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田園
秀色田園。
日子飛逝,又是一年,梨花三歲多了。
她坐在東屋門口看著一院子的人,感嘆,眨眼之間,大家都成了大人,只有她仍是孩子。
已滿七歲的小春杏不再整日里跳跳鬧鬧。從秋天里開始,學著拿針做飯,連帶也要干一些力所能及的農活,身量也抽高了不少,除了偶爾玩鬧時,還能看到當初那個趴在木塌子上對著螞蟻自言自語,又或者悶頭在樹下刨著斑鳩的四歲小春杏模樣,其它的時候已難尋小時候的蹤跡。
大姐春桃個子也抽高了不少,是滿十五歲的大姑娘了。自去年年初起,她娘就徹底不讓大姐再去地里干活,少了日頭的暴曬,又加上自分家之后,生活漸好,黃瘦的模樣早已消逝在記憶深處。現在她,面容白晰,眼波似水,細高的個子,纖長的腰身,長大的矜持與溫順的性子揉合到一起,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來溫婉的少女氣韻,以至于她每次靠近時,李薇總忍不住要屏一屏呼吸,那輕盈盈的步姿總讓她產生一種呼吸重了就會把她吹走的錯覺。
村里的媒婆好象突然發現了李海歆家還有一個這么出色的閨女,去年麥收過后便有人上門來給春桃提親。就連外村的媒婆也有得了男方托付,找上門的。
二姐春蘭與大姐的沉靜不同,她是安靜,沉默。個子躥得也快,快趕上大姐一般高了。
再看佟永年那娃兒,已滿九歲的他,一年時間長高了五寸有余,到小舅舅肩膀頭了。哪里還有半點孩童氣,分明是一個少年了。想當年,初見他有些羞澀勾著嘴角笑的模樣,竟也是那樣久遠了。
三姐春柳亦有不小的變化。只有她,仍是小屁孩兒一個。
李薇很不甘心,又無可奈何的嘆口氣兒。翻開手中的被她翻得卷了邊兒的《四時農書》。她想,小舅舅真的是很細心,知道她個小娃娃兒,特意挑了這本有很多插圖的農書給她。
想到這兒,她又有些遺憾。去年皇家有喜,加了恩科,小舅舅瞞著家人,去參加鄉試秋闈,卻未能中舉。回來說起來,一家子人都替他遺憾,又怪他這樣大的事兒怎不早說。
他卻反過來安慰眾人,說今年只是去試試,熟悉一下,也并未存著定要拿功名的心思。再者,童生試已屬百里挑一,鄉試更是高手云集,說是千里挑一也不為過。單安吉省府下屬十三個縣里,趕考的秀才多達千人,省府只錄了五十幾人,機率如此小,一次考不中也沒什么,過兩年再考就是。
用過早飯,大山和柱子來找佟永年去學里。這兩個小子,現在也是青色長衫,梳著小發髻,戴著頭巾子。讀了兩年的書,性子也跟著沉穩了些,與村子里沒進學堂的孩子行為舉止已截然不同了。
佟永年走過來,拍拍她的腦袋,“哥哥去上學了。下學回來再給梨花講書,好不好?”
