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一月里,天愈發冷了起來。
太陽象只蛋黃掛在東邊天空。四周竹林瀟瀟,干冷干冷的空氣,吸進肺里,都要暖上好半天。
李海歆仍在家里編簸箕。自上次趕集回來之后,中間兒又送去兩趟,那姓武的掌柜,果然沒有食言,十分熱情的接待了李海歆,清點數目后,當時就付了錢。一再說,能編多少就拉來多少。他全要!
李海歆好奇,就問了要這么我簸箕能賣得完嗎?武掌柜笑呵呵的說,他妻弟呀,在青蓮縣城剛開了一家雜貨鋪。這些貨也分給他一半兒。
堂屋的炕燒得熱呼呼的,春桃做鞋,春蘭繡花,春柳不喜歡干這些,非要跟她娘一塊刨竹篾,刮竹片。何氏讓她別干,把手干粗了,不如去學些針線活計。她不聽。
春杏跑出去玩了一圈兒,呼哈著小手,跑了回來,踢了鞋子跳上炕,一會這里翻翻,一會兒那里瞧瞧。不多會兒就著熱呼呼的炕睡著了。
何氏看了看一邊坐著乖乖翻佟永年舊字貼的李薇,和李海歆笑著,“春杏明年春上也得讓她學針線了。見天瘋跑也不是個事兒。還不如我們梨花乖巧。”
李薇朝她娘投過去贊賞的一撇,小春杏確實該管管了,整天游手好閑的。要是她那副小身子給自己。那用處可大嘍。
李海歆卻說,再停一年也行。讓孩子再多玩一年,等等。正說著,院中有人叫。
春柳丟下手中的竹片子,過去開了門,卻是許氏抱著剛四個多月的女兒蓮花。一聲不吭,把房門大開,請她進來。
許氏一進屋門兒就笑呵呵的對李薇說,“梨花,來瞧瞧我們的小蓮花。”李薇不動。這小蓮花剛生出來的時候,原不叫這個。后來許氏非讓李家老二去他九叔那里看看,給取個好名字。于是便有了蓮花這個名字。
才剛過滿月,許氏抱著她四處跑,逢人便夸自己的女兒乖巧。說來說去,總也不忘直直白白或者隱晦的帶出:蓮花比梨花好看,比梨花雅的意思來。
大武媳婦兒嫌她愛說嘴,就不理她這茬兒。一直到蓮花三四月,她這話兒還在說。便有人忍不住嗆她,梨花三個月就會認人能聽懂大人話兒,蓮花能不?
她這才不甘心的住了嘴。
何氏看了她一眼,“老二家的,有事兒啊?”
許氏雙眼放光的盯著堂屋地上,一屋子竹篾子,又轉著看西山墻上靠著的一摞子新編好的簸箕簸籮,李薇以為她仍會來個毫無新意的開場白時。
卻聽她說,“大嫂啊,還真有一個事兒。”
她語氣神態雖刻意,卻也十分正重。何氏與李海歆都住了手。連春桃春蘭在里間兒也停了手,下炕來。
“今天一大早兒,老二去西邊幫忙,到那土山包起土修房子。路過佟媳婦兒的墳時,你猜怎么著?”她停了下來,眼睛斜掃一圈兒,等著眾人發問。
何氏一聽事關佟氏的墳,急得直催她,“佟妹子的墳咋啦?你快給我說!”
許氏見她真急了,訕訕的笑著,“大嫂,別急。老二就是遠遠的看見有幾個人正在佟氏墳前燒紙。說,中間兒有一個好象穿著緞子的公子哥兒,離太遠,瞧不清面目,不過年齡看著倒是不大,有個二十來歲吧。還有一個女人,穿著素白的衣裳。另有幾個丫頭婆子青衫小子圍在后面。這兩人燒完紙啊,后面的人跟著忽忽拉拉的跪拜。老二想到跟前去看看,還沒走到跟前兒,人就都上了馬車……”
說到這兒,她一頓,“你說,會不會是去年的那幫人?”
何氏呼的站起身子,也不答話。催李海歆,“孩子爹,快走,咱去看看。”李海歆應了一聲,兩人衣裳也不顧整,匆匆出了房門。
許氏在他們身后喊,“哎,人早走了呀!”
