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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開國之際,即弘孝道,對于喪葬守孝尤為重視。
照理說,君臣如父子,父喪子守乃是常理。不過實際施行起來也很困難。
前代幾位先皇都不愛擾民,是以制定國喪禮儀時,規定皇帝大行后一個月內民間不許嫁娶,其后便可自便。
但對于立刻就要啟程上京趕考的陸寒來說,卻是無論如何也來不及再籌備一場婚禮了……
芳菲看著床上攤開的那套紅艷艷的嫁衣,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姑娘,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春雨知道芳菲心里不痛快,這事擱誰身上也痛快不了。
但這偏偏又是不能抱怨的,難道要說“先皇您死得真不是時候,為什么不多撐個三四天”……
說這種話就等著被殺頭吧,誰敢這么說。
“等明年新春陸少爺考上了進士,那時再辦婚禮,豈不是更有面子?”春雨只能這樣寬慰姑娘了。
“嗯,我知道的。”芳菲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對春雨說:“把這嫁衣先收起來吧。”
春雨和碧荷巴不得她這么說,怕她越看這嫁衣越難過,忙不迭快手快腳地收了起來。
芳菲確實有些沮喪。從陸寒去江城后,她準備嫁衣開始,心里就充滿了對這場婚禮的期待——然后卻在滿心歡喜時被告知婚禮要延期。
她就像吹漲了的皮球被戳破了一樣,整個人一下子軟了下來,懨懨地什么都不想做。
在別的事情上,她向來心志堅韌,不會輕易被壞消息影響情緒。
但再強的女人在自己的婚事上,也忍不住患得患失……
可是事已至此,也不可能再說什么。
陸家那邊來了人,跟秦家說了婚禮延后的事情。這種事大家都必須理解,國喪嘛而且也不是陸寒和芳菲的親事被耽擱了而已,城里等著成親的舉子們多得是,大家都只好同樣把親事推遲到明年了。
芳菲在屋里待了幾天,想著這么頹廢也不是個辦法。還是出門到濟世堂里去看看生意如何了吧,正好到了月中查賬本的日子。
“姑娘,天涼了,穿夾襖出門吧。”
春雨開了衣箱,把芳菲的秋裝都整出來,挑了一身夾衣給芳菲過目。
“行,就穿它吧。”
芳菲隨意看了一眼,點頭同意穿這身衣裳。
她穿戴好了走出房門,臉上被秋風一吹,有些微微的冷意。
“果然是深秋了呀……”
她輕輕嘆息了一句,扭頭出了院門。
被婚禮延期和秋意來襲的種種愁緒所感染,芳菲的心情依然說不上開朗。不過想到待會去了濟世堂,能和陸寒見上一面說說話,總算好過了一點。
雖說未婚男女要避嫌不能見面,但芳菲因為有時要打理濟世堂的事情,還是常常要到陸家這里來。
因為她和陸寒這一對被傳為“佳話”的緣故,街坊們都對他們格外寬容,沒說出什么難聽的閑言碎語。但芳菲前一個多月因為要在家待嫁,很久都沒有過來了。
那時還以為,自己很快就能成濟世堂的女主人,堂堂正正的做個內當家的……卻原來還得等到明年。
縱是她不在乎自己的年紀,但在別人看來,她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
芳菲卻在想,自己都被人閑年紀大,那比她還大上兩歲的春雨,也該早點成親才對。
本來以為自己出嫁后再給她辦婚事,看來還是早早把她給嫁了再招進來服侍吧。
“咦?”
芳菲在馬車里聽到外頭鞭炮的聲音,不由得有些奇怪。現在還沒過國喪期,誰有這么大的膽子放鞭炮?
“外頭放鞭炮的是哪一戶人家?”芳菲問陪她坐車的春雨。
春雨撩起簾子,看了一眼才回復說:“啊,剛才路過府衙了。是府衙在放鞭炮呢……不知道是為什么呀?”
“府衙放炮?”
芳菲恍然大悟。在這種時期,官府出面慶祝的那就只可能是一件事,那便是新君即位。
新君……應該是毓昇吧。
她才意識到,自己多年前救助過的那個少年,竟然已經成為皇帝了
這種感覺真是不可思議……
這么些年過去,朱毓昇的面目在芳菲記憶里已經有些模糊。而且,他也有好幾個年頭沒傳什么消息過來了……想必早就忘了她是誰了吧?
