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身邊沒有容悅,聽到太子那一聲慘叫,穆遠怎么樣都會過去看一下的。倒不是說他多在乎這位太子大哥的死活,而是,若儲君遇刺身亡,作為陪伴者的他,也甚有干系。
可身邊有容悅,他就顧不得別人了,便有嫌疑又如何?沒有證據就不能入罪,相信父皇也不會那么昏聵,隨隨便便就處置他吧。
死了太子,于他,只是有些麻煩;若失去容悅,這往后的日子,他要怎么度過?
領略到這一點,穆遠心里除了隱隱的畏懼,更多的是欣慰。即使孤獨如狼,仍需要一個伴侶,他是人,還是血氣方剛的男人,需要懷抱著一個女人來驅散漫長歲月的寂寞。這段日子,因為有容悅陪伴,他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
容悅自然也聽到了那聲慘叫,見穆遠不為所動,依然寸步不離地跟在自己身邊,跟她合力御敵,詫異之余,借著一個空檔,主動勸道:“你快過去吧,留幾個侍衛在這里就行了。”
穆遠輕聲說了一句:“你比較重要。”
容悅頓時愣住,差點被一個黑衣人偷襲得手。
“小心!”
穆遠大驚失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轉身,一劍削掉了那人的手掌,同時厲聲怒喝:“把他押回去,本王要親自審理。”
那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斷掌,眼里閃過一抹狠絕的光芒,待穆遠的手下發現不對勁時,他已重重倒在地上,嘴角流出黑血,渾身抽搐著停止了呼吸。
顯然是咬破了事先藏在口中的毒藥,看來這批殺手,屬于某方勢力豢養的死士,一旦被抓,就會馬上自盡,免得泄露了主謀者的消息。
既然不可能活捉,穆遠下手不再留情,容悅到這時才真正見識到了他的武功,簡直就是殺神現世,殺起人來像割麥子,一劍揮出必飛起一蓬血柱,即便是軍校出身的容悅,也看得觸目驚心。
攝于他的威勢,黑衣人且戰且退,沒過多久,就倉惶遁去,留下一地死尸。
穆遠隨即下令:“云肆,你帶著人護送王妃回船上等我。”
“那您呢?”
“我去那邊看看。”
“屬下陪您去,屬下……”瞥見自家主子的臉色,云肆不敢啰嗦,轉身朝容悅道:“請王妃速速下山,免得王爺兩頭掛心。”
“三哥,別丟下微兒。”陳微在打斗的過程中一直躺在地上裝死,直到聽見穆遠吩咐云肆護送容悅下山,估摸著刺客全都打跑了,才“哇”地一聲哭出來。
穆遠眉頭輕皺,不耐煩地說:“你也下山等著吧。”
“我的手好痛,嗚嗚,我起不來了。”陳微抱著一只胳膊哀哀叫喚。
云肆在穆遠的示意下過去察看,陳微死命搖頭,同時可憐兮兮地望著穆遠,穆遠索性掉頭就走,朝太子所在的方位奔去。
容悅只得親自出馬,一通摸弄后,她發現這姑娘的手臂好像真的摔斷了,真虧她先前那么能忍。
說起來好笑,陳微根本沒跟刺客交手,反而斷了胳膊,她自己從頭打到尾,身上沒一點傷。
穆遠的手下都有不同程度的掛彩,夏荷的右手臂上拉開了一條半尺長的口子,春痕被人從后面砍了一刀,幸虧容悅隨身帶著不少藥——每次出門,四兒師兄都一再叮囑,讓她把一些常備藥裝在荷包里——很快就止住了血,沒有當場暈厥。
穆遠沒去多久就回來了,后面跟著躺在簡易擔架上的太子,似乎已經昏迷不醒。
容悅以為穆遠會坐上太子的游船,親自送他回去救治,他卻只是吩咐太子府上的船夫快快開船,自己則回到容悅身邊,一直陪她走到竹園,才跟她說:“我去宮里看看。”
“太子傷勢如何?”容悅忍不住問。
剛剛同船歸來,因為穆遠面色陰沉,她不便多言,太子的傷勢關乎一國走勢,不是該在下人面前議論的。
穆遠不在意地說:“放心,死不了。”
“可我看他好像傷得很重。”
穆遠冷哼道:“他慣愛裝模作樣,又不是要害部位,養一段日子就能恢復,他自己安排的殺手,怎么會傷到要害呢?不過是做做樣子,好把自己摘出來罷了。”
容悅來了興趣:“王爺何以肯定殺手就是太子派來的呢?”
