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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禽相悅第一百零四章三個女人一臺戲
藍惜月
第一百零四章三個女人一臺戲
見到庾嫣,容悅臉上不免有些愧色。
穆遠是庾嫣名正言順的丈夫,卻跟她夾纏不清,把庾嫣晾在一邊不聞不問,容悅捫心自問,如果她是庾嫣……
如果她是庾嫣,就能不管不顧地落跑嗎?
從某種意義上,她們的處境是一樣的,都是為了顧全大局才不得不陷落于此。庾嫣與穆遠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說得難聽點,庾嫣就是楚昭帝牽制庾家的一枚棋子,身為棋子,凡事不能自主,別人往哪兒擺,就得在哪兒待。容悅則是為了母親和嚴謹以及一干親朋好友的安全暫時屈服。她們都不樂意,卻都無可奈何。
想到這些,容悅的眼中不覺帶上了悲憫和憐惜,快步走進客廳,親手給庾嫣奉上一杯杏仁花露,歉疚地說:“王妃姐姐,又辛苦你跑一趟,其實沒什么事,都是我那兩個丫頭小題大做。”
庾嫣穿一件月白鑲淡青繡邊的小襖,系著淡青色的羅裙,十分爽潔清新,令人眼前一亮,可惜說起話來仍是一板一眼,表情欠奉:“事情的經過我都聽說了,你的丫頭做得很對,凡事不依規矩,不成方圓。這王府里的仆役都分了等級,同一個等級又有不同分工,大家各安其事,各負其責,才能井然有序,人定家和。若誰都自作主張,任意妄為,三等的跑去做一等的事,這府里豈不亂了套?萬一有奸細、刺客混進來可怎么得了?”
“姐姐說得在理。”容悅看庾嫣喝茶喝得急,頭上冒出了一層細汗,掏出手絹為她擦拭,庾嫣的身姿略有些僵硬,語氣倒是柔和了許多,頗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一個女人,賢良溫順固是美德,太寬和了,反而容易助長那些奴才的氣焰。”
“姐姐教訓得是。”容悅在庾嫣面前,永遠從善如流。
庾嫣終于開顏,笑睨她了一眼道:“誰教訓你呀,我跟你說道說道而已。”
“沒教訓,咱們只是在閑聊”,容悅笑瞇了眼,殷勤地遞過一碟從街上帶回的蜜汁藤蘿糕,庾嫣素來吃不慣這些甜膩膩的東西,看在容悅的面上,拈了一小塊,容悅跟著問:“周嬤嬤和意兒……”
庾嫣告訴她:“交給顧興了,他讓人領去了牙行。”
容悅嘴巴張了張,到底沒開口。她原本想著,自己反正不久就要走人,永遠都不會再回雍郡王府,何苦平白得罪人?可那兩位是穆遠趕走,再由庾嫣處罰的,他們夫婦倆處置自己家里的奴婢,哪需她一個外人多嘴。
庾嫣察言觀色地問:“你想留下她們?”
容悅搖頭,正想表明態度,廊下有人通報:“姜側妃到。”
容悅起身相迎,一面走一面朝臥室的方向偷瞄,幸虧庾嫣沒問起,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妻上門,男人躲在未完成婚禮的側室房里不出來,這叫什么事?
姜頎一進屋就滿處打量,終無所獲后,臉色不善地問:“聽說我表哥在這兒,他人呢?”
容悅尚未想好應對之辭,庾嫣已經沉聲開口:“這是容側妃的屋子,哪有你家表哥。”
姜頎平時對庾嫣敬而遠之,偶爾在府里遇見了也禮數周全,今兒卻毫不退讓:“姐姐明知我說的是誰。”
庾嫣冷笑:“你表哥那么多,本妃哪曉得你說的是誰。”
姜頎紫脹了面皮,她不肯跟眼前這兩位一樣喊“王爺”,而是一口一聲“表哥”,無非是為了強調她跟穆遠的關系,她能炫耀的,也只有這點了。
容悅沒想到庾嫣這么維護她,她的身份,放到現代,就是可惡的第三者,雖說古代實行多妻制,男人無所謂忠誠,她亦不算奪人所愛,同屬一個男人的女人仍是天敵。
姜頎顯然也沒想到會面對這種局面。也許在她看來,她跟庾嫣才是同盟軍,容悅是她們共同的敵人,應該合力鏟除才對,庾嫣就算要拉幫結伙,也該是拉攏她,她是穆遠的表妹,貴妃婆婆的親侄女。
短暫的驚愕后,她怒問:“王妃姐姐這是在隱射妹妹跟很多表哥都有往來?”
