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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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到自己房里,紅鸞的腦子里還閃著宮嬤嬤那一臉慈祥的笑意;只不過那么神秘的人,那笑就算是再慈祥三分在她的眼中,也只會變成可怕而已。
她坐在桌邊連連灌下去兩三杯涼茶,才稍稍的靜下來;她真得很想找人問問宮嬤嬤是誰,又是在哪個宮里伺候的人,可是仿佛無所不知的宮嬤嬤讓紅鸞不敢輕舉妄動半分。
杏兒不認識宮嬤嬤,她同樣被宮嬤嬤嚇得不輕,因為宮嬤嬤臨去時最后對她說了一句:“你入宮以來一直做宮奴,運氣實在是一般的很;不過你這次選得主子不錯,好好的跟著做事吧,你家里奶娘能不能在晚年有依靠、能過上舒坦的日子可全在你現在的主子身上。”
她沒有想到宮嬤嬤連她這個小小宮奴的事情也知道一清二楚,而讓她感到可怕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宮嬤嬤:在宮中當差這么久,宮中的貴人總會遠遠的看上那么幾眼,但是她從來沒有見過哪位貴人身邊的嬤嬤是宮嬤嬤。
紅鸞在知道杏兒也不識得宮嬤嬤后,在原地就打了一個冷顫,忍不住回頭去看宮嬤嬤離開的方向,卻發現那走得不快也不慢的宮嬤嬤就在她和杏兒悄語兩句時消失了
是真得消失了,因為那條很長的路筆直,就算是用跑的壯年太監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跑到路的盡頭轉彎的;明月當空,宮燈匯成的紅光也極為耀眼,可就是不見了宮嬤嬤的人影。
紅鸞和杏兒當時就嚇得汗毛直立,低低的驚呼后兩人不約而同抓向對方的手,然后提裙就狂奔向宮奴院。此時心神已經定下來的紅鸞,絕不相信宮嬤嬤是鬼神之類的,十有八九她可能是身懷武功,且相比孟副統領來說只高不低。
再灌下一口水,她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指:皇帝,她說皇帝七天必死,不會是、不會是她要去刺殺皇帝吧?冷汗冒出來,她連忙拍自己的臉,不會的,不可能,就算是她功夫再好,雙拳也敵四手啊,想要殺皇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太子的遇刺之事,其中的隱情深得嚇人;不管是真的、假的,不管是在東宮還是那次在湖中,太子都沒有遇害不是嗎?太子都不是那么容易能殺掉的人,皇帝更不可能了。
如果不是刺殺,只能說是皇帝的病已經撐不下去了;可是這種事情不可能是嬤嬤能知道的啊。紅鸞怎么想也想不通,最后只能苦笑:可能宮嬤嬤她老人家有耐心,天天俯在御醫院的屋頂上,偷聽到御醫們說話了吧。
想想皇帝的死也和她無關,而且皇帝死了太子才能登基,到時候由太子做皇帝于她報仇來說,比皇帝活著要有利多了;這樣的想法冒出來后,她把自己嚇得半死,臉色發白的看看窗外,十足的做賊心虛——她這樣想可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明知是大罪可是這個念頭生出來之后,紅鸞就再也揮之不去;最后她輕輕一嘆:皇帝雖然算不上是個多好的皇帝,但也并不是惡人,為了一己之私就盼皇帝去死和那個害死她們全村人的皇子有什么區別。
想明白之后紅鸞的心思不再放在皇帝生死上,而是專心去想她應該如何應對眼下;忽然想起宮嬤嬤說明天會有大事發生,她皺起眉頭來:會有什么大事呢?
心中不安讓她把宮中今天出去當差的掌理宮女叫來細問,也沒有發現什么異常的地方,折騰到近三更的時候,紅鸞終于睡下了。
宮嬤嬤的話倒底準不準,全在于明天是不是有大事兒發生了。
到了次日紅鸞醒來的很早,又躺了一會兒才起床;因為已經是太子大婚第四天,所以宮中沒有那么多的差事,宮奴們開始輪著休息了。
紅鸞今天當然也清閑下來,想了想打發香梅和柳兒給尚勤大人問安:怎么說,能有今天尚勤大人對她還是有幫助的;雖然明面上看不出來,但是她不能裝作沒有看出來。
尚勤大人沒有捎回什么話來,只是賞給紅鸞刻有“步步高升”字樣的玉佩;紅鸞把玩久之后讓人把玉佩收了起來,又問杏兒各宮貴人那里可有什么動靜嗎?
