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關上,屋里的油燈又亮了起來,那婦人轉過頭,唐蘆兒微瞇了瞇眼,然后安靜的看著她。其實她想不安靜也不行,人家沒給她松綁,嘴里的布條也沒給拿走,只不過給她挪了個大點的地方,讓她呼吸順暢了些。
那仆婦將唐蘆兒扔到墻根處后,就不再管她,自己將床鋪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吹了燈上床安歇了。她不知道唐蘆兒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只是依命辦事,所以她睡得很安心。
而且蘇殿主這一次派出的是夜蝙蝠,所以今晚那男的必不可能追得上夜蝙蝠。只要天一亮,海峽那邊將會另有消息傳來,到時這邊的人不得不信這丫頭已經離島。待這邊的人離島去追那假目標后,她們才施施然將這丫頭帶走,直接送到蘇殿主面前。
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了,唐蘆兒往床那邊仔細聽了好一會,估摸著那仆婦應該是睡著了,于是便悄悄扭著身子,想要蹭到桌子那邊,剛剛她瞧見那桌上放了一個小瓷碗。
只是她才動兩下,一個東西忽的就從床那頭飛了過來,唐蘆兒甚至還不及反應,就聽將一聲咔的聲響,那東西就從她臉側飛了過去,插入后面的墻壁中。
她愣了愣,僵硬的回頭,借著微弱的月光看了一眼,隨即嚇得身子一軟。
那竟是一柄泛著寒光的匕首,足有一尺來長。剛剛,她要是閃躲一下,此刻腦袋就已經搬家了。
床上的人翻了一下身,似乎又睡過去了,唐蘆兒緊緊盯著那柄插在墻上的匕首,看著那泛著寒光的刀刃。只是還不待她再次動身,那仆婦忽然就從床上翻身而起,下床走了過來,彎腰拔出那柄匕首,然后用冰寒的刀身拍著她的臉,緩緩道:“不想吃苦頭就給我安分點。”
刀身如冰,冷汗卻從她額頭上滑了下來。
那仆婦又回床上睡了過去,唐蘆兒窩在墻根那,怔怔的看著從窗外透進來的模糊月光。她知道床上那人沒睡死,而且自剛剛那一記飛刀后,她再不敢輕舉妄動了。
夜漸深,雖一點睡意也無,但身上卻感覺疲憊不堪,特別是雙手雙腳都被反捆著,血液不通,手腳都快沒知覺了。
也不知過了多會,迷迷糊糊間睡過去的唐蘆兒猛地從夢魘中醒來,靜坐了好一會才將過快的心率恢復正常。她轉送往窗戶那看了看,卻是黑漆漆的一片,連之前那點微弱的月光都看不到了,已經下半夜了嗎?
再這么等下去,不會有好果子吃的,唐蘆兒呆呆想了一會,最后決定賭一賭。
地上那丫頭又亂動了,床上的仆婦有些不耐煩的又將那柄匕首飛了過去,只是這一次,并未嚇住那丫頭。她還在動,而且越來越快,甚至還發出輕微的嗚嗚聲。
“不給你點苦頭吃是不行了!”那仆婦不耐煩的下了床,上前啪的一下就給唐蘆兒甩了個耳光,唐蘆兒卻撲上去,拿腦袋頂著她的肚子,喉嚨里還使勁發出嗚嗚的聲音。
那仆婦一怔,遲疑了一下才將唐蘆兒嘴里的布條拿出來問道,“你要干什么?”
“解,解解手。”唐蘆兒大喘著氣,也不敢大聲惹怒對方,只是又急切又痛苦的說道,“我,我肚子疼,實在忍不住了,你行行好……”她說完,一個放屁的聲音還很配合的響了起來,黑暗中,那仆婦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你——”
“我真忍不住了,求你給我找個馬桶,不然不然我真忍不住會……”
要真被她拉在褲子里,別說這屋里會臭,到時夜蝙蝠回來,被這姑娘熏到了怕是不饒自個。那仆婦遲疑了一下,氣不過地踢了唐蘆兒一腳,然后才出去給她找馬桶。
“真是晦氣,拉完自己把這香灰蓋上。”仆婦將馬桶和香灰拿來后,點了燈,又給唐蘆兒松了綁,然后就拿著刀,站在一旁看著。
“你,你不怕臭啊?”唐蘆兒一邊皺著臉解腰帶,一邊道,“我,我拉肚子很臭的,一會熏了您,您又打我!”
仆婦不耐煩地往一旁走開兩步道:“你別耍什么心眼。”
唐蘆兒彎下腰,一個放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那仆婦厭惡地側過身,拿手捂住鼻口,心里恨不得直接將這丫頭一刀解決了。
“大嬸。”后面又傳了那個怯怯的聲音,那仆婦不耐煩地轉過臉道:“你又什么……”
一大罐香灰忽的就往她臉上撇去,同時那馬桶從頭上整個罩了下來!
