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華灼確認她跟莊錚之間說不到一起去,不過之后他堅持要送她和杜宛的行為還是稍微贏回了她一絲好感,雖然這個男孩兒古板生硬言行討厭,但是至少這個時候,還有那么一點君子風范,跟她的爹爹有那么一分相像。
“怎么回來得這樣晚?”郡守夫人對莊錚的晚歸表示了擔心,同時又有些責怪,“先前我約了黃夫人及黃小姐同酬花神,現在人家都走了,你應該早些回來的。”
莊錚一張刻板的俊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之色,這些天母親為了給他訂下親事,幾乎帶著他跑遍了整個淮南府的名門望族,今天是花朝節,家家都要祭花神,他才趁了這個機會出去透透氣。
“娘,孩兒永遠記得你是我娘。”
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母親那顆不安的心,他只能這樣保證,即使過繼到大伯家中,他也不會忘記誰才是他的親生父母。
郡守夫人眼圈兒一紅,幾乎就要掉下淚,緊緊抓著莊錚的手腕道:“娘知道你不喜歡現在這樣,只是你爹他是鐵了心不要你了,你這一去,從此便再也不是娘的兒子,你大伯他是個眼里只有前程的,若娘現在不幫你尋個合心意的媳婦兒,只怕將來,他為了攀富貴,不管是什么脾性的千金小姐,只消是對他有用的,便替你娶了回來,娘知道你的心性,最是好靜不過,若娶個不安生的妻子,一輩子都不能好過,眼下娘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一樁事情了。”
莊錚卻神色不動,仍是淡淡道:“娘,你莫要擔心,孩兒知道該怎么過日子,你就放心好了。”
“這些天,見了那么多女孩兒,你就連一個中意的也沒有么?”
郡守夫人哪里能放下心去,她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性情開朗,呼朋喚友,走到哪里都受人喜歡,但這個二兒子卻是個好靜不好動的,整天待在家中不愛走動,長這么大,好友沒幾個,一卷書就可以讓他消磨上一整日,若不能再替他尋個合意的媳婦兒,將來豈不是要活生生悶死。
“娘喜歡就成了。”莊錚依舊神色平淡,根本就不在乎母親會為他尋個什么樣兒的媳婦兒。
郡守夫人被兒子這副不在意的模樣給氣著了,道:“媳婦兒是你的,你中意才是最重要的,將來夫妻扶持,那是要過一輩子的,豈能輕忽。娘原本看中華家的姑娘能干,可幫你持家,只是她家門第高,不肯將女兒輕易許人,娘兩次上門探她家的口風,都被軟釘子碰了回來……”
莊錚嘴角微微一撇,道:“華家的小姐膽大妄為,孩兒可消受不起。”
郡守夫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兒子給打斷,驚得她一怔,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這個兒子素來性子冷淡,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見他明白地表示喜歡什么,討厭什么,怎么今日……華灼她也是見過的,很討喜的一個女孩兒,而且女扮男裝那件事,雖說不應是閨中女子所為,但細想前因,卻也是情有可原,再者,也足見她的勇敢能干。
“錚兒……”
她正要開口詢問,莊錚卻突然后退兩步,道:“孩兒累了,先行告退。”
說著,躬身一禮,就匆匆走了。
“這孩子……”
郡守夫人更加莫名,把今日跟著莊錚出去的幾個家人喊來一問,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輕笑起來,自言自語道:“這兩個孩子,分明就是有緣,這樣也能碰上……可惜……”
她兩次上門,都碰了個軟釘子,說心中沒有一絲惱意那是假的,莊家雖非豪族,但也是鐘鼎世家、當朝權貴,論家世,絕不比榮安堂差多少,論風光,更甩了現在的榮安堂幾條街,她兩次上門,都是誠心而去,但華家雖是禮數周全,可骨子里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還是有所察覺,有時也覺得委屈,想找華頊問個清楚,但終有不便,萬般委屈,也只能忍了。