杏兒搖頭:“各宮的娘娘們這幾天累壞了,就連太后娘娘今兒都免了各人的請安,說是讓各宮的貴人們歇一歇,太后娘娘自己也歇歇。”
紅鸞沒有想到宮中會如此的風平浪靜,又想了想道:“東宮那里?”
“聽人說太子殿下對太子妃極不錯,今兒一早答應太子妃晚上還在她那里用膳——太子妃早早就使人放出消息來,太子殿下如此說話,就是表明今天晚上不會召哪位良娣侍寢了。”杏兒微皺眉頭:“太子妃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就算是太子殿下天天宿在你的宮中,你也用不著召告天下的,可是她偏就鬧得人盡皆知。
“聽說良嬪娘娘在太子殿下離開東宮之后,就急急趕往東宮了;”杏兒挑眉:“只是聽說自大婚以來,太子妃有些不喜她的良嬪姑母了呢,不再像從前一樣言聽計從。”
紅鸞對這些不感興趣:“幾位良嬪,有什么舉動?”
“良嬪們倒像是商量好,每天到時辰就伺候在太子妃那里,沒有怨言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舉止;就算是太后娘娘的侄孫那位元華良娣,也是安靜本份的很。東宮里,現在祥和的可以做整個后宮之表率。”杏兒這話多少帶些譏諷,因為眾人心知肚明東宮之中就是后宮的縮影。
后宮中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東宮的妃嬪們,而東宮的妃嬪們的言行舉止,又莫不是和后宮緊緊相連;東宮里的妃嬪們不論是自哪一方面來說,也不可能平氣靜氣的相安無事,可是就在太子妃氣焰高漲的時候,偏生就真得相安無事。
雖然東宮之中暗潮涌動,可是至少最近是不會有什么變故的;紅鸞用手指輕輕的扣在桌面上:今天倒底會有什么大事兒?還是說那位宮嬤嬤只是說大話、胡亂吹大氣的?
想到宮嬤嬤,紅鸞輕輕搖頭,不,她相信宮嬤嬤;沒有理由,就是直覺;且宮嬤嬤無論是說話的神態,還是她的舉止都不似在玩笑,再說宮中大事也不是玩笑之事啊。
紅鸞一會兒煩惱御書房的差事,一會兒又思索宮嬤嬤所說的大事兒,整個上午的時光就這樣消磨掉了;只是她依然沒有想到好法子可以確保御書房的差事,而古安平也沒有打發人來,不知道雙福有沒有告訴他。
用過午飯后紅鸞心情煩燥,原本還是想帶著杏兒出去走走,可是后來想想還是作罷了,再遇上個宮嬤嬤或是什么人,還不如在自家三分地上發呆呢;她便吩咐杏兒等人收拾幾張竹榻,想抬到樹蔭下和杏兒等人一起閑話午睡。
竹榻剛擺好,就看到小順子急急的奔了進來,一額頭的汗水;他奔到紅鸞身邊禮都沒有行,就貼耳道:“出大事了,皇帝口諭讓文武百官上書直奏,他要退位做太上皇。”
紅鸞兩只眼睛直直的瞪著小順子,眼珠子仿佛定住不會動了,心里卻在大喊:真是大事兒,還有比這個更大的事兒嘛;她只顧著問宮中各貴人的動靜,卻忘了真正的大事兒大半兒都來自前廷而不是后宮。
“大人?”小順子被紅鸞嚇到了,伸手在她眼晃了晃:“你怎么了?”
