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拂來,她身上的素藍暗花長裙飛起。夕陽斜照下,系著寶藍底纏枝蓮花披風的金瀟瀟看起來非常淡,淡地似馬上要消失一般。孟三微怔,走過去一看,只見她面上雖略施薄粉,但卻壓不住蒼白的臉色,眉眼神色中也多了幾分病態。
“你臉色不太好,身體不適嗎?”不跳字。
金瀟瀟一笑,眼神冰冷:"你還會關心我?”
孟三暗嘆一聲,便移開目光道:"這里風大,還是趕緊回屋去吧,免得吃了冷風。”
“為何在這個時候還帶她回來?”金瀟瀟忽然問出一句,語氣冷冷,卻帶著幾分逼迫之意。
孟三看了看天色,略頓了一頓才道:"帶她回來散散心,怎么了?”
“散散心……”金瀟瀟冷笑,“伯新,你是不是對每個女人都這么貼心都這么好你也打算娶她嗎?
“我還有事,先出去了,你也早點回屋去吧。”孟三沒應她的話,隨意丟下一句。就抬步越過金瀟瀟,往前去了。
“你就是想娶她,也是晚了。”金瀟瀟側身,看著他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說道,“伯新,你總是晚一步。”
孟三腳步微滯,回頭,金瀟瀟已經離開了。
冷風呼嘯而過,卷起枝頭的殘雪迎面撲來,他忽的一笑,繼而大笑,然后大步走出門外。
用晚飯時,孟夫人聲稱身子不適,讓大家伙自個在各自房中用飯,也不用到她這伺候了。不過唐蘆兒那里,她還是讓人帶了句話過去,讓唐蘆兒不必拘禮,想吃什么就跟廚房說,只管像以前一樣就是。
終究是熬過大非大難過來的,孟夫人就是心里在怎么不喜,也不會在面上給唐蘆兒難堪。若是光看他兒子的面,她當然不會這樣,主要還是顧及唐蘆兒如今的身份,眼下形勢莫測,誰知下一刻風會往哪吹。
晚飯后,孟三將下水道細分圖拿給唐蘆兒的時候。還不等說上兩句,就有人過來說老爺找他。
“三哥去吧,我自己看著就行,你不用陪我了。”唐蘆兒將那張圖放在桌上攤開后,就笑著道了一句。
“一會若是不太晚的話,我再來看你。”孟三起身道了一句,只是走到門邊后,又回頭,“晚上要是覺得餓了,就讓人給你送夜宵,別餓著自己。”
“我知道了。”唐蘆兒抬頭一笑,眉眼彎彎。
白鏡送走孟三,再回里屋時,唐蘆兒已換上一副專注的神情站在那桌前,仔細看著桌上的圖紙。白鏡微怔,她極少看到這樣的唐蘆兒,跟在唐蘆兒身邊這么些時日,只瞧著這姑娘平日里要么是傻乎乎的憨態,要么是傻愣愣的呆樣,偶爾也有些怪主意,或是小憂郁。但卻從未見過她這么認真專注的表情。
就好似,忽然間換了個人般。
整個洛城的下水道細分圖,忽一眼看過去,還是讓人有些眼暈的。就是白鏡,也得仔細看上好一會,才能大概分辨出哪是哪,然而唐蘆兒卻似天生就有這種能力一般,這種地圖,她一眼看過去,眼前就能自動現出實景。
不多時,唐蘆兒就拿出早準備好的鉛筆,在旁邊一張白紙上一點一點畫出白玥副城的分布圖,以及副城內所有水流的線路。白鏡在一旁看著,暗暗吃驚,再抬眼看著一臉專注的唐蘆兒,心道原來那之前,她是為的這個目的。
屋里的油燈略略暗下的時候,唐蘆兒才慢慢擱下筆,自顧看了好一會,卻是搖了搖頭嘆道:"不對,還是不對啊。”
“何處不對?”白鏡剛剛一直不敢打擾她,只在一旁靜靜看著,這會瞧著她終于開口了,便靠近去問道。
“你瞧這里,還有這里。”唐蘆兒在那兩張圖紙上分別指了一個地方,“這是唯一一條可以從白月副城直接通向城外的下水道,可這條下水道卻是從白月城這邊經過的,而這個地方……”
白鏡看了好一會,才遲疑道:"那是蘇殿主的寢殿?”
“沒錯。”唐蘆兒嘆息一聲。“我就那個地方靠近不了,不知它下面是否真有什么玄機。”
“就算有,當年孟大人怎么會不知道?”