“該死的丫頭!”寂靜的夜里,猛地響起一個抓狂暴怒的聲音。
唐蘆兒沒想自己真成功逃出房間,只是她沒有絲毫慶幸,因為即便是逃出了房間,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她不敢高聲呼叫,生怕沒招來救兵,反招來敵人。月亮從云層里鉆了出來,清冷的月光灑下,唐蘆兒忙鉆到陰影處順著黑暗的地方拼命的逃離那附近。
她知道,不管這還有沒有別的人,那仆婦馬上就會追上來,這次要被抓到的話,她就是不死也得被廢去半條命。只是這房子走廊過道,好像無窮無盡一般,她穿來穿去,竟還走不出去,而且這的房舍好像一個人都沒有,到處都靜得詭異。
她想喊一聲,卻又怕讓那仆婦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靠在一陰暗處喘著粗氣,手緊緊壓在胸口處拼命的安慰自己別緊張,只是才沒一會,她就聽到左邊有腳步聲傳來,正要往右逃,卻剛動腳步,亦聽到那頭也有腳步聲往這行來。
寂靜的夜,那聲音聽得異常清楚,而且還不急不緩的,似故意捉弄她一般。
冷汗浸透了后背,她咬著唇往附近看了看,逃不掉了,那就躲起來吧。試了幾次,總算是在那腳步聲往這逼近時推開了一扇虛掩的門,唐蘆兒只覺得自己幾乎要虛脫了。
這房間不小,但似乎也有段時間沒人住了,里面有一股很重的灰塵味道。
她放輕腳步,抹黑往里走,行到窗欞那后,拿唾液沾破窗紙,然后往外瞅去,月光清涼如水,一眼過去,外面的一切即讓她看得分明。
“原來是樸媽媽,怎么這么晚了倒跑到這邊來了?”來的是那看院子的老頭,他剛剛隱約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響,便像往常一般順著聲音過來看看。
“我夜里起來解手,迷路了。”那仆婦原以為是那丫頭,不想走出來的竟是這老頭,也是一怔。
唐蘆兒聽不太清他們說的什么,也不知那老頭和那仆婦是不是一伙的。但那仆婦既然已經追過來了,即便那老頭跟她不是一路,以那仆婦剛剛耍飛刀的厲害模樣,她曉得那老頭頂不了什么事,用不了多久,她定會成人家的甕中之鱉。
怎么辦?唐蘆兒看了一眼后,就咬著唇,打算在這房間找個可以藏身的地方。只是當她摸到柜子那后,借著隱約的月光,忽然看到那墻上似掛著一張弓,還有箭筒,還有羽箭,還有數把匕首。
她一怔,手卻已經摸上那把弓。
“以后要是遇到危險,又沒人在身邊時,不要猶豫,出箭就見血。”將弓取下來后,上官鈺的話忽然就在耳邊響起。
沒有人在身邊了,她,不能只想著逃,不能總指望別人,總會有逃不掉的時候,總會有指望不上的時候。
一直撲通撲通跳的心,在這一刻,奇異的平靜下去。
她將一把匕首別在腰間,將弓緊緊抓在手里,再將箭筒取下,然后一步一步往窗欞那走去。
張弓,上箭,拉弦。
此時,那仆婦和那老頭就兩步之距,她不知道那老頭到底是會離開,還是隨那仆婦一起找她。
她只覺得手有些抖,這一次的目標不是野兔,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不過是片刻,唐蘆兒卻覺得似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老頭終于轉身了,像是要離開的樣子,唐蘆兒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她還來不及想清楚自己該有什么樣的情緒,瞳孔就猛的一縮。
那柄一尺長的,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的匕首,忽的自那仆婦手中出現,并往那老頭脖子上一抹。
唐蘆兒只覺心一下子靜了下去,手,也不再發抖,箭,對準目標,眼微瞇,弦繃緊,然后,指松開,箭如流星般射了出去,烏金打制的箭頭從那仆婦脖子的直接穿了過去!
腦子一片空白,她親手殺了一個人,可是,心里似乎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安全了嗎?
才將拿弓的手慢慢放下,怔怔的走出房間,卻正好這會,兩個巡夜的婆子就往這過來了。
她們沒看到站在陰影中的她,卻看到那兩個倒在庭院正中的尸體,月光透亮如雪,那兩婆子才走近幾步,頓時就發出一陣殺豬般的嚎叫:“殺人啦——”
唐蘆兒咬著牙,悄悄往一側退去,此時此刻,她絕不敢現身,至少不能在這附近現身。
可是才退了幾步,忽然就看到院門口那走進一個黑影,莫名的,她心頭就是一驚。當時把她騙上車的是那仆婦,可除此外,還有另一只手,一只如鬼魅般的手!
電光閃石間,唐蘆兒就確定那個黑影絕非善類,只是她看過去的同時,那黑影竟也往她這看了過來!那一驚非同小可,即便是看不清對方,她卻清楚的感覺到對方投射過來的冰冷目光,她竟一下子就發現了她。唐蘆兒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手里的弓和箭桶也掉到地上,可此時此刻,她再顧不上變腰撿,轉身,拔腿就逃。
這一位,跟剛剛那位仆婦截然不同,那感覺強烈得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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