紅鸞眨眨眼緩緩的坐在竹榻上:“我沒有什么,只是被你的話驚到而已;”她沉吟著,皇帝這樣的旨意會引起前廷和后宮多大的風浪啊,而她應該怎么做才對呢?思索著她道:“這兩天不是必要的差事,人都給我留在院中;我自會去尚勤大人那里請命的,沒有差事的人、包括女史院中的人,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出宮奴院的門。”
皇帝如今是病得糊涂了嗎,怎么可能會下這樣的旨意;他是嫌后宮不夠亂呢,還是嫌前廷不夠熱鬧?紅鸞想到昨天打發人去東宮,太子留在皇帝那里用午膳之事,她的心微微一跳:不會和太子有什么關系吧。
就如宮嬤嬤所說,如此大事出來后誰也沒有心思理會她這個小小的勤侍,和小小的宮奴院了;宮中的貴人們要么是準備明哲保身、要么是準備拼力一搏:宮里宮外的眼睛,或明或暗都盯在了前廷的龍椅之上,沒有人會再盯著她紅鸞了。
小順子霎間明白過來,立時叫人把掌理宮女們都請到女史院中,并同時讓人去守宮奴院的大門:自現在開始,宮奴院的大門對宮奴院的人來說就是只能進不能出了——除非是有紅鸞的手令。
紅鸞仰起頭來看著天上,如今是風云變幻的時候,只怕所有的人都沒有任何準備吧?當真是太子殿下所為,那他的城府之深絕不下于福王。
想到福王紅鸞輕輕一嘆,自假山之上見過福王后,便再沒見過他的身影;也不知道福王是去忙什么了。腦子里胡亂的冒著念頭,很多人都自她的腦中閃過,最后只余下兩個人。
一個是孟副統領,另外一個當然是古安平了;他們都是跟在太子身邊的人,希望他們早就有準備,不會在此次即將到來的暴風雨中有什么危險。
想到宮嬤嬤說皇帝七日內必死無疑的話,紅鸞忽然跳起來在地上轉來轉去,最終咬咬牙再咬咬牙依然不敢讓人去送信暗示給孟副統領和古安平聽;最后她決定看看事情到底會如何再做打算。
就在掌理宮女們剛到齊,紅鸞要鄭重交待她們這幾天不要出去的時候,尚宮局有人來請她過去;來人還是上一次那個女史,看到紅鸞笑得如同花朵,嘴里吐出來的“妹妹”更是透著親熱勁兒。
紅鸞來不及同掌理宮女們多說,只說讓她們在女史院中等她,然后就跟著女史急急的走了;就在皇帝口諭后不久尚宮大人召她,事情怎么都透著份巧勁。
到了尚宮大人的屋里,紅鸞才知道尚勤大人也在;好久不見的尚勤大人,原本就有些胖的身體現如今更是發福,看到紅鸞進來笑得瞇起眼睛來:“我們的女關公到了呢。”
紅鸞拜倒在地上,給尚宮大人和尚勤大人見過了禮,然后起來老實的立到一旁不言不動;到了這里有什么事情也由不得她做主了,不如乖一些聽著就好。
尚宮大人笑道:“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哪個能相信她長了副天大的膽子。”這話是對尚勤大人所說。
尚勤大人淡淡一笑:“我看上的人,當然是極好的。”上下打量一番紅鸞有些不滿意的道:“算起來你躺在床上的時日也不短,怎么身上的肉反而掉了?不知道照顧好自己,不能夠養好自己身子的人,是做不成任何事情的。”
紅鸞連忙躬身答應,并謝過尚勤大人的關懷。
尚宮大人卻待紅鸞少了尚勤大人那份嚴肅:“你不必聽她的,她這是妒忌你一樣在床上躺著卻不長肉,而她就是不躺著只喝水也會長膘——讓她眼紅去;過來看看,我們給你準備的東西可還滿意。”
紅鸞蹲下施禮后上前兩步,看到桌上擺著幾樣東西:恭侍的身份腰牌,宮奴院的掌院、監察女史身份腰牌,還有一些金銀、珠花簪子之類的東西。
看完后紅鸞退后躬身:“請兩位大人明示,奴婢只怕當不起大任,還請大人莫怪。”
“滑不留手的”尚宮大人笑罵一句,看向尚勤大人道:“你的人,你來說。”她說完就閉上眼睛開始養神。
紅鸞的心卻提的高高的,恭侍的腰牌她看到后心里還是極高興的,因為那等于是說御書房的差中依然是她的;可是宮奴院的兩塊女史腰牌,卻讓她猜不透尚宮和尚勤兩位大人想做什么。
反正,不會是好事就對了;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能推就推,除了報仇之外其它的事情她并不想多摻和的。
尚勤大人并沒有直接開口說話,而是抿了兩口水后又吹了吹水氣才慢慢的道:“你現在還有退路嗎?接下這些東西,自有太后娘娘為你做主,我和尚宮大人也會暗中助你,生路還是有的;如果你不接這些東西,走出尚宮局的大門,等著你的就是兩宮貴妃娘娘的怨氣呢。”
話說得很直白,如此直白就是告訴紅鸞,你能拒絕嗎?你敢拒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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