“你瞧這下水道的方向。”唐蘆兒給白鏡劃著圖紙上的幾條線道,“這里,還有這里,這一處是個空門,正好就在副城附近。他只要在這里悄悄挖一條通道,到時偷偷一接,這下水道的通路就能拐彎。如此,這邊這便能短時間空出來,或許只須一晚,白蘇就能將東西運出城外,事成后他再將這里恢復原樣,這便是神不知鬼不覺了。”
白鏡沒她那樣的天分,在這么復雜的圖中,光看幾條線就能看出門道來。不過光聽,她倒是明白唐蘆兒什么意思,沉吟了一會便問:"姑娘確定嗎?”不跳字。
“不確定,現在都是猜測,而且即便我進了白蘇的寢殿,怕是也查不多他寢殿下面是不是真的暗中挖了一條下水道。但是,如果白月副城內真的藏有大量兵器的話,這個猜測便能成立了。”唐蘆兒說著又是一嘆。“他當年借著整個洛城翻修下水道時,設計這一手,定是費了不少心思,怕是還有別的通道也不定……”
“姑娘這條線是什么意思?”白鏡將目光落在唐蘆兒畫的那張圖紙上,發現其中一條線是波浪狀,便問了一句。
“哦,那是溫泉里的水往別處流通的線路。”唐蘆兒才說著,忽然就是一怔,“奇怪,怎么是這個流向?”
白鏡不解:"流向怎么了?”
“這條線沒必要挖出來的,這好像是想將池子里的水排空一般……”唐蘆兒喃喃說著。忽的就是一怔,即道,“沒錯,排空,就是排空”
白鏡隱隱察覺到什么,即跟著問了一句:"姑娘到底什么意思。”
“我大約是明白了”唐蘆兒抬起臉,有些激動地說道,“你看孟大人的這張圖,這條線是洛城的地下河,是不是,正好從白月副城后面繞過去。你再看這溫泉水的流向,白月副城里的水,除了井水外,還有引地下河水進來。而這條道,正好跟溫泉的水流連著一起的,只要在這設一個閥門,就能將這條水流斷開,再將水引到下水道那邊,然后,這條水道,可不就是天然的暗道他根本不需要在下水道上大動手腳,只要將這里的水排空,就能直接走入地下河,隨后順著地下河通向……”唐蘆兒手順著圖紙,慢慢劃著,然后停下,嘴里輕輕道出幾個字,“水寧鎮。”
白鏡怔了好一會才道:"如果溫泉那真有一個閥門的話。”
“如果白蘇寢殿里真的藏有大量兵器的話,那我現在猜的這一切,就都是真的。”唐蘆兒說完,便在椅子上慢慢坐了下去,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因為激動,心臟跳得有些快,讓她一時間覺得有些無力。
白鏡看了唐蘆兒一眼,如果不是有這么超群的記憶,沒有這般突發的奇想。大約誰都不會料到,水道其實就是暗道吧。
白鏡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桌上的那些圖紙,輕聲道了一句:"如此,那姑娘之前在戲樓里看到的那張地圖,就真是假的了。”
唐蘆兒一怔,腦子浮現出之前看的那張地圖,再對比眼前的那兩只圖紙,良久,搖了搖頭道:"或許是,那張地圖跟這兩張東西,一點都不一樣。”只是她說著,心里又有些不大確定,“不過白蘇真的會弄一張假地圖哄騙別人嗎?還特意沒有標示地名,他……不像是那么無聊的人。”
唐蘆兒沉吟一會,就又拿起旁邊的鉛筆,就著腦海里的地圖草草畫出個大概來。
白鏡看著微怔,才要說什么,忽然就聽到外頭傳來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似誰要往這進來了。
唐蘆兒一怔,忙看了白鏡一眼,白鏡會意,微點了頭,就轉身出去了。
原來過來的是金瀟瀟,身邊還領著一個身著青緞坎肩的丫鬟。金瀟瀟瞧著白鏡出來后,便淺淺一笑:"我剛剛去了太太那邊說了會話,太太心里惦記著姑娘,就讓我過來看看,順便給姑娘送碗燕窩粥過來。”
“有勞二奶奶了,我家姑娘才剛要躺下呢,不想二奶奶就過來了,二奶奶且先坐一坐,我去請姑娘出來。”白鏡說著就上前接過那丫鬟手里的食盒,正要請金瀟瀟上座,不想金瀟瀟卻又道:"這么晚就歇下了,可是身體不舒服?”她說著就要往里走,白鏡忙側身一攔,輕笑道:"姑娘向來都是這么早歇下的,二奶奶先坐,姑娘就出來了。”
“那就好,若是姑娘有個什么不適,太太怕是要責怪我們招呼不周了。”金瀟瀟淡淡一笑,便轉了身,只是才走兩步,她又回身道,“差點忘了,剛剛太太說姑娘這屋里有一盆石頭盆景,也忘了是不是趙夫人前幾日說的那個,讓我過來看看。倘若是的話,太太一會拿別的過來給姑娘換上,這個就當人情給趙夫人送去。”
她說話時,面上的表情一直是清清淡淡的,眼神也帶著幾分漫不經心,但給人的感覺卻是步步逼緊。
白鏡面色不變,看著金瀟瀟繞過自己,往里走去,掀開簾子,她的手亦跟著微抬的時候,里面就傳出唐蘆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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