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六章：凌虐

可是很快，多弼就發現了一個問題，他目視著海灣外的戰艦放下一艘艘平底的沙船來，一艘艘載滿了水兵的沙船開始向海岸靠近。

這種沙船因為是平底，所以沒必要害怕近海的泥沙，一艘沙船大致承載三十人之多，每個宋兵都配備了手弩、槍矛，全副武裝，恬靜地坐在船上。

最大的問題是，一開始朝向岸邊來的沙船只有幾十艘，可是之后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地擁堵了整個海灣。目視之下，至少有上萬人。

多弼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他雖然勒令三千鐵騎退到了后方開闊處，這就等于是給了宋軍自在登岸的時間，女真鐵騎再如何驍勇，一旦讓宋軍做好了準備，數萬人登上海岸，其結果會是什么樣子，就難以預料了。

并且，多弼明顯感覺到，這些宋軍與大遼的漢軍不合，出戰時居然看不到他們的恐懼，只有一種如死一樣的恬靜，似乎每個人都在埋頭磨刀霍霍，養精蓄銳。多弼心里作出了判斷，只怕這些宋軍戰力不低，并且大量配備了弩箭，騎兵未必能討到廉價，更可怕的是，有很多沙船上居然裝載著大量的大車。終年作戰的多弼哪里會不知道宋軍的意圖？這些車是專門用來對騎兵的，從一開始，宋軍就做好了十足的準備，這支宋軍，很明顯就是專門用來對騎兵的。

若是多弼有一萬鐵騎，他還自信能夠一舉將登岸的宋軍一齊擊垮，可是現在……多弼的心開始擺蕩起來，他闔起眼睛坐在馬上一只手勒住馬繩，另一只手緩緩地舉了起來，不得再這樣下去了，一旦讓宋軍悉數登岸，結果極有可能是一場災難，現在趁著宋軍立足未穩……

多弼毫不猶豫，狠狠地將手臂重重揮下，右手在半空劃了個半弧，從腰間順手一拉，長刀前點，高呼一聲：“殺！”

女真騎兵令行禁止，剛剛還如處子一般，可是待多弼一聲令下，立即宛若脫兔一般急沖出去，飛揚的馬蹄濺起泥沙，轟隆隆……轟隆隆……陪伴著巨大的地面轟鳴，一柄柄長刀從女真騎兵手中高高舉起，脫韁的戰馬立即以多弼為中心，組成一個沖鋒的錐子陣，宛若劍鋒鳴鏑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即將登岸的宋軍瘋狂沖殺而去。

海灘上，已經有很多沙船直接沖上沙灘，零零落落的宋軍跳下沙灘，打起了旗幟，開始列隊。不過登岸的宋軍為數其實不多，只有兩千余人零零碎碎地呈現在沙灘上。后續的沙船發現女真騎軍有了動作，居然不急于登岸，反而放緩了船速。而沙灘上的宋軍卻一點也沒有緊張，反而覺得有些新奇有趣，最后在校尉的催促下，又重新坐回沙船，卻其實不下海。

多弼很難理解宋軍的舉動，在三千女真鐵騎面前，這些宋軍難道就不怕半渡而擊？可是此時箭已在弦，不得不發，三千女真鐵騎，已經毫不猶豫地朝海灘蜂擁沖去。

外海巨大的艦船上，繡著南洋水師旗艦的泉州號此時對海岸的戰斗視而不見，站在船舷上的楊過的嘴角已經揚起了微笑，身后數名將佐和傳令兵擁蔟在楊過身側，楊過喃喃道：“女真人果然要截擊了。炮艦都準備好了嗎？”

“回指揮大人的話，都已經準備好了。”

楊過的臉上，閃露出殘暴的笑容，淡淡道：“開始吧。”

旗艦的瞭望塔上，一名旗語兵打出了旗語，隨即，各船換上了帆布，就在女真騎兵靠近沙灘的時候，轟的一聲，宛若平地驚雷，悄然呈現在海灣的炮艦排成了一字，無數的火舌噴薄而出，巨大的鏈球炮、開花炮鋪天蓋地，五十余艘跑船，四百余門火炮一齊發射，火光陣陣，硝煙彌漫；隨即，無數的炮火宣泄在海灘前方兩百丈的距離。

水師裝配的火炮不過兩百余丈就已經達到了極限，不過為了提高射程，火炮大多處在較高的位置，呈拋物線投射，只要能調校好角度，再增加一百丈其實不成問題，不過為了提高射程減少后坐力，這種火炮的炮身狹長，又盡量地減小了炮彈的威力，在海灣處朝海灘的金軍鐵騎亂轟，精準度就沒有辦包管了。甚至可以說，炮彈出了炮口，到底會打倒哪里也只有天知道。不過在這大規模的炮轟之下，射擊的精度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從一開始，就沒有人考慮這個問題。

