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壘遭到導彈襲擊后一周,一場盛大的,即便在文明時代也可以稱作盛大的——葬禮,在外城舉行了。
這場葬禮的主角不是一個人,而是七百五十八人,這些人都是在兩周前的那場抵御喪尸的保衛戰中失去的生命,今天這些人的骨灰或者衣冠冢統一下葬,這些士兵和普通居民的靈魂將得到安寧,走向最后的歸宿。
早晨第一縷陽光透過厚厚的云層到達地面時,堡壘的吊橋就第一時間落下了,一支衣著縞素的隊伍緩緩走了出來,按照東北當地的風俗,前面開路的白衣人不斷的向天空撒著紙錢,后面走著的則是捧著一個個骨灰盒子的死者家屬,沒有家屬的死者骨灰都由在手臂上帶著白布的堡壘士兵統一捧著。從遠處看去,沒有家屬在人間的倒是十之八九,因為在末世,能夠獨活已經夠幸運的了,很多人不是失去了父母親人,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當堡壘的擴音喇叭里響起了所有人都曾經聽過的哀樂時,所有人都動了感情,不少人端著的明明不是自己親人的骨灰,也開始淚流滿面,至于那些剛剛失去親人的,早已泣不成聲了,整個隊伍都處在了一種悲傷的氣氛中,久久不能恢復。
走在隊伍最后面的竟然是姚夢,只見她手中捧著的是一幅李良的大幅畫像,畫面中的李良正微微笑著,眼神銳利,卻露出兩個好看的酒窩,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這個時候伴隨著淡淡的哀樂,方群的聲音響了起來:“堡壘的所有兄弟姐妹們,我們遭到了一次自從堡壘建成以來最大的劫難,在這場與喪尸,與不明勢力的戰斗中,我們失去了很多,但是我們最難以釋懷的是,我們陣亡的那七百五十八個兄弟姐妹。沒錯,在這個世界末日一樣的時代,堡壘中的所有人能夠相聚在這里,是一種緣分,我們都是今生的兄弟和姐妹,今天這場葬禮,就是為了我們的親人而舉行!今天,我們一起為我們的親人送行!”
方群的口才極好,在音樂的配合下,頓時將所有人的情緒都弄得哀傷不比,整個送行隊伍里抽泣聲一片,很多在戰場流血的好漢子,同樣受不了偷偷的抹著眼睛,走在隊伍最后面的姚夢更是哭得稀里嘩啦的,旁邊的羅成怎么勸都勸不住,仿佛她的愛人李良真的被導彈炸成了灰似的。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我們堡壘的領袖李良,也要求參加了這次葬禮,他最大的要求就是把自己的畫像和所有亡去的兄弟姐妹一起下葬,只為了送他們最后一程!同時,也是為了告訴他們,我們所有人的兄弟姐妹們,他們不會白死,因為我們復仇的刀劍,馬上就要砍向那真正的兇手,為他們報仇!亡去的兄弟和姐妹們,如果聽到了這個消息,請安息!”方群哀傷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將李良的意思傳達了出去,“同時,堡壘為了表彰為了堡壘而陣亡的士兵們,特別追授了五十名士兵烈士稱號,他們如果還有妻子,或者親人,每個月將得到堡壘二十市斤糧票的撫恤!此例開后,未來堡壘擁有烈士稱號的士兵家屬,都將得到同樣的待遇!”
當方群的話講完時,隊伍剛好行進到了堡壘外城最邊緣的一處烈士陵園,整個葬禮終于開始了,幾百個之前就挖好的墓穴等待著他們的主人。
姚夢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將李良的畫像輕輕放入了土坑中,附近的羅成等人拿著鐵鍬開始埋土,嘴里全都念叨著不知什么咒語,聽得人云山霧繞的。
姚夢側過頭聽了聽,不禁哭笑不得,原來羅成念叨的是:良子啊良子,你可真會玩,連葬禮都要來個彩排。
“下葬!”羅成埋好了“李良”,扯著嗓子喊了起來,頓時七百多人同時埋了起來,附近哭聲也響成了一片。
紙人紙馬紙汽車,紙錢紙幣紙元寶,隊伍里的人從卡車上將很多用紙糊成的物品搬下了車,統統的堆在了一起,配上無數的黃紙,一起點了起來,空氣中濃煙滾滾,像羅成這種沒淌眼淚的也被熏得抹起了眼睛。
“呀”的一聲尖叫,人群中一個打扮的奇奇怪怪的老太太一步三搖的走了出來,嘴里不斷念叨著什么鬼啊神的,仔細聽去卻又聽不真切。
羅成一臉茫然的看著抹著眼淚的姚夢,癡癡的問道:“這個,就是傳說中的跳大神嗎?”
