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灼不知道樓臺上,那群男孩兒們已經鬧過了一場,最胡鬧的那個,卻是被莊錚一眼給瞪得消停了,這會兒她正拿著自己繡的兩張帕子給女孩兒們品評。女孩兒不比男孩兒,吟詩作對之類的消遣,并不是每個女孩兒都玩得起來的,但論女紅,若是有女孩兒說她不會,那可就丟人之極,以后再也沒臉參加這樣的聚會了。
所以,華灼雖然才學了兩個月刺繡,繡工稱不上多好,但她還是勇敢地把自己繡的帕子拿了出來,為的就是拋磚引玉,讓女孩兒們都活躍起來。
除了韋大小姐獨坐在亭邊笑而不語,其他幾個女孩兒都圍坐在亭中央的石桌上,圍觀那兩幅繡帕。
“我當是什么好東西,不過是兩個繡得粗鄙的帕子,你也好意思拿出來。”宋娉婷一貫的嘴巴毒,對華灼的兩個帕子很是不屑一顧。
華灼知道她沒有壞心,只是直說罷了,因此也不氣惱,笑道:“我才學了兩個月,能繡出這樣的,已是不錯了,秋教習還夸獎我,說她學繡藝兩個月時,繡得還不如我的好呢。”
“嘻嘻,就是就是,我學繡藝,已有大半年了,如今繡的帕子,也不過和華姐姐在伯仲之間,可見華姐姐已是難得的手巧了。”
趙玉兒輕輕笑著,把自己繡的帕子拿了出來,放在石桌上,與華灼的繡帕一比,除了針法略嫻熟些,論圖案,還不如華灼繡的精巧呢。
宋娉婷原就看她不順眼,此時看她替華灼圓場,越發不待見她這副馬屁精的模樣,只把自己的庶妹宋月婷手中的繡帕奪過來,往石桌上一鋪,道:“我學繡藝已有兩年多了,用的帕子就不拿出來了,免得有人看了,自慚形愧,月婷這塊帕子,是她上個月剛繡好的,算來也就學了半年繡藝,倒比某些學了大半年的人繡得還好些呢。”
宋月婷坐得好好的,驀然手中的帕子被奪過去,吃了一驚,又見自己的帕子被鋪上石桌,頓時面紅耳赤,道:“我繡得不好,大家別笑話。”
言語間,很是惴惴不安。
華灼便拉著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怕笑話,有我給你壓著呢,我偏不信,這里有誰繡的帕子,比我的還難看。”
“噗……”
韋二小姐、三小姐還有張云惜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便是其他幾個沒笑的,也是滿眼的笑意。
“啐,你這沒臉沒皮的,比什么不好,偏要比誰繡的帕子難看,這樣比來,倒還是你數第一,咱們幾個,全都輸給你了。”宋娉婷當著面兒又損她。
華灼厚著臉皮笑道:“我不與你們比長處,難道還拿短處與你們比么?我又不傻,沒得自討沒趣的。”
她這句倒比之前那句更風趣,一眾女孩兒全都笑倒,尤其是張云惜,她性子直爽,是個全無顧忌的,邊捧著肚子笑邊道:“合著你的長處,便是一個丑字啊。”
氣氛瞬間就融洽起來。
“非也非也。”華灼搖著手道,“我的長處,全在臉皮上,便是一個厚字,你們誰可比得。”
女孩兒們再次大笑。
“哎喲……”
卻是張云惜笑得實在支撐不住,從石墩子上滑到地上,有氣無力地伸著手,“你們誰拉我一把,哈哈哈……我笑得肚子疼,哈……沒力氣起來了……”
韋四小姐和張雨惜正坐在她兩邊,便合力將她拽了起來。
“姐姐,你就別笑了。”張雨惜有些臉紅,笑到摔下石墩子去,太丟人了。
韋四小姐將茶盞推過來,笑道:“喝點茶順順氣吧,你若在這里笑死了,華小姐的罪過可就大了。”
“死妮子,也給我一盞茶,我也笑得肚子疼了。”韋三小姐在旁邊哎哎叫著。
韋四小姐還沒伸手,華灼就主動送上一盞茶來,笑道:“三小姐慢些吃,若再嗆著了,我可擔不起責任。”
“就你咒我。”
韋三小姐雖被華灼的風趣給逗笑了,但心中仍是忌憚她,怕表弟會被她搶了去,因此不肯接她的茶,自顧自地另取了一盞,飲過之后,轉頭與自家姐妹說笑。
華灼有些尷尬地收回手,滿肚子都是納悶,她好像沒有得罪過這位韋三小姐吧。
一雙玉腕從斜里伸過來,順勢接過她手中的茶盞。
“華小姐,這盞茶便賞給我吧。”
聲音輕柔,宛如汩汩溪流,令人聞之而忘俗。
華灼驚了一下,轉頭望去,才發現原來是韋大小姐走了過來,略一想,便知道這位大小姐是來替自家妹妹來告罪的。
“韋大小姐不是俗人,怎么說一個賞字,倒是這茶味普通,有污尊口。”
韋大小姐一身脫俗的氣質,倒讓華灼有些拘束,沒有再肆意言笑。
“我名媛,華小姐若不嫌棄,直喚我名便是了。”韋大小姐沒什么架子,飲了茶,方才輕聲道,“我二妹名妲,三妹名妙,四妹名嬌。”