華家,她是絕不再去的,哪怕她再喜歡華灼那個女孩兒,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送上門去讓別人削她的臉,只是心中終有一絲遺憾,仿佛春日里纏綿的雨絲,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杜家的女孩兒,其實也不差,先前沒考慮到她,只是因為她的性子太靜,錚兒的性子偏也是個靜的,雖說這樣兩個人相處到一起,絕不會有爭吵,但那日子也未必太無趣了,更重要的是,杜家女孩兒有一肚子的才華,一看就是個高山雪蓮般晶瑩剔透的人物,這樣的女孩兒瞧著還好,但若讓她持家,恐怕就有所欠缺了。
但眼下看來,錚兒卻是不討厭她,也是,兩個孩子性子相近,愛好相似,這樣的女孩兒雖不適合持家,但卻也不會跟錚兒胡鬧。
不過錚兒對華灼的反應卻……總覺得有些奇怪。罷了罷了,明兒她再去杜家探探口風,若杜家有意,索性就聘了杜家的女兒,反正她看這個女孩兒也還是好的,雖然并不適合做當家主婦,但至少不會礙著錚兒。
不提郡守夫人在這里做什么打算,華灼這會兒卻被折騰得不輕,當方氏知道她在桑樹坡上暈了過去時,嚇得不輕,立時把淮南府幾個有名望的大夫全都請了來,替女兒會診,唯恐女兒身上有什么隱疾。
接連幾個大夫過來請脈,問診,偏偏問的問題又都差不多,華灼幾乎被折騰得頭暈眼花,可是看到方氏拿帕子抹眼淚的模樣,也只能忍下了,誰讓她今天不爭氣,見到喬慕賢,竟然就暈了,其實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暈,只覺得當時心痛得厲害,可是現在再回想那種心痛滋味,卻又十分遙遠了,仿佛是秋天里的桂香一樣,聞得到香味兒,卻尋不出來處。
好不容易折騰完了,幾個大夫商量了一陣,留下一張補氣培元的方子就走了,方氏千謝萬謝,奉上了豐厚的診金,又親自盯著華灼把藥吃了,這才放心離開,可憐這一番折騰下來,天色也黑了,華灼也累極了,吃了藥就沉沉睡去。
隔日醒來,天色微亮,雀鳴于梢,一絲兒雪白的云氣盤繞在天上。
七巧睡在腳踏,八秀趴在一側的軟榻上,這兩個丫頭昨兒都吃了方氏一頓訓斥,責怪她們沒有照顧好小姐。兩個丫頭心里難受,到半夜才睡下,到這會兒依然睡得香甜。
沒有驚動兩個丫頭,華灼輕輕地披衣下床,站在窗口望著天空上那一絲輕薄如煙的云氣。人與人之間的緣份,是否就像天上這縷云氣,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不論前世今生,會遇上的,總還是會遇上,避不開,躲不過。
昨日事出突然,她來不及細想就暈了過去,現在靜下心再一想,其實她與喬慕賢之間,沒有那么深的牽拌,她對他,無愛,亦無恨,只有一股從上一世帶回來的怨氣,驅之不散,抹之不消,但昨日那一眼,驀地把她心底的怨氣都爆發出來,暈過之后,怨氣煙消云散,只余風清云淡。
她和喬慕賢,上一世,倆倆相怨,這一世,注定無緣,所以不必再怨,也無須再怨,就像天上那一縷云氣,風吹即散,即使再聚,也不是原來的這一縷云氣。
想得通透了,華灼也覺得胸口最后一絲悶氣都全部消散,一片舒坦,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昨天,可真是失態了呢,宛兒被嚇得不輕,回頭要給她陪個不是才行。
“咦……小姐……小姐……”
身后傳來喚聲,卻是七巧醒了過來,一見床上沒人,驚得她連忙從腳踏上跳起來,一轉身,卻見華灼披衣站在窗口,連忙就上前將她拖了過來。
“小姐,雖是過了花朝,可是早上的天氣還是寒的,怎么站在窗口,著涼了怎么辦?”
“我披著衣呢。”華灼沖她微笑。
七巧一邊替她整理衣裳一邊沒好氣地道:“什么披著衣,襟都沒拉上,披著跟沒披一樣。”
華灼理虧,訕笑著不說話了,很配合地伸手方便七巧替她整理衣裳。
七巧見她一副無賴樣,拿她沒轍,只能大聲道:“八秀,死丫頭,還不起來給小姐打水洗面。”
八秀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無意識地“啊啊”了兩聲,又睡了過去,急得七巧幾乎就想掀她的被子,華灼連忙拉住她,道:“罷了,讓她再睡會兒。”說著,又愧疚道,“昨日,是我連累你們兩個受母親責罵,心中甚是過意不去。”
“小姐這是哪里話來,原就是我們沒有照顧好小姐,夫人只是責怪幾句,沒有罰我和八秀,已是寬宏。”七巧連忙道。
華灼也不和她多說,只是拍拍她的手,道:“你們兩個待我如何,我心里清楚,雖說有主仆之名,但在我心中,你們便如親姐姐一般,旁的話我也不多說了。”
“小姐……”
七巧眼圈兒微微發紅,她又何嘗不是把小姐當做親妹妹一般地照顧,只是這話平日不敢說,只能在心中想著,如今小姐當著她的面兒說出來,如何讓她不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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