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這一鬧,方家人算是徹底沒臉再待下去了,姚氏還不甘心,夜里就對著方孝和哭訴了一番,被方孝和直接甩了兩個巴掌,惱道:“我這個妹妹我知道,若不是你不知分寸惹惱了她,她斷不會開口逐人,你就消停消停吧,待我明兒去找妹妹說話,好歹再多撈些銀子才走。”
姚氏白日里受了氣,晚上還被打了兩個巴掌,也是惱上心頭,一腳把方孝和踢出了房,方孝和也不在乎,拍拍屁股,轉身就鉆進了三個姨娘的房間,上半夜宿在戚姨娘那邊,下半夜宿在周姨娘屋里,隔日一早,又去趙姨娘那里用了早膳,可謂是享盡風流,然后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吩咐下人開始收拾行李,他就一搖一晃地去找方氏。
方孝和不似姚氏那樣蠻橫,見了自己的妹妹也是笑呵呵的,先為昨天的事說了幾句好話,然后又慢吞吞道:“本來妹妹不提,愚兄今日也是準備來辭行的,雖多年沒見妹妹,掛念得緊,但也不能為了多陪陪妹妹而誤了年祭大事,妹妹放心,愚兄定然要在祖宗靈前,替妹妹把孝心盡了。”
方氏一聽就明白了,別看這個哥哥笑嘻嘻的似個彌佗,骨子里還是來要銀子的,替她盡孝心,拿什么盡?還不是要她出銀子買祭品。
“有哥哥這句話,我也放心。哥哥,咱們方家如今是你當家,過往的榮耀且不提他,還望哥哥好好教導三個侄兒的學業,品性尤其更要端正,將來平步青云,光耀門楣,總還是得靠他們,萬不可再縱容了。”
盡管失望之極,但眼見兄長過來辭行,方氏終還是心軟了,苦口勸了幾句,便讓三春取出兩只匣子,交給了方孝和。
“這只首飾匣子,請哥哥代我交給嫂嫂,里頭幾樣首飾,式樣雖不新奇,但都是老物,將來侄女們出嫁,拿一件二件出來壓箱底,絕對不失體面。另一匣,便請哥哥帶回去供于祖宗靈前,替妹妹我盡一盡孝心。”
“妹妹只管放心便是。”
方孝和得了這兩個匣子,心下大是滿意,回到客院,當著姚氏的面就打開了,見那只首飾匣子里裝的幾樣首飾,果然樣式不算新鮮,但件件足金,锃亮光明,便笑道:“我說的如何,我這個妹妹,總是不會虧待了我們,你昨兒去鬧,豈不是枉做小人。”
姚氏早被金子迷花了眼,哪里還顧得上他的嘲諷,急忙又打開另一只匣子,道:“倒要看看,她又拿什么來孝敬祖宗。”
那匣子里,只裝了兩樣東西,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還有一張地契,正是方氏當年出嫁時,方家為她準備的八百畝嫁田。
“可真是大方啊……”
姚氏有些震驚,銀票也就算了,還不夠家里半年的花銷,可這八百畝嫁田,每年的收成就是七、八百兩,像去年年成好,一千兩也是有的,這手筆好像又太大了。
莫非這個小姑要預先準備外甥女準備嫁妝嗎?
想到這里,姚氏連忙問:“你方才可曾同小姑提起燾兒同外甥女的婚事?”
方孝和正拿著地契樂呵,忽聽她這么問,頓時臉一沉,道:“你還有臉問,跟兒子平時瞎嘀咕什么,如今讓燾兒都當眾說出來,哪個還肯把女兒嫁過來,這事以后再慢慢計較,反正外甥女年紀還小,等我妹妹消了氣再說。”
姚氏也有些心虛,一聽這話,便不敢再說。
這兩口子光只顧著樂,卻沒想一想,方氏送什么不好,為什么把自己的嫁田給送回了方家,分明就是對方家失望已極,再也不打算再跟娘家人來往了,將嫁田送回方家,便是絕交之意。
三天后,天氣晴好。方家人終于啟程了,華頊和方氏親自送他們出城,劉嬤嬤隨行,宛如送瘟神。
華灼沒去,她和兩個丫頭搬了長椅在廊下,一邊曬著太陽,一邊舞針弄線。隨秋十三娘學了這么久,她的繡藝大有長進,繡出來的花樣雖說還稱不上栩栩如生,但也似模似樣,至少繡個肚兜,也能讓弟弟華焰穿出去見人了。
有了這份自信,她特地挑了一幅鶴銜仙芝的吉祥圖案,挑了這個舅家人離開的大好日子,開始起針了。繡了小半個時辰,華灼手酸,甩了幾下,一瞅坐在身邊的八秀,這丫頭正在繡一幅裙擺,選的是粉菊傲霜的花樣,此時一朵粉色半苞的菊花已經躍然而上,傲霜神韻隱隱約約。
“明明一起學的,怎么你繡的偏就比我好?”華灼半是玩笑半是嫉妒,八秀在刺繡上的天分還真是令人驚嘆,三人一起學的繡藝,大半年下來,這丫頭已經是一枝獨秀了。
八秀眨眨眼睛,一臉嬌憨道:“我也不知道,繡著繡著就這樣了。”
