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碧水清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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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帝鴻嘉十三年六月初十夜,瑞伯鄭玢之子鄭珩及其母趙夫人喪于火海,莊內幾十名下人亦未能幸免。事后查驗的結果令人觸目驚心,原來這些人事先就中了,根本無法逃脫。也就是說,這不是意外,而是謀殺。
聽到這個結論,容悅立刻想起從兩莊共用的路口經過時聽到的哭聲,這么大的破綻,也不知那人是怎么圓的。
只是她無暇詰問,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更令人瞠目結舌。
六月十一,瑞伯鄭玢因此事和長子起沖突,長子失手殺死了親爹。六月十二,長子生母下藥毒死了鄭玢的二子和三子,因為被關在祠堂等待受審的長子昨夜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鄭玢共有五子,惟一剩下的那個才剛擺了滿月酒,是鄭玢新寵曲姨娘所生,原本最受寵的趙夫人母子就是被這位曲姨娘擠兌走的。
不管曲姨娘有多不得人心,她的兒子終究是鄭玢僅存的骨肉,在鄭玢正妻服毒身亡,府中無人主事的情況下,鄭玢之母,年將八十的郭太夫人撐著拐杖顫巍巍地站出來,且和鄭家的族老們商量好,只等鄭玢的喪事辦完,就扶曲姨娘為側妻,立其子為下任伯爵。
曲姨娘一時風光無限,成了最后的贏家。
可惜她得意的時間太短了,未等正式襲爵,一場風寒就奪去了襁褓中小兒子的性命。她不僅沒人同情,外面還謠言滿天飛,說鄭玢前頭的幾個兒子都是她設計害死的,如今這樣,不過是惡有惡報。
喪子的刺激和鋪天蓋地的臟水把才當了幾天側夫人的曲氏給生生逼瘋了。
本就老邁不堪的郭太夫人哪里經得住這樣的打擊,很快就追隨兒孫而去。
最后的最后,瑞伯之位由族內一默默無聞的孤兒鄭啟承襲。
鄭啟會被餡餅砸中,則是鄭氏族內有資格競奪嗣子之位的幾家互相掐架、幾敗俱喪的結果。
鄭啟是何許人,容悅不知道,但憑著自覺,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這人和穆遠關系非淺。因為奪爵之戰塵埃落定的那天,穆遠心情特別好,洋溢著經過一番謀劃布局,最終得償所愿的得意勁。
擅于觀察,心思細密,是容悅的職業特點,她和穆遠在一起時,好似很少正眼看他,卻對他的一些行為習慣了如指掌。
穆遠亦有所覺,故笑瞇瞇地問:“你是不是懷疑鄭啟是我的人?”
容悅閑閑地答:“不是懷疑,是肯定。”
穆遠打了個響指:“不虧是本王喜歡的女人,跟本王這樣的心心相印。”
容悅低頭喝著茶水,臉上看不出喜怒,像是無意閑聊:“鄭啟,還是原裝的鄭啟嗎?”。
“是原裝,你以為我會弄個冒牌貨去?鄭家族人又不是傻子,那些容易蒙騙。”
“這枚棋子,你是不是布了很久了?”
“也不算久。”
“至少有兩三年吧,從曲姨娘進府開始。”
穆遠的眼睛閃了閃,得意勁淡了下去,神情開始變得凝重起來,小心翼翼地回話:“曲姨娘,確實是我安排入府的。”
容悅嘆息著搖頭:“可憐鄭珩到死都想不到,他的世子夢是被一個跟他毫不相干的人一手破碎的。”隨后轉頭看著穆遠問:“從甘地、昱地、景地、瑞地,再到雍地,這條線,在你的征伐圖里,是不是叫西路?”
甘是莊夫人娘家的封邑,昱是容恬前未婚夫藺家的封邑,位置都在景國之東,與楚溟國接壤,這條線上,除了以上五邑,還有一些無爵的大地主,如嚴謹家的紫荊堡。不管有爵無爵,都是中部富庶之地。
穆遠笑了笑,未置可否。
容悅的語氣愈加咄咄逼人:“容恒的殘疾,我一直以為是夏夫人的杰作,現在才恍然明白,即便王爺不是主謀,亦是幫兇,就為了打破甘與景的聯盟,是也不是?”