她努力地回想起上輩子在熒幕上看過的那些皇帝的樣子,始終無法將她記憶中那個冷傲少年的模樣代入進去。
“呵……這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呢?”芳菲自嘲地笑了笑,也就不去想這些事情了。
大明順天三十二年九月二十一日夜,皇帝大行,后定廟號為文宗。
十月,國公、勛爵、文武百官、軍民耆老,一起在宮門外跪拜上本,勸太子朱毓昇繼位大統。
三次之后,朱毓昇終于接受民意,下旨擇日登基。命令禮部籌備新君即位大典,從速從儉——他向來不是個喜歡擺排場的人。他現在需要的,是盡快坐穩帝位。
欽天監的官兒們很能體會上意,知道太子急著登基,就把日子選在了十月底。
是日,司禮監、欽天監、尚寶司、鴻臚寺、教坊司一齊出動,為新君布置好了他出場的華麗舞臺——奉天殿。
朱毓昇穿著袞服,帶著冠冕,在無數宮女內侍的簇擁下在后宮緩緩走出,一級一級地走上奉天殿的臺階。
他走得很慢,很穩。
就像他在這深宮中走的每一步,都是這么的慢,卻也穩穩當當。
秋日的艷陽照在他冠冕前垂下的珠簾上,蕩起一片晶光,他恍惚又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那時他十四歲。孤身一人,被一個干枯黃瘦的老內侍,引著走進了皇帝的書房。那里已經跪了兩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堂兄弟。
當時已經是個中年人的皇帝,絕對不是一位和藹的長輩,默默在寫著一副書法,看也不看他一眼就任由他們三個王子在地上跪著。
皇帝本心并不愿意從宗室里選擇后嗣,只是迫于太后的壓力,才會宣三人進宮。
他費了多少工夫,才能夠在三個人里脫穎而出,同時得到了皇帝與太后的喜愛,被立為太子?
這其中的勾心斗角、艱難挫折,實在不足與外人道。也不可能與外人道……
朱毓昇走到了奉天殿中。
他先披上孝服,在供奉大行皇帝的香案前親自跪拜,禱告,表示受命完畢。再向宗廟的方向祭拜,又告知天地社稷,經過一連串極其繁瑣的儀式后,他登上了奉天殿的龍座。
詹太后被一群宮女眾星拱月般擁出,來到朱毓昇面前,親手為他正了正衣冠,表示禮成。
這一對祖孫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交換了一個眼神。朱毓昇面上泛起誠懇而恭敬的微笑,似乎在告訴詹太后,自己一定會繼續尊敬她。
詹太后想起昨天晚上,朱毓昇來求她出席大禮時跪在地上說,打算迎娶她親弟的嫡親孫女兒為皇后。
很好……看來他已經意識到,沒有自己這個太后的支持,他可不一定能在朝上站穩腳跟。
詹太后在皇帝寶座旁的鸞座上落座。
之后百官進殿,一起跪下,行五拜三叩頭大禮,山呼萬歲。
朱毓昇看著地上一溜黑壓壓的腦袋,心情極為復雜,輕輕吐出一句:“眾卿平身。”
自此之后,他便是這大明國的唯一至尊,千萬人之上的帝皇了
詹太后回到紫寧宮,感到身子很是疲倦。
畢竟年紀大了,經過那么冗長的儀式,當然會覺得累。
幾個宮女伺候她換下那身華麗而沉重的宮裝,為她穿上輕便的衣裳,又熟練地給她捏肩捶腿。
詹太后接過宮女遞上來的茶盅,輕輕喝了一口香茶,吁出一口氣。
該找個時間,和弟弟商量一下選皇后的事情了。朱毓昇肯在親事上妥協,證明他還是不敢和自己起正面沖突的……
本朝慣例,后宮之女出身不必顯赫,只要身家清白就好,就是為了防止外戚專權。但有些事情,是防不勝防的……
詹太后入宮時只不過是個“美人”,親父也只是個七品縣令。可她善逢迎,懂鉆營,逐漸升為貴妃,在陳皇后去世后又母憑子貴當上了皇后,乃至被尊為太后。
她扶持母族上位,三十多年來,詹家從地方上的小官兒一路狂飆,如今儼然成為京城豪族了。
叱咤后宮三十年的詹太后,對自己與家族的勢力都很有信心……
想著心事,她沉沉睡了過去,嘴角猶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
三天后,百官接到圣旨,被尊為“太皇太后”的詹太后因為先帝大行,哀毀過度,積郁成疾,病倒在紫寧宮中。
新皇朱毓昇下旨,為了讓太后安心養病,紫寧宮嚴禁外人出入,更不許任何人前往探視,干擾了太后的休養。
詹太后發現一夜之間她身邊所有的宮女太監都被捆了帶走,卻給她換了一批新人來服侍,這才知道自己被軟禁了起來。
她這才明白,朱毓昇是要騙她先幫他完成繼位大典,再慢慢地收拾她……
與此同時,朝中對詹家以及他們一黨的勢力的清洗,漸漸拉開了帷幕。
這些事情普通人當然無從知曉。就在新君即位的這段日子里,無數學子走上了前往京城趕考的路途,陸寒當然是其中之一……
(小朱哥哥變得心狠手辣了……可是對芳菲才不會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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