然不是奴婢犯錯，就請贖奴婢無禮，不在這兒聽太太的教誨了”蓮蕊素來是老太太最器重的一個，平常也常偷偷去給老太太院里遞消息，所以打心里就沒正經把沈錢氏當主子，剛才被沈錢氏打罵得一時愣住神兒，還以為被她發現了自己偷偷傳遞消息的事兒，才任由著她打罵也不還手，結果發現沈錢氏根本就是擺了個大烏龍，哪里還肯再繼續受著，說罷就起身兒往外走。

“反了，一個個兒的還真是反了你們了”沈錢氏看連個丫頭都已經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哪里還有什么理智，順手抄起門口架子上的青花瓷瓶，朝著蓮蕊的后腦砸去。

若是平常時候，沈錢氏這種沒幾兩力氣的體質，這瓶子也就砸在自個兒腳跟前兒，但是盛怒之下人的力氣就大得超乎尋常，竟好巧不巧地砸在蓮蕊的后腦，就只見蓮蕊從臺階上栽了下去，撞在廊下的吉祥缸上，脖子一歪當時就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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