何氏和李海歆急惶惶的趕到佟氏墳頭時,確實已無半點人影兒。只有那雜亂的腳步、被踩倒的麥苗,和一團團迎風飄蕩的草紙灰彰顯著這里剛剛確實有人來過。
何氏與李海歆面面相覷,只覺郊野的風更加寒冷。
這夫婦倆一沖出去,剩下的幾個小的,也都坐立不安。也沒有誰顧得上許氏。她訕訕坐了一會兒,家去了。
快中午時,李海歆與何氏回來。從墳里回來后,他們倆各自去村子西頭的人家坐坐,想看看能不能探聽到點什么。無奈,因佟氏不是李家村土生土長的戶,選墳地的時候不好選在誰家田里,便由村子里正做主,墳瑩定在土山坡的腳下,那里離村子遠,若不是李家老二幫人修房要挖土,估計連個瞧見的人都沒有。
春桃幾個圍著問到底咋回事。何氏簡要說了兩句,又交待先瞞著年哥兒。
十一月二十,第一雪下了起來,紛紛揚揚,天地一片素白。大雪斷斷續續下了三天,接著又連陰了四五天。再過不幾天就進了迎年月,再者泥土道路,雪化起來,比下雪更難走。前王村的私塾趁機停了課。
李家老三的親事臨近,李家老院殺了一頭豬辦親事兒用。李家老三又給何氏拎過來約抹十斤多點豬肉,何氏推不過,就收下。叫李海歆去前院時帶上二百個錢兒。按說村里豬肉都是十五六個錢一斤,這十斤多點的豬肉何氏給一百八十個錢兒就不少了。但是她不想讓李王氏抓著機會四處說嘴,再者李家老三拿過來的肉也算是好肉。
因這事兒又跟李海歆說,“明年春上啊,咱也捉兩只小豬娃兒回來養著,到年上,殺一頭,賣一頭。”
李海歆自然無話。
轉眼兒進了迎年月,這一個月內,大人小孩都不怎么做活計,好好歇一歇。因臘月初六,鎮上還有集,李海歆就跟何氏商量著,把最后一批簸箕送到鎮上,趁著辦年貨的人多,興許武掌柜的能賣個好價錢。何氏欣然同意,說正好送過去,得了錢兒,辦些年貨回來。
又與李海歆合計著,今年給春桃做身好衣裳,添兩件絹花頭飾,來年兒就十四歲了,春蘭也做,也是十二歲的大姑娘了。剩下幾個小的。年哥兒添兩身兒料子好的夾衣,春柳春杏和梨花各截幾尺平常的花布做衣衫。又說梨花姥娘和兩個妗子這些年來幫襯不少,今年他們的糧食雖收得不多,可有這百十來只母雞,再加上大個半個冬上賣簸箕,也賺了不少錢。得的錢有數的,按數量還上,每家除了年禮,再備一份厚禮。
梨花小舅舅過年也要回來,大衣裳縣學里管著,就做幾套鞋襪,梨花姥爺愛喝兩口兒,這次去鎮上打些好酒來備著。
李海歆都應著。李薇看她爹嘴里應著,眼睛卻一閃一閃的。心里想著,肯定不滿意她娘為啥沒提到前院兒的事兒。
果然,他沉默了一會兒,跟何氏商量,“前院咱娘那里備啥?”
何氏笑了笑,“備啥,人家備啥咱備啥唄。”又把大武家銀生家給自己家爹娘備的禮念叨了一遍,說,“咱們家境也比不上大武銀生家,就照著他們的備吧。”
李海歆不是很順暢的點了頭。何氏又說要悄悄給大娘娘送去兩斤肉,算是還還她以前幫襯的情份。
天剛下了雪,路滑又冷,這次去鎮上,只帶著春桃春蘭去。讓幾個小的在家里玩。
私塾休了學,大山柱子兩個天天來家里玩兒。小春杏有了玩伴兒,便也不粘著去鎮上。
大人們一走,大山柱子便在院中的空地上玩起了陀螺。又讓佟永年來玩兒。他背著李薇立在一旁看著,搖頭。李薇扭著身子要下來,他淺笑回頭,“梨花,乖啊,娘說地上涼!”