李薇抬頭,他面容上孩童氣息盡褪,清潤書卷氣息迎面撲來。咧著笑笑,“好。”
佟永年又拍拍她的頭,許諾說下午回來后,去竹林里給她扒筍子。他提到這個,李薇有了點興趣。嘴咧得更大,點點頭。
佟永年笑了笑,和大山柱子出了院門兒。三人幾乎一般高,只是柱子和大山比他壯實許多,襯得他的身形更加瘦長。
二月晨陽下,三個長衫少年并肩走在竹林小道兒上,頭巾被春風吹得翩然翻飛。
春桃目送這三人遠離,回頭跟何氏嘀咕,“娘,年哥兒這一年光長個頭了,你看他瘦的。”
何氏應了聲,可不是,又催李海歆,“今兒再賣了簸箕,給年哥兒買些好的回來。補補。”
去年又一個雨水不調順的年份,秋糧比前一年收得更少,交了稅糧后,剩下的還不夠一家子人吃呢。且旁邊村子里有兩戶人家聽說李海歆賣簸箕賺錢,也跟著編,仍賣到姓武的那家雜貨鋪子里去。雖沒有李海歆編的好,但是鄉里人都圖個實惠,在武掌柜鋪子里,反倒賣得比李海歆編的快。
后來武掌柜說,李海歆編的簸箕單供縣城的鋪子,他的鋪子賣別人編的。因此從去年快過年時,他編的簸箕就比原來少了一半兒,一個月只能得兩三百個錢兒。
還好的是,家里的雞因產蛋太多,小貨棧消化不了,由武掌柜引薦賣給鎮上的一家酒樓,這個收入倒還是一直有保障的。
可去年冬上他們添了不少的農具,象耬犁耙等物件兒,也花去不少錢。
又怕今年雨水仍不順調,何氏下意識的手緊了些,日常飯菜油水就比去年略少了些。
李海歆點頭,“行,咱自過了年兒,還沒改善過生活呢。今兒就割些肉回來,你給孩子們包餃子吃。”
李海歆收拾了好簸箕裝上車,今兒又是去往鎮上送的日子。何氏看見梨花一個人乖乖的坐在東屋門口,一副沒人理的小可憐模樣,心頭一軟,去年事兒多,家里地里,又摻和著梨花小姨的親事兒,連帶春桃也大了,占去些心思,這大半年來竟把對這孩子沒那么上心了。忙叫她,“梨花,今兒和爹娘去趕集吧?”
李薇抬起小腦袋,想了一會兒,搖頭。她對鎮上沒什么興趣。何氏正要問她想干啥,卻見她站起身子,往屋里跑,一會兒又回出來,手里拎著把小鏟子。
何氏笑了,“梨花想去玩種菜呀。”
李薇點頭,應了聲,“我種的菜該鋤草了。”她脆嫩的嗓音,一本正經的小模樣,惹得何氏春桃幾個直笑她。
春柳也拎了把小鋤頭,“三姐幫去梨花鋤草好不好?”
李薇點頭,又叫小春杏,小手一揮,“走,三姐澆水,四姐鋤草。”一副總指揮的架式。
何氏又笑了一回,抬頭看看天色,擺手,“去吧,跟梨花玩一會兒。”
春柳拎著水桶,小春杏擺著一副姐姐該有的架式,拿了那把特意給小孩子用的小細鋤頭,跟在小不點梨花后面兒,朝大杏樹東面走過。
這片空地是李海歆砍竹子后空下來的,本來竹筍子長得也很快,若是放著不管,來年兒就又是一大片竹林。何氏覺得自家的菜園太小,便商量著把這塊兒地也開成菜園子。
手腳已經十分靈活的梨花同學,趁著這個時候,靈機一動,嚷著說要玩種菜,非讓她娘給一小片地,自己玩兒。
何氏便在菜園子邊上,給她分出這一會塊兩米長四五米寬巴掌大點的地,隨著她玩鬧。