庾嫣要笑不笑地說:“親戚之間互相走動是禮尚往來,本妃需要隱射什么?莫非妹妹認為跟表哥往來是見不得人的事?”
“你……”
“既已嫁入王府,一舉一動都關乎王府的聲譽,妹妹最好謹言慎行。”
容悅見矛盾升級,笑著打圓場:“剛剛那杯虎嶺雀舌,姜姐姐是不是不喜歡喝?這是今天剛從天星閣買回的永安猴魁,姐姐嘗嘗看,可還能入口?”
她也很煩姜頎,樂得看姜頎被人排揎,可庾嫣是在替她出頭,真鬧得不可開交,庾嫣未必能討到好。庾家父兄均在幾千里之外的海疆,庾嫣孤身遠嫁,跟穆遠僅是名義上的夫妻,除了王妃虛名,她沒有任何依恃,姜頎卻有姜貴妃撐腰。
姜頎板著臉說:“這茶還行。”
容悅便吩咐夏荷將永安猴魁裝上一匣,又讓春痕打包點心,等下讓姜頎一起帶回去。
姜頎安靜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問:“王妃姐姐,聽說你今天發賣了兩個下人?”
“是啊。”庾嫣答得一派坦然。
姜頎似有不甘,卻并未爭論什么,而是說:“妹妹屋里也有幾個不安分的。”
庾嫣道:“你若想打發走,只管叫顧興領去就是了。”
姜頎皺起眉:“可這樣一來,妹妹屋里人手就不夠了。”
庾嫣款款言道:“不夠的自然會添上。王爺說我太儉省,每位妹妹屋里的下人都該翻倍才對,我說這是祖上的規制,王爺卻道,規制是最低標準,咱們又不是沒錢,何苦作那窮酸樣。”
姜頎攥緊三角幾的邊沿,因用力過猛,白皙的手背上冒出了一根根青筋,破碎的嗓音中帶著壓抑的憤怒與恐慌:“我表哥幾時跟你交代的?”
“我想想看”,庾嫣一副認真思考狀,姜頎屏息等待下文。
好半晌,庾嫣才輕笑著攤手:“不好意思,我忘了,王爺是什么時候交代的呢?昨天,前天,還是大前天……”
姜頎面黑如鍋底,咬牙切齒地岔開話題:“王妃姐姐可不可以讓牙婆子多帶些人進來,這回妹妹要挑幾個順眼的,免得整日對著一些不男不女的怪胎,看了就倒胃口。”
庾嫣八風不動的表情終于出現了一絲破綻,不過瞬間就歸于寂然,不急不徐地說:“妹妹要自己挑,不是不可以,但有一點,如果將來王府里出了什么事,比如,又發生行刺案,妹妹能為你選的人作保嗎?”
姜頎反問:“王妃姐姐又能為你選的人作保嗎?”
“我從沒自己選過人,王府里所有的人員出入都歸顧總管調度,而顧總管的權力,是王爺賦予的。”
“妹妹我自然能為她們作保,王爺是我的表哥,難道王妃姐姐懷疑我選的人會對王爺不利?”
“本妃從來對事不對人。還有,我想提醒妹妹一句,既做了側妃,就該尊敬夫主,稱他為‘王爺’,而不是‘表哥’。”
姜頎傲然而起:“王爺本來就是我的表哥,我喜歡喊他表哥,連貴妃娘娘都沒說什么,敢情王妃姐姐認為自己比貴妃娘娘更有體面,人人都必須遵你的令行事?”
庾嫣盯著她問:“妹妹見了皇上,是不是也喊‘姑父’?”
