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媽就辦完了出院手術,我哥把棉被夾在自行車的后座上,用網兜把臉盆和水壺網在一起,掛在自行車的車頭。
醫院的被子太薄,我爸擔心我凍著,特意從家里拿了兩床被子去醫院。水壺和盆也是從家里拿過去的。
“媽,我先走了。你們也快點,我下午還要出差呢。”
我哥騎車先走了,我跟我媽走著回去。
一路上都有人跟我媽打招呼。老馬、馬阿姨、馬姐,什么稱呼都有。
“大姐——大姐——”
有人在我們身后大叫。
回頭,看到馬春舅舅騎著自行車追了上來。
“我剛去醫院,醫生說你們出了院。身體全好了?”馬春舅舅下了車,有些氣喘的問道。
“舅舅,你好!我真的沒事了。”我開心的跟他問好。
“你叫他什么?”我媽奇怪的看著我。
“他不是我舅嗎?馬春舅舅呀!”看著我媽驚異的樣子,我清醒過來了。糟了,我把時間順序搞錯了!
這個時候我還不認識這個舅舅!我爸也不認識!
他是我媽認的一門親戚,他跟我們家對面樓的陳叔叔是拜把子兄弟,有一天,他來局里找陳叔叔,兩人聊天的時候見到我媽,陳叔叔說我媽也姓馬,而且是外地人,在這里沒有親戚,讓兩人認兄妹,我媽都還沒答應呢,因為馬叔叔當時是勞動局的局長,我媽擔心別人誤會她巴結領導,讓人笑話,便想說說就過了,哪知馬叔叔卻當了真,有一天真的買了禮物上門認親戚了,而且之后跟我們家的關系非常好,大事小事都操心,比親舅舅還要親!
他能寫一手好字,我還把他的字當字帖來臨摹過呢!
“五妹沒有叫錯,我就是她舅舅嘛。大姐,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唉,都怪他爸,好好的撿一大堆的毒草回家干什么?丫頭想喝黃連水,結果拿錯了!好在沒出事,要不我跟他沒完!”我媽又念叨上了,估計我爸被念煩了,今天都不敢過來接我出院,還說不能請假,上班去了。
“也不能怪爸爸了,是我拿錯了嘛。”
“這事是要注意,以后這種東西一定要收好。我們村里就有小孩誤喝農藥死掉了,大意不得呀。”
“就是,就是,他還不認錯!”我媽就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人。
我們一起回到了家,發現家里收拾過了,原來放在桌子上的草藥全不見了,不知道我爸收到了哪里。
我爸嘴上不認錯,可他心里早知道錯了,而且還用行動來改錯。
我媽臉上終于露出了笑臉。
“我先去上班了,晚上我再過來,也見見姐夫。”我舅告辭了。
“好呀,好呀,如果你沒有時間就不用過來了。”我媽還在客氣。
“要的,要的。我晚上過來陪姐夫喝幾杯。”馬春舅舅認定我媽這個姐姐了。
我媽就是有這樣的緣分。
十幾年前也是一個女的纏著要認她為嫂子,這個女人是當時武裝部部長兼縣革委主任,地位相當于現在的縣委書記。她跟我們一個姓,都姓秦,我媽當然不敢高攀,愣是不讓他們上門拜訪,她自己也不敢上人家串門,可人家卻很幫忙,特別照顧我爸,要不我爸怎么可以順利的轉為干部?
可惜他們很快就調走了,沒了聯系。
我回房間里看書。
我發現我的分析、歸納和推理能力對學立體幾何很有幫助,以前覺得很難的立體幾何,現在成了最容易的,只要記住了公式和定律,幾乎是所向披靡。
我只用幾個小時的時間就看了一大半,而且后面的習題都輕而易舉的完成了,照這個速度,我很快就可以看高三的內容了,這樣就能跟上老師的進度。
很快到了晚上吃飯的時間,馬春舅舅真的上門了,跟我爸很談得來,兩人邊吃邊聊,大有灑逢知己千杯少的味道。
我吃完飯想回房間看書的時候,張清新、宋逸飛、莫自偉還有十幾同學相約來家里看我,我的小房間太小了,就讓他們到我爸媽的房間里,還是擠得滿滿的,他們也就想想看我是不是沒事了,說了幾句話就走了,我媽跟我一起把他們送到了院外,張清新留了下來,說是晚上要跟我睡。
“學校只放假三天,2號開始補課,要交20元的補課費。”張清新說道。
“你考得怎么樣?”