現在梨花的小菜園子里種著春韭和大蒜,行距整整齊齊的,青蒜耐寒,已長得掌長高,韭葉剛冒了頭,葉子還沒伸展開,毛毛細細的。但是整體看起來,要比大菜園子里菜長得鮮嫩旺盛些。
何氏私下跟李海歆嘀咕,梨花這孩子還真是種地的料兒。看那小菜園子收拾的,李海歆笑笑說,那菜園還不是春桃春蘭幾個幫著收拾的?梨花也就頂了個名兒。
可何氏還是認定梨花這孩子跟旁人不一樣。單看她整日抱著梨花小舅舅捎回來那本農書不撒手,就知道跟旁的孩子不一樣。況且,每當年哥兒假休,梨花就圍著他問東問西的,有時候倆人兒還頭抵著頭,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說的是啥。
她有次逗梨花,問她為啥不種白菜和壅菜。她一本正經的搖著小腦袋,指著懷里的那本書:書上說要應時而種。惹得何氏一陣的笑。
事實上,李薇的這個小菜園子,確實是姐姐們和佟永年為了逗她高興的功勞居多,當然更有她不動聲色的小功勞。
當初種韭菜時,她非鬧著讓她爹去前院里要豬糞。自己家里只有驢糞、雞糞和草木灰混合漚制的農肥,雖然農家里一向這樣制肥,孰不知,從科學的角度來講,這樣的混合肥是最不科學的。這些肥中,有酸性有堿性,兩者中和反而會降低肥力。
而韭菜生長過程中,最需多多的補充氮肥。腐熟的豬糞中含氮肥最多。現在看來,她雖然穿來三年有余,專業知識還是沒忘嘛。
李薇瞇著眼睛,樂滋滋的看三姐春柳澆水,四姐小春杏鋤草。
春桃三兩下澆完水,又接了小春杏的鋤頭把那巴掌大點的地鋤了一遍兒,看見她一副笑瞇瞇愜意的樣子,把鋤頭丟給春杏,跑過來要揍她,“你個小丫頭片子,見天騙我們給你干活兒。”
李薇撒腿就跑。
春桃在院中間喊春柳別追,又喊梨花跑慢點兒。
喊完一轉頭,瞧見竹林小道上轉過來一行五六個人,其中還兩個人手中拎著蓋紅紙的禮包。象樣子是往自己家這邊兒來的,等他們走近些看,前面領路是三嬸兒,抱著剛出滿月的小春明。
一面帶人往前走,還不時回頭跟后面的人說著話兒。一行人后面跟著個子高高,戴著頭巾的約十五六歲的少年,高高的個子,挺撥的身軀,格外顯眼兒。
她看過去時,那少年正抬了頭,兩人目光遙搖在空中相遇,春桃臉上一紅,忙撇過頭,趕忙往東屋走,并跟在廚房涮鍋的春蘭說,“快叫咱娘出來。三嬸兒領一幫人朝咱家來了。”
春柳聽見匆匆跑來一看,臉兒登時拉了下來,扭身也往東屋走。
春蘭從廚房里出來,一面叫何氏,一面迎了過去。“三嬸兒,有事兒啊。”
王喜梅笑應了聲,又問,“你母親在家不?”
何氏已走到院中,忙大聲應著。
“她大嫂,你好啊。”王喜梅身后閃出一個婦人,頭臉兒收拾得倒干凈,就是一雙三角眼兒,自進了院兒就不停的翻著,讓人心有不喜。
何氏認出這婦人,正是王喜梅的娘,按下心中疑慮,笑著回,“好,嬸子也好吧。”又看身后這群人,前面兒兩個大人,后面十五六歲孩子,一時摸不清這陣式到底是想干啥。說是提親吧,也不太象,沒見過哪家提親,孩子跟著來的。
