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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怎么每次遇到你都是前呼后扔的,不過可惜呀,圍著你的人都是要抓你的,你到處惹事么?”
徐茗兒捂著嘴吃吃地笑,順手把盤子遞到了他的面前,夏潯遲疑了一下,不好拂卻郡主美意,只好撿了一枚荔枝拿在手里,卻不肯的剝開,他是被告啊!被告得有當被告的覺悟,在公堂上剝荔枝吃,也太不給主審官面子了。]
徐增壽一把沒攔住,妹子直接從后邊跑出來了,徐增壽沒有辦法,只好趕緊揮手讓人出去,仁義理智信一看,立即溜之大吉,那些擺樣子的兵哥哥一見老大們都跑了,也不需人催促,立即很識相地跟著退了出去。吳不殺呆呆地對徐增壽道:“大都督,這案子……”
徐增壽迷糊道:“還沒判完嗎?”
吳不殺大汗:“大都督,好象原告被告各抒己見,才說到一半兒,因為楊充犯了國法,便被大都督提出去受刑了哇,這案子……已經判完了么?”
“你傻呀!”
徐增壽大怒:“你還要等那根蔥回來,跟他商量商量再做判決?他是主審你是主審?”
吳不殺點頭哈腰地道:“哦哦哦,卑職知道怎么做了。”
徐增壽連連搖頭:“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下去下去。”
那邊夏潯對徐茗兒苦著臉道:“小郡主,哪是我惹事兒呀,人家上門找我的麻煩而已。”
徐茗兒把盤子往他手里一遞:“拿著!”
夏潯捧著盤子,徐茗兒騰出手來拈了顆荔枝,剝去了皮兒,把晶瑩的荔肉放進嘴里,撇嘴笑道:“你就裝可憐吧,我才不相信你,你有這么好欺負?心眼多,人又兇,對自己都那么狠的人,哼、哼哼。”
徐增壽把人都趕跑了,站在堂上摟著肚子,無奈地對徐茗兒道:“小妹,這里……不是說話之地呀,呃……你和楊旭夫婦倆都很熟嗎?”
“就幾句,就幾句。”
徐茗兒擺擺手,粉嫩嫩的小舌頭輕輕一舔薄嫩紅唇上的荔枝汁液,開心地道:“你怎么真到應天府來了呀?我還以為,你回青州去了呢。”
夏潯道:“本來是回去了的,在青州待了一個多月,這才到江南來,這兒是我的老家嘛,小郡主剛從北平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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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昨天才回來,還是外邊好玩,家里好無聊啊。]你有事沒有,沒事陪我去玩,好不好?”
兩個人拉呱啦呱說個不停,應天府的兩個小吏站在堂下門口,看看院子里“噼嚦啪啦”挨揍的楊充,再看看大堂上嘮家常的一男一女,其中一人道:“老哥,咱們現在怎么辦?”
另一個道:“管他呢,咱們是聽審的啊,現在聽完啦,回去交差就是了,快走,快走,這些丘八不是善類,莫要引火燒身。”
在徐增壽的再三催促下,徐茗兒意猶未盡,很不高興地結束了與夏潯的聊天,被哥哥強行拖回后堂去了。夏潯四下看看,大堂上連個管事兒的人都沒有,根本沒人理他了,只好一個人很不好意思地走出了大堂。
楊充剛剛受完刑,這些大兵打人雖狠,卻不會錦衣衛的用刑功夫,若是錦衣衛的用刑高手,二十板子下去,讓你生就生,讓你死必死,可這些大兵雖然打得楊充屁股開花,卻沒傷了元氣。
楊充看見夏潯沒事人兒似的從里邊走出來,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一口。可他掙扎了幾下,卻沒爬起來,他的褲襠已被鮮血浸透了。
夏潯舉步要走,可是看見他那毒蛇般的眼神,忽然改變了主意,反而走到他的身邊,慢慢地蹲了下去。
“我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害人,真的沒有。如果人家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也會想一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甚么,如果是我有錯在先,能原諒的,我會原諒人家,這不是胸襟寬廣,而是做人的道理。可你和我完全不同。你恨我,我看得出來,你用了許多陰損缺德的法子整我,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到底做了甚么,讓你這么恨我?”
楊充不答,只是咬著牙冷笑。
夏潯點點頭,自問自答地道:“我現在想明白了,你恨我恨得理直氣壯,是因為你從心底里,就把你自己當成了楊家的太陽,楊家上下凡是不跟著你轉的,就是十惡不赦,就是罪該萬死。你是這樣,你家老爺子也是這樣,倒真是祖孫一脈,沒丟了繼承。”
夏潯拍拍他的肩,微笑道:“我不會主動去害人,可是如果有人來害我,我不會坐以待斃。楊充,你還有什么壞水,趕緊使出來吧,時間……不多了!”