穆遠終于有了慍怒的跡象,沉下臉回詰:“你是不是要說,連你堂姐與藺家的婚約,都是孤王一手破壞的?甚至,夏御變心,也是孤王從中搗鬼,不然,你們早成了連理?”
容悅詫異皺眉:“我沒那樣想。”
這關夏御什么事?
穆遠冷笑:“你當然不會再那樣想,你又有了新歡嘛。”
容悅怒目而視:“我們在說你的西路計劃你別轉移話題,扯一些有的沒的。”
穆遠嗓門更大:“我轉移話題?分明是你心虛”
“我心虛?該心虛的是你你要謀奪別人的爵位家產,我沒意見,我管不著,也沒能力管,可你憑什么燒了我的家?拿我的莊子當獻祭,以達到渾水摸魚的目的”
穆遠剛升起的氣焰立刻萎縮了一半,中氣不足的解釋:“你家那是意外。”
這下輪到容悅冷笑了:“都到這個時候,你還想糊弄我你老實說,后山的火是不是你叫人放的?”
“不是,我發誓不是。”穆遠只差舉起右手了。
可無論他怎么說,容悅都不會信了,因為,“若非事先知情,你怎么會去得那樣快?”
穆遠耐著性子道:“我擔心你出事。”
容悅給他氣樂了:“這么說,我還得感謝你?感謝你手下留情,只放火少燒了莊子,沒像對鄭家那樣趕盡殺絕?”
穆遠沉默了一會,站起來道:“這幾天事多,到處嘈雜混亂,你也累了,早點睡吧,我們明早動身回云都。”
他們已在天心鎮上的九福客棧住了近十天,容悅始終不肯走,理由是,要調查起火原因,找出罪魁禍首。
穆遠只能好言相勸,不敢用強,因為容悅已經對他的舉動產生了懷疑。這些天,他一直努力嘗試著用各種手段抹去自己的痕跡,可惜都是無用功,容悅不需要證據,只憑邏輯推理就問得他啞口無言。
他本可以一個字都不承認的,容悅并沒有證據,可不知為什么,他選擇了說實話,結果弄得自己下不來臺,只好慌忙走避。
容悅在他身后回道:“我娘受了驚嚇,我要留下來陪她。”
她滯留此地,查明火災原因其實只是順帶,真正的理由是,不想和他同行。
穆遠猛地回頭:“是留下來陪她,還是趁我不在,偷偷帶著她投奔庾琛去?”
容悅垂下的眼簾中飛快閃過一絲慌亂,隨即鎮定心神道:“我和庾琛,也就比陌生人強那么一點點,就算要投奔,也不可能投奔他。”
“對,你還可以投奔嚴謹,玫瑰相贈,多深厚的情意啊。”
容悅哀嘆一聲,明明是剪枝扦插,上面一片花也沒有,到他嘴里,就成了私相授受,“玫瑰相贈”。
這樣無聊的問題,她也懶得回答,背過身去收拾妝臺上的東西,等穆遠走后,她們也要走了。
不想穆遠又踱回來,大剌剌地坐下道:“今晚我就住在這兒。”
容悅頭痛起來:“……我母親就在隔壁。”
“又如何?已婚的女兒女婿不住一個房間,岳母大人才要擔心吧。”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回云都后再……再……”
“可你根本不愿跟我回云都。”
“我沒有不愿,只是想多陪陪母親。”
“我這次來,就是專程接岳母大人一起回去的,她只有你一個女兒,作為女婿,本就該把她接到身邊奉養。”
“母親不會同意的。”
“以前不會,現在你家的房子都燒了,你母親親口對你說,以后她就跟著你,你去哪兒,她去哪兒。”
“你偷聽我們的談話”
“什么偷聽,夫妻一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容悅氣得臉通紅,怒目圓睜,那人也不甘示弱,兩人如斗雞般各立一方,最后,男人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明早跟我一起走;要么,就在這客棧搭個喜堂,正好請嚴謹來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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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后來有事耽誤了,欠的一更,明天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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