春柳沖他嚷著,“年哥兒,讓她下來。地上都干了,沒事兒!”
李薇心說,誰說不是呢。把小身子扭得更加起勁兒。佟永年無奈,放她下地。又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后,防著她絆倒。
眾人玩到響午,春柳燒火把何氏昨兒剛做的肉包子熱了幾個。香得大山直吸嘴巴,“春柳,你娘做得飯真好吃!”
春柳看他三兩口就吃下去一大半兒,再看年哥兒才剛咬開一個小口子,忙把剩下的三四個包子護起來,對他跟柱子說,“你們倆一人只能吃一個,吃不飽就回家吃去!”
柱子和大山眼直盯著佟永年看,他眼睛閃了閃,轉過頭在并排坐著的李薇和小春杏頭上各拍一下,“梨花和小杏多吃點啊。”就站起身子走了。
春柳瞪大眼睛望著他的背影,咯咯咯笑起來。柱子和大山擰著粗粗的眉毛,三兩下把手中的包子啃完,跟在佟永年身后跑過去。
不多會兒東屋里面傳來幾個人爭執之聲,柱子嚷著,“年哥兒,我還請你吃了繭糖呢。”
“我也替你抄了書呢。”
大山叫,“那我二叔給的卷蒸,我還請你吃了呢。”
“我替你描了二十張大字呢。”
柱子又更大聲的嚷,“我娘給我的酥蜜餅,我都沒舍得吃,給你了!”
“我還替你挨了一拳頭呢!”
話音一落,本來正面帶笑意,樂得前附后仰的春柳,“騰”的跳將起來,沖著東屋過去,氣勢洶洶的喊,“柱子,你找打!敢讓年哥兒給你擋拳頭!”
東屋門被春柳大力推開,發出巨大的“咣當”聲,柱子想起夏天里被春蘭用槐樹枝抽的情形,不由身上一哆嗦。趕忙叫著,“哎,春柳,春柳,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李薇和小春杏立在廚房門口饒有興致的看戲。
柱子從里面倉惶跑出來,立在院中大喘氣兒。
春柳在東屋里喊,“年哥兒,打著哪里了,疼不?”
佟永年搖頭笑笑,“沒事兒,三姐,衣裳厚著呢,一點也不疼!”
春柳這才跑出來,對著院中的柱子說,“你都十歲了,讓年哥兒幫你擋拳頭,你臊不臊啊……”
柱子皺著粗粗的眉毛,十分委屈,“都說不是故意了。”說著一轉身往外走,嘟噥著。
春柳沒聽清他嘟噥的話。李薇可是聽清楚了,他說,“一窩女人護著,將來肯定比下柳村的那小子還娘氣!”
屋里又響起佟永年的聲音,是對大山說的,“肉包子沒幾個。都給你們吃了,爹娘大姐二姐三姐還小杏和梨花都沒的吃了。”
頓了一下,又說,“你把我這個吃了吧。”
沒一會兒,大山氣哼哼的出來,走了。
春柳笑嘻嘻拍拍手,叫:“年哥兒出來吧,春杏,梨花,來,咱們吃肉包子嘍!”
感謝:大頭朝下的鵝蛋同滴的平安符(老實說,我看到這個名字很樂呵,嘻嘻)
還有,特別對夜之濱城同學說聲抱歉,你發的那個關于《種田不交稅》的貼子,偶在操作加精的時候,不小心點到刪字按鈕,暴燥啊。。對不起啦。。。
六月1號要上架了,上架感言發這里吧:
十分感謝各位親親這一個多月來對《秀色田園》和大寶的支持。《秀色田園》與我前一篇種田文有不小的差異,這篇的基調是家長里短,平凡生活。所以前期的鋪墊有些長了。我自己有時候也著急,可總是覺得有些內容無法略去。只好一路這樣寫了下來。
不過女主梨花的年齡在入V之后的第三章有一小跳。也會開始做她力所能及事情,開始借幾個姐姐之手,賺些小錢,貼補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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