“還不那樣。不會掉出二十名,也不會進入前十,不上不下唄。”張清新無所謂的說道,她并不像我們這樣迫切的想考上大學,反正考不上回去也能參加招干考試。
她是礦務局的子弟,礦里有照顧政策,一定會有工作做的。
可她漫不經心的反而能把學習學好,說到底還是腦子聰明,轉得快。
可她卻在莫自偉的身上認死理。
“我明天坐九點鐘的班車回家。”張清新跟我回到了小房間,有些氣餒的說道。
“怎么了,你好像很不高興呢。”
“今天考完試的時候,我借著約莫自偉來你家看你的時候跟他說了,他拒絕了我,說只把我當妹妹看,對我沒那種感覺。”張清新快要哭出來了,“我還讓他對你死了心,我說你根本不會喜歡上他,你喜歡的是宋逸飛!”
“你還是把我出賣了。”我笑了笑,知道這是早晚的事情,我還奇怪他能憋這么久呢。
我就是想通過她把這個信息傳給宋逸飛。
這么說宋逸飛也應該知道了,剛才的他怎么還能這么冷靜,像沒事發生過一樣。
我還真的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了。
學校有明確規定學生之間不準談戀愛,宋逸飛是學生會主席,他當然不敢違反學校的校規,所以我們兩人一直是心神交會。
可這種事情沒有親口說出來心里就是不踏實,老是擔心自己會錯意,表錯情。
我猜宋逸飛一定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才會對我若即若離。
“你生氣了?”
“沒有。”我以為張清新會號啕大哭,可她連眼淚都沒有掉出來,“你不哭了?”
“我哭不出來。”張清新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知道我跟他之間是不可能的,可還是想試試,還是抱著一絲希望。你還記得嗎?就是高二的時候我們打完球,你在校門口腳抽筋的那次?”
我想起來了,那次是班級籃球賽,比賽完后我和一個女同學走著回家,結果在校門口腳小肚突然抽筋,跪在了地上,我讓女同學回學校叫人,莫自偉跑了出來,抱住我的腳拼命的按,后來按好了。
這事我早就忘記了。
“我只恨抽筋的人不是我!你不知道,后來我在夢里好幾次都抽筋了,是莫自偉幫我按的腳。”
我不敢說話了,我能明白這種心情。
我對宋逸飛何嘗不是如此?
在北方的幾年中,我雖然跟老公在一起,每一次跟老公吵完架,我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他就會出現在我的夢中,總是不說一句話,笑瞇瞇的看著我,我的心一下子就變踏實了。
“你不笑話我?”張清新看著我臉,想找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我為什么要笑話你?喜歡他又不是你的錯。只是他真的不適合你。”
“你怎么知道他不適合我?”
“他喜歡有錢的女人。你沒有錢。”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錢?”張清新還不依不饒了。
“也是,錢是要靠賺來的,你可以去賺錢呀。”我們便聊起了怎么樣才能賺到錢的話題,張清新說他們礦里有不少人偷礦賣都賺了不錢,有一種礦,特別的值錢,于是下井的工人就把礦粉藏在頭發里,積少成多,賺了很多錢。
我知道這種礦叫銦礦,它跟金子一樣貴重,當然值錢了。
“算了,我還是用心考大學吧,最起碼要配得上他。”張清新想明白了,此時大學生是最吃香的。
我很想告訴她若是想賺錢,上不上大學都沒無所謂,可她一門心思全在莫自偉的身上,肯定是聽不進去的了。
第二天,我用自行車把她送到車站,上車時我還把圍巾解下來給她圍上:“車上冷,你注意點,別感冒了。”
“知道了。你也快回去吧。”
我看著車子駛出車站后才騎車離開,快到院門口的時候又遇到了李紅剛。
“這么早?你去哪了?”李紅剛停下摩托,問道。
“送同學去車站。你去擺攤呀?”
“還有幾匹布沒有賣完,我過幾天就去礦山幫我哥看窿了,可能好幾個月才能回家一次。”
“這樣呀,你哥的窿開在那里?”
“在公雞山。具體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還沒去過呢!走了,再見!”說完他轉了一直把手,轟的一下開了出去。
“哎——等等!你不要去幫你哥看窿了,他的窿沒有礦!真的,讓他快點轉手,免得虧大了。”我突然想起他哥借銀行的錢去開窿,結果虧得血本無歸的事情來了,急得朝他大喊。
“你怎么知道?”李洪剛又玩了一個特技,吱的一下,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來到我的面前。
“我,我——,哎呀,信我的沒錯了!我絕對不是咒你哥,真的。讓他換個地方,我知道哪里有礦。”我后來去過礦山,參觀過不少的礦窿,基本上還記得大概方位。
“你?你什么時候去過礦山?耍我呀?很好玩嗎?”李洪剛白了我一眼,又瀟灑的轉了一個大彎,走了!
沒人信我的!
我推著自行車回家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