若說不是,何氏心頭又有些遺憾,這孩子長得高高大大的,粗眉大眼兒,雖然面皮略黑些,但是襯著一身的學子長衫,倒也順眼的很。
王喜梅的娘笑咯咯的,說再好也沒有秀才老爺的姐姐好。又叫后面一個靛藍布包頭的婦人,“石頭娘,來,這個呀,就是我給你們說的何老爺的大姐。”
那婦人趕快扯著笑意過來見禮。何氏一連朝著王喜梅的娘擺手,“嬸子,文軒不過是個秀才,哪能當得老爺的稱呼?”又忙去攜那石頭娘的手,看這婦人面容似是比她略大些,就說,“這位看來是該叫嫂子了。”
石頭娘趕忙說自己的年齡,正巧比何氏大那么一兩個月。
何氏笑著,“看,叫嫂子叫對了。來,有啥事兒,進屋說吧。”又喊春桃春柳趕快搬凳子倒水招呼客人。春柳在東屋聽見,氣哼哼的跑出來,去了堂屋。
李薇瞧三姐的架式,怕是誤以為這群人又來給大姐說親事的。不過,她眨巴著大眼睛,在這群人身上瞄了瞄,沒見著媒婆似的人物。再者,看三嬸兒她娘的架式,更不象是說親事的。她提著的小心肝兒也跟著放了下來。
春蘭在前面帶路,王喜梅落后人幾步,拉著何氏悄悄說,“大嫂,給你添麻煩了。這后面三個啊,是我姥娘村子里的,后面那孩子今年想考童生,原定作保的廩生臨時家里有事兒,就求到我娘跟前兒了……”
何氏一聽這個,心頭一松。剛這幾來的架式,還有后面象是孩子爹的漢子雙手拎著幾個大禮包,不象說親,她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兒呢。悄聲道:“怎么現在才來找?文軒早回了縣里,再者,我聽他說,小考的日子就在往前不幾天,登錄的日子不是眼瞧著就到了?”
王喜梅笑笑,話里透著歉意,“這個我可不懂。我娘也沒提前送個信兒,就這么著把人帶到我面前兒。當著人家的面兒,也不好推,就帶來了。在前院統共也沒說幾句話。”
何氏對這個雖不太懂,但是自己弟弟是有了熱心人主動作保才有了今天。心想人家求個保,應該也不是什么難事兒。
就拍拍王喜梅的手,說沒事,拉她進屋。
屋內眾人都坐定。王喜梅簡單介紹了這家人,這家人是小趙村的,想考童生試的少年名叫趙昱森,小名兒叫石頭。
原本因學堂里唯一的廩生王先生應了為趙石頭做保的,可誰知事剛進二月,老家里來信兒,他堂伯去逝,趕著回去吊孝治喪。石頭爹娘登時亂了方寸,這時趙昱森才說起學堂里原有一個何家堡的學兄,前年考中了廩生,因從未打過交道,怕冒然求上門兒,人家不應允讓爹娘跟著沒臉兒。
石頭爹娘一聽這個,忙去同村的王喜梅堂舅家,早先聽他提過,王喜梅的娘新結的親家里,有一個什么親戚何家堡的,也是位廩生,估摸著就是這位。
王喜梅的娘自從結了這門親,見天兒把秀才老爺掛在嘴邊兒,嘴皮子都快磨破,這會兒有長臉的事兒,自然不會推。也沒使人捎個信兒,就直接帶人來了李家村。
石頭娘接過王喜梅的話,把這中間的事兒簡要的說了一遍,朝何氏說,“大妹子,你可千萬別見怪。要是有時間呀,我們得使人在中間兒傳個話兒。”
何氏笑了笑,擺手,“嫂子外道了。能找上門兒就是緣份。”又說趙昱森,“你這孩子,你說說,這么大的事兒,咋不給你爹娘早透個信兒?”