夏潯說罷,起身,悠然離去。
楊充目眥欲裂地瞪著他的背影,許久許久,呸地一聲,吐出一口血沫子。
朱元璋頭上系著一條黃色的抹額,身穿一襲柔軟舒適的半舊布袍,端坐在榻沿上,枯樹皮般的老臉沉著,眼中射出凌厲的光芒。虎死尚且不倒威,何況這頭淮右猛虎還活著,那種凜厲懾人的氣勢,壓得遠遠站在殿角的四個內侍身子佝僂著,連氣都喘不上來。
老朱一怒,伏尸百萬,流血漂櫓,翻江倒海,地動山搖,風云色變,宇內惶惶,就算他最寵愛的大孫子朱允炆看了都為之害怕,天下間還有何人不怕?
有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站在朱元璋面前的那個小小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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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穿滾銀邊的蔥白斜綾小襖,紈色的靴裙,懷里抱著一只小貓兒,俏生生的,仿佛一只可愛的小白兔。
朱元璋瞪著她,她就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無辜地回瞪著朱元璋,一臉的天然呆。
一老一少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朱元璋“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用手指點點面前的小姑娘,無可奈何地道:“你呀,你呀,你這個小丫頭,真是無法無天了。公堂問案,尊嚴神圣之地,也是你能干預的,嗯?”
小姑娘嘟起了小嘴,腳尖在地上墨拾,就是不說話,看見她那副樣子,年歲已高的朱元璋慈性大發,最后一絲不快也煙消云散了。
他還得把聲音放柔和了,免得把這小姑娘說哭了,只能苦笑著嘆道:“還有啊,你告訴你那個糊涂三哥,說甚么朕規定的,打官司不許提起已經判決了的案子,否則要打板子,嗯?朕怎么不知道啊,這是什么時候制訂的律法?”
小姑娘很委曲地嘟囔道:“皇大爺,明明就是你說的嘛,在《大誥》后面的案例附錄中,皇大爺明明說過這樣的話,現在又不承認了,你這么大的人,說話還不算數,冤枉人家……”
朱元璋翻個白眼兒,無力地道:“茗兒,你是不是記混啦,那不是《大誥》,是《洪武大赦詔》!”
徐茗兒眨眨眼,理直氣壯地道:“管它是《大誥》還是《洪武大赦詔》呢,都是皇大爺您說的啊!您說的就是圣旨啊,圣旨……不就得聽嘛。”
朱元璋哭笑不得地道:“問題是,茗兒呀,你現在是在假傳圣旨啊!”
“啊?”徐茗兒很驚訝,立即再度進入天然呆狀態。
朱元璋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小機靈鬼,不許跟皇大爺裝傻。”
徐茗兒嘻地一笑,跑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道:“皇大爺,茗兒到底說錯甚么啦?”
朱元璋哼了一聲,乜著她道:“你真不是故意的?”
徐茗兒茫然道:“甚么事我故意的呀?”
朱元璋見她不似作偽,不禁苦笑一聲,捻著胡須道:“茗兒啊,朕在《洪武大赦詔》里說的這段話,是說凡在大赦以前所犯的罪,除“十惡”等不準赦之罪以外,不論已判未判,不論輕重,一經赦免,以后不準再告,敢有以赦前之罪相告言者,以其罪罪之。你聽懂么了?朕是專指大赦之罪,并非所有已判決的案子呀……”
徐茗兒吐了吐舌頭:“是這樣嗎?呃,茗兒好讀書……不求甚解,那現在怎么辦?”
朱元璋沒好氣地道:“還能怎么辦?你捅的漏子,朕只好裝聾作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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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茗兒眼珠轉了轉,很擔心地道:“那要是有御使風聞奏事呢……”
朱元璋面無表情地道:“朕繼續裝聾作啞唄。”
徐茗兒嘻地一笑,丟開小貓,抱住朱元璋的脖子,撒嬌道:“我就知道,皇大爺對我最好了。”
朱元璋哼了一聲道:“少拍朕的馬屁。”
他捻著胡須,漫不經心地問道:“那個楊旭,和你中山王府到底是什么關系呀,你們要這般維護著他?”
徐茗兒可不能把楊旭救了她和姐姐、姐夫的事說出來,姐姐姐夫可是再三叮囑過的,便一臉天真爛漫地道:“我哥其實不認識他的,是茗兒認識他。茗兒去北平看姐姐時,在山中獵狐,險些滾落懸崖,恰好他也在那里狩獵,是他救了我……”
朱元璋臉上深刻的皺紋微微一舒,輕喔道:“唔……,為了報恩?”
關于徐增壽排行老三還是老四,明史中他是老四,但是從具體的家族事務的諸多記載中以及承余蔭封賜官職的先后順序來分析,他應該是老三,到底是老三還是老四?這是一筆糊涂帳,《明史》里有很多道聽途說靠不住的東西。
關于《大誥》,別懷疑,那些太學生呀,當大官的呀,還真不是了解的滾瓜爛熟,只是有側重性地了解些與他們切身相關的東西,讀書人重視的是四書五經,對法律條款,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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