“真不會說話。”七巧噗哧一笑,在她腦門上一點,道,“你該說,小姐練習的時候比你少,若小姐不練字,和你一樣從早到晚只練這一樣,定然繡得比你還好。”
“對哦。”八秀又眨眨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認真道,“七巧姐姐說的,同我想的一般。”
“偏你巧言吝色。”華灼瞪了七巧一眼,“你倒是同八秀練習的時候一般多,怎么繡得還不如我好。”
七巧笑嘻嘻答道:“我手笨啊。”也不知為什么,她做什么手都巧,打絡子,做香囊,梳發,縫衣,樣樣俱是拔尖的,偏就是刺繡這一門,無論她怎么學,都不如八秀,甚至連華灼都趕不上。
這回連八秀都聽出她玩笑的語氣,道:“七巧要是笨,那我豈不是笨得比豬不如了。”
“好端端的,拿什么不好比,偏拿豬來比。”七巧哭笑不得,捏了八秀圓滾滾的面頰一把。
八秀也意識到這個比方沒打好,吐吐舌頭,不吭聲了,低頭繼續繡她那朵粉菊花。
這時秀閣外頭突然急急跑來一個丫頭,驚慌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夫人昏過去了。”
華灼一驚,冷不防針刺了手,一滴血滲了出來,她顧不得處理,急問道:“你說什么?”
母親不是送舅父一家人出城了嗎?怎么會昏過去了?
這丫頭只是個傳話的,哪里說得出所以然來,急得華灼扔了針線,起身就往西跨院跑去。
“小姐,等等我們……”
七巧和八秀追在后面,小臉兒都嚇得煞白的。
西跨院這時候正亂哄哄的,丫環仆婦們跑進跑出,又是送熱水,又是拿毛巾,雙成姨娘站在門口指揮著,忽見華灼過來,慌忙上前攔住,道:“小姐,你不能進去。”
“姨娘,娘她怎么了?”華灼幾乎快哭了,不明白雙成姨娘為什么不讓她進去。
“夫人沒事,只是這些日子累著了,讓她休息一陣便好,夫人說了,她帶著病,怕小姐過了病氣,所以不讓你進去,小姐,你先回秀閣去,待夫人病好些了,你再來看望,放心,有我照顧著夫人,沒事的……”
“我不怕過病氣,姨娘,你讓我進去看看娘,就看一眼……”
“小姐,聽話,別讓夫人再為你操心……”
“可是……”
正在華灼跟雙成姨娘糾纏的時候,一個仆婦端著水盆從里面出來,她不經意地瞧了一眼,發現那水竟是紅的,頓時心中大駭,剎那間終于明白母親是為什么病了。
小產。
她心口發涼,母親怎么會小產?上一世,分明沒有,等等,她明白了,上一世母親在坐月子期間因為照顧她而落下病根,后來身體就一直很虛弱,也很少再留父親在房中,而這一世,母親身體安好,自然就……可是,好端端的,怎么就小產了呢?母親已經生過兩個孩子,不是沒有經驗的人,怎么會這么大意?
“姨娘,我知道了,我不進去就是,你一定要照顧好娘,大夫來了嗎?”
知道是小產,華灼沒再堅持要進屋,因為她知道,再堅持也沒有,婦人小產,血氣沖天,別說她了,就連父親現在都不能進去。
“老爺已經快馬去請了,想必再有片刻就到,小姐,這里人來人往多不有便,你先回去吧。”雙成姨娘焦急道。
華灼不想離開,哪怕就在屋口守著,但見丫環仆婦們人來人往,她忤在這里確實礙事,只得忍下心中的焦急擔憂,帶著七巧和八秀轉身離開。
行到西跨院外,正見劉嬤嬤手里拿著一只參盒匆匆跑來,華灼心中一驚,母親的情形,嚴重到要用人參吊命嗎?
“七巧。”
她一聲喚,七巧立時會意,上前攔下劉嬤嬤,道:“嬤嬤,你年紀大,走得慢,這參盒,我替你送去。”
劉嬤嬤一看架勢,知道小姐有話要問她,也沒多說,把參盒交給七巧,道:“小心拿著,進去交給六順就成,那丫頭懂得怎么用。”
七巧應了一聲,捧著參盒就去了。
“嬤嬤,我娘她到底出什么事了?”華灼抓住劉嬤嬤的手,心中急得要命,卻又說不出小產的話來,論理,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兒是不應該知道這種事的。
“別急別急,小姐,夫人沒事,就是讓……唉,就是這幾天累著了。”劉嬤嬤口中說著無事,可是一雙老眼已經泛著淚花兒,可憐華家子嗣單薄,這就又沒了一個,還只是一團血肉,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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