巨大的轟鳴聲傳出來，還未等炮彈砸落，眼看就要殺至海灘邊沿的金軍立即大亂，坐下的戰馬聽到這如雷的響動，立即混亂起來，好好的箭矢沖鋒隊形只片刻夫就變得雜亂無章，女真鐵騎也是嚇了一跳，想要約束座下的戰馬，可是哪里還來得及？而在這時，鋪天蓋地的開花彈落下來，隨即無數鐵丁、碎石炸開，一時之間，靠近的女真鐵騎立即被炸成了篩子，哀嚎著隨著渾身是血的戰馬已經翻下。

宋軍的火炮經過數年的成長，如今早已有了規模，而水師的訂單，也讓無數能工巧匠不竭測驗考試各種威力的炮彈，好比專門用于攻城的大型火炮，還有專門供海戰使用的子母煉彈，這開花彈主要的用途就在于對騎兵，開花彈的原形即是此前在宋軍中早已流行的火箭，火箭中填充了火藥，發射之后，引線燃盡，炸傷仇敵。開花彈也是同樣的事理，這種不起眼的鐵彈外表只蒙了一層鐵皮，里頭填充大量火藥和碎石、鐵釘，在用火炮將其發射的同時，引線點燃，恰好在落地之時，燃盡的引線迅速引爆彈中的火藥，火藥膨脹，將鐵皮炸開，巨大的爆炸，同時將混雜在其中的鐵釘、碎石炸開，殺傷力極大。

不過這種開花彈的制作極其復雜，尤其是外表的鐵皮鑄造很是吃力，鐵皮既不得太厚，以避免包裹的火藥不得將其炸開，又不得太薄，以防還未射出就在火炮中炸膛，所以為了制造開花彈，水師都有專門的校尉進入工坊監督，并且有專門的人進行檢驗。也正是因為如此，開花彈的價格很是高昂，一枚不起眼的鐵球，其賣價就跨越了六貫錢。

不過楊過知道，平西王真的不差錢，因為這樣的開花彈，定額足有十萬枚之多，而沈傲的命令顯然十分痛快，只有一個打字，怎么高效怎么打，而錢……女真朋友們會給的。

多弼被打蒙了，四周都是硝煙彌漫，巨大的爆炸聲和凄吼聲在耳邊回響，甚至升騰起來的黑煙讓他和他的戰馬一時辯白不出標的目的，戰馬在坐下原地打轉，多弼心里則是在想，宋軍請雷神來助戰了嗎？

其實不止是多弼有這個想，被打蒙了的女真人此時早已將宋軍看成妖兵看待，女真人其實不是沒有見過火炮，可是在他們看來，火炮無非是射出鐵球罷了，只要放膽沖過去，就可以輕易地解決失落。不過他們明顯遇到了一個難題；那就是，在與遼軍作戰的時候，遼軍動用的火炮往往是數十門上百門罷了，而女真鐵騎不計其數的向前蜂擁沖殺，所造成的殺傷實在有限。可是現在就不合了，三千女真鐵騎，完全流露在四五百門火炮的炮口之下，再加上這落地的炮彈怪異很是，居然要等落地或是在半空時才炸開，幾輪下去，女真鐵騎就如割韭菜一般倒下了一片又一片，空氣中宣揚著刺鼻的氣味，戰馬已經瘋了，誰也駕馭不住，濃煙滾滾，再加上那四處飛揚的碎肉、鮮血，讓人置身在其中，只剩下恐懼。

“撤！”雖然海灘上的宋軍已經可以依稀可見，可是多弼立即明白，若是再不撤出火炮轟擊的規模，三千鐵騎將蕩然無存，他大呼一聲，可是身后哪里還有人聽他的？就算是有人聽見，戰馬受驚之下，更不成能能辨清標的目的調轉馬頭。

炮艦仍在噴吐火舌，巨大的轟鳴像是用途停歇一樣，一枚開花彈，中庸之道地砸在多弼的馬前，燙紅的引線也恰好燃燒到了盡頭，隨即轟的一聲，無數的碎屑橫飛出來，多弼被這巨大的聲音炸得耳中嗡嗡作響，隨后，他發現自己的戰馬已經轟地癱倒下去，數十顆鐵釘、碎石在火藥的激射之下迸入馬身，坐馬瞬時間渾身是血，發出最后一聲哀鳴，連同多弼一起倒地。

多弼的腿上被一枚鐵釘射穿，巨大的疼痛讓他幾乎要爆吼出來，鮮血染紅了褲腳，他的眼中先是赤紅和不甘，隨后又釀成了灰白而絕望，正當他想要使勁站起來的時候，一匹受驚的戰馬沒頭沒腦地橫沖過來，轟的一聲，這是血肉之軀與血肉之軀的碰撞，多弼的身體雖然健壯，可是被這強橫的馬力一沖，整個人已如風箏一樣飛出去，全身上下傳出骨骼碎裂的聲音。

最后的意識里，多弼閃過一個念頭。早知如此，就不該試圖對海灘的宋軍倡議沖擊；早知如此，如果沒有入關，現在自己應該是一名優秀的獵人，在那白山黑水之間，雖然恬然，同樣布滿了刺激和風險，可是……至少沒必要客死在這里。多弼心里大呼：“我恨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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