穆遠嘴角輕翹:“因為不是我派的。”
容悅噎了一下,這理由倒簡單,但是,“也可能是其他皇子啊,王爺有那么多兄弟,封王立府的就有五位。”
穆遠沉吟道:“也有可能,但太子的嫌疑最大。本王攜愛妃出游,本是臨時起意,幾位皇弟即便有此心,一時也調不來那么多人手,安排不了那么妥當,唯有太子才有這個能力,幾個皇子中,也只有他最想殺我,其他的皇子,卻最想殺他。”
容悅笑了笑說:“在別人眼里,也許你的嫌疑最大哦,因為太子若死,你是最大獲利者,無論按長幼順序,還是依父皇的寵愛程度,你都是下一任儲君人選。”
穆遠忽然問:“你想當太子妃嗎?”
容悅懶得回答:“我們現在探討的是遇刺案。”
穆遠也不糾纏:“好吧,遇刺案。你仔細回憶一下當時的情景,太子發出慘叫時,被刺客圍在中央,從我們這邊望過去,根本看不見他的人影,他的侍衛全部在外圍,你覺得這合理嗎?如果那聲慘叫是真的,他早被剁成肉醬了。”
容悅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穆遠繼續解說:“如果我慌忙沖過去,只要闖進那個包圍圈,假裝重傷的太子突然發難,把我殺死了再推給刺客,自己繼續裝死,誰又看得見?”
“所以你才沒過去,怕太子受傷是假,引誘你過去趁亂殺掉是真。”
穆遠拍了拍她的頭:“這只是次要因素,主要是為了誰,你自己想,想明白點,別裝傻,我知道你不傻。”
容悅推開他的手,剛要回嘴,不遠處傳來一聲焦急地問候:“王爺,容妹妹,聽說你們在小蓬山上遇刺,有沒有受傷?”
容悅迎上去道:“讓兩位姐姐擔心了,王爺和我倒沒啥,就是手下傷了一批。”
“沒死人就萬幸了。”庾嫣跟穆遠淡淡地見了個禮,就拉著容悅上下打量。
“這刺客好不知趣,王爺和妹妹難得偷溜出去玩一回……啊,表哥,你的手。”姜頎的醋言醋語還沒說完,就一聲驚叫,上前扯開穆遠的衣袖。
容悅這才發現,穆遠隱在袖中的右手,虎口裂開了,白色中衣的袖口上盡是血,難怪下船時,他只用左手攙扶。
容悅讓丫環送上熱水和傷藥,傷藥剛端出來,姜頎就一把搶過去說:“我來吧。”
穆遠朝趙貴使了個眼色,趙貴走上前道:“側妃主子,這洗傷上藥的活兒,還是讓奴才來。”
姜頎待要喝退,見穆遠眼露不耐,只得悻悻地交給趙貴。
穆遠催促道:“快點弄,叫他們備好車子,我要馬上進宮。”
“是。”一群侍從答應著。
穆遠走后,庾嫣和姜頎追問事情的經過,望著那兩雙焦灼的眼,容悅盡可能詳細地描述,只略過了和穆遠的兩句對話,免得無形中給自己樹敵——其實她們的身份,本就是天敵。
送走庾、姜,容悅在春痕的床前守了一會,夏荷吊著繃帶,極力勸她回去休息,容悅也實在很疲累,便起身道:“你也下去休息吧,這里讓小丫頭們守著就行了,一旦出現高熱,馬上派人去叫我。”
古代的醫療條件有限,容悅可不敢模仿某些彪悍的穿越者,用縫衣針,再隨便找根爛線,就敢給人做縫合手術。
現在只能指望制藥天才四兒師兄制出的藥不但能止血,還能消炎殺菌,只要春痕能平安度過受傷后的第一晚,不發高燒,這小命就基本上保住了。
她剛走出春痕的房間,庾嫣再次光臨,拿著一個白瓷瓶說:“剛來得匆忙,忘了帶藥,這是我父親最推崇的一位大夫制出的傷藥,父親稱之為‘療傷圣品’,在東海大營很有名的。”又讓身后的丫環送上一個紫檀木的長匣子:“這里面是一枝百年老山參,熬了給這兩個丫頭喝。”
夏荷趕緊跪下:“奴婢萬不敢當。”
庾嫣讓人扶起她道:“不值什么,給你就接著。”
容悅知道庾嫣的性子,爽朗干脆,不喜拉拉扯扯,遂對夏荷說:“既是王妃愛惜賞賜,你就收著吧。”
容悅想請她到正廳奉茶,庾嫣有人等著回事,擺擺手就走了。
回去沒一會,又打發人來,捧著兩只大托盤,一盤金銀珠寶,一盤綾羅綢緞,說是給她“壓驚”的。
容悅又是感動又是驚訝,這庾嫣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剛剛她看得分明,庾嫣對自己的王爺丈夫愛搭不理,卻對丈夫的側室噓寒問暖,若給現代的腐女瞧見了,只怕要編造出一段女女佳話。容悅自己卻很清楚,庾嫣最是嚴肅正經,對她只有純粹的愛護,絕無任何齷齪想法。
這天下午,容悅到底沒休息成,因為宮里來了個太監,傳達皇上的口諭,讓她入宮覲見。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