“別問我,嗚嗚,是李良要求的,說堡壘里多數的都是附近鄉村的,很多人都信這個,他也不忌諱把葬禮做個全套,嗚嗚。”姚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傷心事,一直哭個沒完。
“天靈靈,地靈靈,逝去的人兒請遠行,無車者地府駕車,無馬者天國騎馬,金銀財寶,翡翠白玉,通通帶上行。天靈靈,地靈靈,逝去的人兒莫傷情,無房者來世建設,無妻者輪回修行,恩恩怨怨,情情仇仇,通通撇下行!哇!天靈靈,地靈靈——各路神仙——”神婆賣力的演出著,夸張的話語和面部表情,讓人們不斷回想著自己的一生,到底該留下什么,或者,能帶走什么。
堡壘監控室里,李良一個人坐著,看著這場不知道是鬧劇還是什么的葬禮,心里突然充滿了悲哀。從小到大,在李良的心里,世間萬物都是有生命的,曾經的李良因為用石頭打傷了一只野貓而內疚了無數天,而現在的李良卻可以談笑間取人首級,揮手時奪人性命。
人世間太多變化了,李良覺得自己也該改變了,因為這個時代,確實不需要救世主,只需要梟雄。但無論是救世主還是梟雄,卻一定雙手沾滿血腥,無法自拔,待得臨死時,是否能夠坦然處之呢?
“兒子,你的葬禮辦的不錯,華夏人都講究入土為安,要是死后成了一具路邊的尸體,或者曝尸荒野,那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呢?所以,起到了安定民心的作用。”李良身后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爸?你怎么來了,怎么不好好休息?”李良轉過身去說道。
“我好得差不多了,你師父帶著假肢都照樣移動如常,我難道會比他差嗎,何況拄著拐杖鍛煉鍛煉也好。”李衛國慢慢的挪了過來。
“那你鍛煉時也得叫上我或者姚夢一聲啊,我們陪著你。”李良關心的說道。
“哎,你們那么忙,我自己就能照顧好自己了,何況還有你媽呢。兒子啊,以后等爸爸死了,也給我辦個風風光光的葬禮。”李衛國哈哈笑著說道。
“爸,你怎么說這話啊,多不吉利!”李良皺了皺眉頭說道。
“那你把自己的畫像埋了,就吉利了?我和你都是一個脾氣,不信這個,哈哈。”李衛國朗聲長笑起來。
幾乎同一時間,九號基地。
一片竹林里,張先生捧著一本線裝書讀著,書名竟是《周易》。
“哎,趨吉避兇,要是尋常人真能辦到,那該多好。”張先生捋著胡須嘆道。
這個時候,一個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走進了生態圈。
“有消息了?”張先生放下書開口問道。
“有了,堡壘竟然在舉辦一場葬禮。”中年人回道。
“葬禮?”張先生眉頭一挑。
“是的,這是我們拍到的衛星圖片。”中年人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紙袋,從里面拿出了幾張洗印好了的照片,頭一張就是淚流滿面的姚夢抱著李良的畫像。
“算了,不用看了,領導人死了,竟然還能如此有秩序的舉行葬禮,看來這個李良真的將他的聚居地管理得井井有條啊,是個人才啊。”張先生突然惋惜了起來。
“那,還要不要繼續監視?”中年人小心翼翼的說道,“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能夠如此的有秩序,其實是這個李良,還沒死?”
“段天明啊段天明,你還是那么的多疑啊,不愧是我的軍師。”張先生淡笑道,“其實,這個李良死不死,真的那么重要嗎?他死了,自然一了百了,沒死,你認為以他的聰明才智,會主動威脅九號基地嗎?我命不久矣,以后的事情,也不想考慮了。”
“是。”被稱作段天明的中年男人點頭道,但是轉念之間卻又開了口:“小蛇失蹤了,我認為她很可能不會和趕尸人一起被干掉。”
“有些棋子棄了也就罷了,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廣納人才,把家業交給張明,我還是不放心啊。”張先生說話之間又咳了起來,頓時一發不可收拾。
“先生你的病?”段天明關切的問道。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要想做個好領導人,這修身那是第一步,你作為張明的師父,切記要經常提醒他啊。咳咳,這一點,林帥和張明怎么就不能學學那個李良呢,現在的年輕人啊,實在浮躁的很,咳咳。”張先生竟然還自顧自說著話,全然不顧咳出來的黑血。
“是。”段天明只得繼續點頭稱是,眼神里卻一片陰霾。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