姜頎語塞,庾嫣哂笑道:“見了皇上,決不敢喊‘姑父’,因為皇上地位尊崇,對不對?原來姜妹妹認為咱們王爺的地位不夠尊崇,不值得你喊一聲‘王爺’,只配跟你稱兄道妹。”
“你……你……你故意歪曲我的意思,以為這樣就能離間我跟表……王爺的感情,以為把我壓下去,你就能得到王爺?做夢去吧,到最后,不過便宜了旁人。”
容悅聽到“表王爺”三個字,差點笑出聲,這庾嫣果然厲害,輕飄飄一個罪名安下去,姜頎以后再喊想表哥,可就得好好掂量一下了。
庾嫣一字一句地問:“便宜了哪個旁人?這屋里,可只有我們三個。”
容悅頓時傻眼,剛還感動得不行呢,覺得庾嫣特哥兒,特義氣,可這句話,不是成心把她往漩渦里推嗎?她可是打定了主意要當圍觀群眾甲,或路人乙的。
好在姜頎并不想同時跟兩個人叫陣,容悅見她不吱聲,樂得繼續裝聾子和啞子。
屋里又陷入了詭異的寧靜。
自姜頎進門后,氣氛就變得很尷尬。姜頎自己肯定也窩了一肚子火,可她依然死賴著不肯走,不時伸長了脖子朝容悅身后瞧,容悅身后不遠處就是側門,從那兒進去,是她的臥室。
周嬤嬤和意兒都被遣走了,姜頎對她屋里的情形還這么了如指掌,說明耳目細作不只那兩個。好在容悅不打算久住,也就懶得清理門戶了。
姜頎忽然吸著長氣哼唧起來,嘴里嚷著:“不得了了,肚子好痛容妹妹,恕姐姐冒昧,借你房里的凈桶用一用。”說著就要往側門而去,容悅一把拉住道:“我房里從不放凈桶的,夏荷,快扶姜主子去凈房方便。”
夏荷答應一聲,上前攙著姜頎就走,夏荷是習武之人,力氣比一般的女子大,姜頎又不能硬沖進臥室看到底有沒有凈桶,氣得臉都綠了,可話已說出口,不得不往凈房走一遭。
等她從凈房出來,容悅已經陪著庾嫣走到階下,笑著說:“王妃姐姐要回去了。”意思是,她要出門送客,您自便。
容悅嘴里說送客,其實是想借機出門,她實在煩透了姜頎那種妻子上小三家捉奸的表情。如果姜頎非要不管不顧沖進臥室“搜”人,也由得她,他們表兄妹之間的官司,容悅沒興趣摻合。
為了不影響表兄妹臥室相會,容悅連春痕和夏荷都帶走了。
沒了礙眼的人,姜頎很快找了個蹩腳的由頭蹭進主臥,她的親親表哥正舒服地窩在一把圈椅里看書呢。
姜頎理直氣壯地尋人,真見到穆遠,反而膝蓋發軟,干笑著打招呼,“表哥……原來您在這里,剛怎么不出去呢?”
穆遠放下書,語氣冷淡地說:“我怕吵,不想出去。”
“表哥”,拉長的語調,嬌嗔中帶著萬分委屈。
可惜打動不了表哥大人,語氣只有比方才更冷:“庾王妃有句話說對了。”
“哪句話?”
“你說呢?”
“表……王爺”姜頎想撲過去又不敢,站在原地淚汪汪地問:“您真的一點兒也不顧念咱們小時候的情份嗎?”
“咱們小時候有情份?”他怎么不知道啊。
“我大姐那時候住在宮里,我每隔一兩年就會來陪大姐住一陣子。”
“你大姐住在宮里的日子久,有情份的,也是我跟你大姐。”
“可我大姐嫁給了夏御”
“她是自愿嫁的嗎?”
“不管怎樣,她都嫁給了別人,如果她真跟王爺有情,為什么沒嫁給王爺?”
“嫁了人也可以和離,然后再嫁。”
“王爺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剛收到了你大姐的信,她已在來云都的路上,如果順利的話,明天就會到達,你最好提前收拾好住處,免得倒時候手忙腳亂。”
姜頎快瘋掉了,尖著嗓子喊:“你跟大姐一直有聯系?她以前每次來都住在宮里,為什么這次要住在咱們府里?”
穆遠朝趙貴做了個手勢,趙貴躬身道:“王爺要批閱公文了,側妃這邊請。”
姜頎瞅見穆遠拿出一封書信翻來覆去地看,心里像貓抓般地難受,信紙上的字小,她看不清楚,可字體是熟悉的,真是姜頤的筆跡。
姜家把姜頤送進宮中撫養,明眼人都知道,是為了讓她跟穆遠培養感情,將來好親上做親。他們的婚事幾乎是板上釘釘的,結果卻出人意表,姜頤另嫁,她成了穆遠的側妃。
姜頎忽然想起了出嫁前聽到的一句話:“如果大姑娘嫁過去,肯定是正妃。”
當時她很氣憤,跑去質問母親:“大姐是嫡女,我也是嫡女,為什么大姐能做正妃,我只能做側妃?”
母親對她說:“讓你表哥娶庾家女兒,是皇上籠絡武將的手段,不過是個擺設,你姑母和表哥心疼的是你,將來襲爵的,肯定也是你生的孩子。皇上對那些手握兵權的人忌憚得很,即使只為了朝廷的安定,也不會讓庾氏誕下嫡子。”
她聽信了這番話,開開心心地嫁過來,誰知表哥根本不碰她。
現在大姐卷土重來,莫非是姜家看她沒用,準備拿她當棄子,讓大姐跟表哥再續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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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更晚了,捂臉…….w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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