華灼聽她語中善意十足,便笑道:“你比我年長,以后我便喚你媛姐姐了。”
韋媛唇角一彎,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道:“那是我的榮幸。前幾日華小姐到我家來,當時我正在禮佛,沒有出來招待,真是失禮了。”
“敬佛事大,我為小。”華灼不以為意,一句話把這事化解。
“還要恭喜華小姐得拜名師。”韋媛又笑道。
“先生嚴厲,以后要吃苦了。”華灼臉一垮,有些恨恨地望了高樓一眼,要不是讓莊錚給氣著了,她何必自討苦吃,女孩子家,字要寫得那么好做什么。
“受苦是福。”韋媛似有所感,嘆了一聲。
華灼一怔,低頭一想,恍惚間上一世吃過的那些苦在眼前一晃而過,再想起現在的日子,不由得也笑道:“是,受苦是福,多謝媛姐姐教誨。”
韋媛驚詫地望了她一眼,半晌方道:“華小姐果然聰慧,你與她們玩去吧,我還有一千聲佛號沒念,先失陪了。”
說著,便徑自又坐回花亭邊上,閉目默誦佛號。
華灼看著她虔誠的模樣,不由得失笑,韋家的女兒啊,還是應屬這位大小姐最為敬佛了。
這時宋娉婷忽地伸手,將她拉了過去,撇撇唇道:“你與她一個庶出女說什么,莫理她,到我旁邊坐。”
“你便留些口德吧,韋大小姐不是俗人。”
華灼勸了她一句,宋娉婷心眼不壞,就是嘴巴不饒人,華灼才跟韋媛聊了一會兒,她已經把其他女孩兒全部得罪了,此時沒人理會她,全都圍在莊靜的身邊,就連她的庶妹宋月婷,都坐到了那一邊去,正跟張雨惜聊得笑聲不斷。
先前比繡帕的時候,莊靜一直沒吱聲,華灼便猜出,恐怕這位大小姐也是不擅針線的,跟重生前的自己一樣,就有意沒去招她,其他女孩兒們雖機靈各有高低,但這點眼力勁兒還有,直到繡帕比完了,才圍過去與她說話,莊靜這時愛熱鬧的性子便又冒了出來,整個花亭里,只聽見她的聲音了。
“你別讓她騙了,她就是裝的,以前她可沒這樣過,后來……”宋娉婷突然住嘴,左右看了看,將華灼拉到一邊,低聲道,“你不知道,以前她可愛四處招搖了,跟清流中一個挺有名氣才子走得很近,聽說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是后來,那個才子突然與別的女子訂了親,她才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華灼吃了一驚:“有這樣的事?”
宋娉婷撇撇嘴,道:“兩家人顧及顏面,自然不會讓這樣的事傳出來,那個與那才子訂親的女子,是我舅舅家的一個庶出表姐,所以我才知道一點。也就是去年春天的事兒,沒想到還不到一年,她就裝出一副了斷塵念的模樣,誰信呀,不過是做給外面人看的,想要以后再嫁個好人家罷了。”
“別說了。”華灼捂住她的嘴,神色肅穆道,“事關閨譽,這樣的事情,你只與我說便罷了,絕對不能再外傳。”
閨譽有多重要,她比在座的這些女孩兒更清楚,上一世,她正是為閨譽所累,堂堂名門貴女,下嫁喬家不算,竟然還被夫郎所嫌棄,當喬家借她的身份達到脫商入仕的目的之后,就一紙休書將她休棄,最終逼得她走投無路。
宋娉婷被她突如其來的嚴厲給嚇了一跳,怔了一下才不以為然道:“我也只與你說罷了,何曾跟別人說過,這種事情,聽到都覺得污了耳朵,哪里還會特地與別人說去,不過是怕你被她騙了,這女子不是安分的,你少跟她接近,免得將來受她拖累。”
“你的好意我曉得了,你也聽我一句勸,以后說話婉和些,別弄得別人都跟你有仇似的,咱們女孩兒家,以溫良賢淑為貴,你這般尖酸刻薄,哪個肯與你一起玩。”
“哼,我只是愛說實話罷了,又有什么錯處。”宋娉婷不大服氣,不過還算識得好歹,給了華灼一個好臉色,“你是為我好我也知道,只是我實在說不了那些恭維話,又酸又假,情愿做個實誠人,將來自然會有識得我好的人,你也算不錯了,我損了你好幾回,你都不曾與我置氣,是個值得相交的,改日,我請你上我家玩去。”
華灼心中一喜,衷心笑道:“只要你下貼子,無論風雨,我一定來。”
“那就說定了,你可不許敷衍我,到時我下了貼子你不來,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宋娉婷笑得十分開心。
“食言的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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