趙昱森臉色浮上抹紅色,有些赫然,“何學兄在學堂里一向不喜與人交際……”
何氏擺手笑著,“他啊,就是不熟的人不愛說話。性子好著呢”
王喜梅的娘一聽這話,知道何氏是應下了。高興得連連說,“我就說春明大伯娘是個熱情痛快的人兒。”
石頭娘見何氏痛快應下,連連道謝。石頭爹也忙把早放在桌子上的禮包推了推,“來的匆忙,您可千萬別嫌棄。”
何氏忙擺手,把禮包往回推,“哎喲,這可不行。鄉里鄉親的,幫個忙哪興這個。再說了,這能不能幫上忙還不一定呢。我只能做個引薦,這事兒還得梨花小舅舅說了算。”
趙昱森忙又過來給何氏行禮,又說,“嬸子就收下吧。這是我爹娘的心意。若何學兄不愿做保,定然是因為我學藝不精。”
何氏看他彬彬有禮,十分誠懇的模樣,心中更喜歡,“行,這禮先放著。春桃爹去鎮子上快回來了,你們就留下吃一頓飯,等他回來再商量著這事兒怎么辦。”
石頭爹娘也知十幾里的路來一趟不容易,時間又緊,嘴里直叫著打擾了。
春柳趁著堂屋說話的功夫,跑出來到門口聽了聽,回到東屋,笑嘻嘻的跟春桃說,“大姐,沒事了咱娘讓去燒水給客人喝呢。”
春桃好笑的瞪她一眼,拉她從東屋出來。廚房里春蘭已燒好水,春桃和春柳每人端了茶托子,往堂屋送去。
趙昱森回坐在凳子上,聽爹娘跟這家女主人熱情的嘮話兒,一會感慨還是好人多,一會兒又感嘆爹娘為自己的所作。
門簾一閃,一束亮光透進來,抬眼望去,卻見一個身形修長的少女背光出現在門口,身姿婀娜,粉頸半垂,肌膚潤嫩,象一朵剛剛露出水面的菡萏,清新天然嬌羞。
腦海中剎時閃現,剛才在院子外恍然一暼時,對上的那那雙如星含水的眸子,腦中一熱,不知怎的,就突然站起身子,想要接那她托盤兒。
剛走兩步,又突然警覺,立時僵住身形。
何氏見他突然站起,想走不走的,臉上又掛著尷尬神色,以為他想如廁,又不好意思,忙隱晦的說,“在雞舍最西邊兒呢,你自己去找啊。”
李薇偎在她娘身邊兒做乖乖女,順帶聽故事解悶兒。自打門簾一挑開,她便去看大姐,順帶把趙昱森的動作一絲不拉的看在眼中。這會兒見那小子黑色臉膛憋成紫紅色,不覺咯咯咯笑出聲來。
春桃聽何氏這么般說,也下意識抬頭往趙昱森那邊兒看,正對上他覷過來的一雙圓溜溜的黑眸,閃著她不熟悉,卻沒來由讓人心跳加速的光。臉一紅,偏過頭去。
趙昱森也忙偏過臉去,往西面兒張望著。
何氏眼睛閃了兩下,拍李薇,“去給哥哥帶路。”
李薇笑嘻嘻的從何氏懷里滑下來,叫著,“石頭兒,我帶你去。”
石頭娘不知看沒看見剛才的一幕。只笑呵呵指著李薇跟何氏說,“你們這個小丫頭真機靈。”
何氏也笑,點著她的小腦袋,“她呀,家里頭姐姐讓著,哥哥疼著,無法無天的很。”
春桃紅著臉,輕手輕腳的把托盤放在桌上,給各人端了水,一言不發的出去。
李薇前面帶路,領著趙石頭出來,到了院中隨手一指,就不再管他。朝著春柳跑去。
眾人又坐著說了一會兒閑話。何氏要去做飯。石頭娘給石頭爹使了個眼色,忙過去幫忙,自嘲著笑,“請人幫忙,還要麻煩主人家請我們吃飯。我們辦的這事兒傳出去,也能當個典故聽。”
何氏笑笑,讓她去歇著,“一頓飯值啥。石頭娘你歇著吧。家里有兩個丫頭幫著手呢。”
石頭娘只說不行,不幫著做這頓飯,他們一家子都吃得不安生。王喜梅的娘見何氏如此給她臉面,也樂呵呵的去廚房幫忙。
小春明剛就哭鬧了一會兒。何氏便讓老三媳婦兒家去,“若是老三下地回來就讓他過來陪著些。”孩子爹也不知道啥時候回來,老三倒也可以先陪著那父子兩人。
王喜梅應了聲,說回家哄春明睡了,就再過來。便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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