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家有惡客
蕭夫人瞧過小莊氏的病后,又去了如意莊,準備在那兒歇一晚,收拾一些地里出的新鮮蔬果,再從農家收購一批家禽、蛋類及山貨,大部分運到王府,揀好的帶幾筐給姜貴妃的小廚房。
馬車還未進莊,二管事吳興就急匆匆地迎出來,悄悄稟道:“太太,蕭老侯爺又來了。”
蕭夫人蹙起眉:“來多久了?”
不是她這個做女兒的不孝,實在是愛莫能助。王爺女婿早就說了,這事兒交給他處理,他自會和老侯爺協商好,不需她們母女操心。本來嘛,這種事,女眷只能起個傳話的作用,具體該怎么做,還得男人們看著辦。父親一遍遍跑來找她,她一個寡婦,有多大能耐?要她借錢,她借了;要她借人,她也借出了幾十個護院。
——至于暗部,對不起,她沒有暗令,根本沒法調遣,就算她能,這是她們母女最后的底牌,她也不可能暴露在外人面前。
吳興一面指揮下人搬東西,一面告訴她:“快半個月了,天天派人去王府打探,都說您住在宮里,又央著王府的人往宮里傳消息,可左等右等不見您來,老侯爺脾氣漸漲,整日摔碟打碗,發落下人。太太若沒回來,小的正準備請示方大總管,看是不是去帳房支些銀子,趕著添置幾套碗碟,免得到時候沒家伙吃飯。”
如意莊的大管事方梧是方槐的弟弟,二管事吳興則是吳彥的堂弟,這些都是侍奉過世子的老家人,看著容悅長大,陪著這對母女走過最艱難的日子,對蕭老侯爺的咄咄逼人很是不忿。當初寡母孤女被大房欺壓時,他怎么不站出來替女兒和外孫女出頭?母女倆投奔娘家,卻被攆出門時,他怎么不把人接過去安頓?那時躲在一邊不聞不問。連封信都不肯寫,生怕沾惹上了甩不脫手,任由娘倆自生自滅,如今看姑娘嫁了王爺。有靠山有勢力了,又跑來認親戚。
認親就認親吧,太太能給的給了,能幫的幫了,還不死心。[]一個當了幾十年侯爺的人,弄得跟無賴地痞似的,住在莊里不走。充老太爺,使喚起莊里的下人來比正經主子還順溜。嘴巴又挑剔,廚房寫著水牌,每天轉著吃,十天不帶重樣,他只是不滿意,整日挑肥揀瘦,罵罵咧咧。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說是怕暴露行蹤,所以不住王府,只能窩在鄉下的莊子里。殊不知。他一年幾趟往這邊跑,多少行蹤都暴露了,不過是懼怕王爺的威勢,柿子只揀軟的捏。欺負自家女兒多容易啊,外孫女婿到底隔著一層,又是閻王一般的厲害人物,不敢招惹罷了。
蕭夫人磨磨蹭蹭地走到主院正房——每次蕭老侯爺來,都當仁不讓地霸著正房,決不會跟女兒講客氣,要求住偏房客院什么的——對著主位上的人蹲身道:“父親。您來了。”
蕭達的臉陰得能滴出水來:“你還知道回來呀。”
蕭夫人立在下首,耐著性子解釋:“您外孫女在宮里坐月子,我這個當娘的,總不能撇在一邊不管吧。”
蕭達提高嗓音,話語中滿是不悅:“她生的是楚穆皇家的子嗣,自有皇家的人照應。宮里是缺了人手還是缺了吃用,要你天天守著?你是她生母,不是婆母,更不是乳母侍婢,別看她生的是皇孫就巴巴地上趕著服侍,弱了我蕭家女兒的名頭!”
說到這里,停下來喝一口水,繼續教訓:“我來了大半月,去王府送了八趟信,你連只言片語都不回,你現在是越來越不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里了。是不是覺得,你女兒攀上了皇家,你當上了王爺的丈母娘,就腰桿子硬了,以后都不用求到我這個落魄的老父親頭上了?”
蕭夫人跪下泣道:“父親如此說,女兒沒活路了。”
砰!一只藍花金邊茶盞宣布報廢,蕭達猛地從座位上站起,指著女兒的鼻子破口大罵:“你沒活路?分明是你不給老父活路!你還有臉倒打一耙!早知今日,當初就該把你丟到馬桶里溺死,也好過留下來看你這副忤逆不孝的嘴臉!我這是作了什么孽啊,養的兒子豬狗不如,逼宮作亂,趕走老父;養的女兒呢,眼睜睜地看著父親走投無路,躲進宮里不理不睬。現在不過白說你兩句,你就嚷嚷沒活路了,我看你活得頂好嘛,你的好女婿先讓你住王府,后又接進宮里,聽說,楚穆家的皇帝要封你做國夫人了?你和你女兒飛黃騰達,卻看著父母偌大年紀孤苦伶仃,遠走他鄉,天下至不孝之人,莫過于你,和你攀上高枝就六親不認的好女兒!”
蕭夫人磕頭如搗蒜,悲聲道:“女兒為父親所生,這條命是父親給的,父親若要女兒死,女兒絕無二話。可您外孫女正在坐月子,她連門都不能出,什么也不知道,父親要怪就怪女兒,何苦連她一起罵。”
“我就罵她怎么的?”蕭達怒瞪著雙眼:“我做外公的,罵不得她?一個王府的側妃,擺的架子比皇后還足,便是皇后的外公來了,她也會想辦法見上一面,盡其所能幫外公排憂解難。只有你的好女兒,外公來云都幾趟,前后住了幾個月,從未提過拜見,更別提出錢出力幫扶,果然是不孝女生的不孝種子。”
蕭夫人再也無法忍受,不等父親叫起,自己從地上站起來,擦干眼淚道:“父親心情不好,女兒叫人給您送些心來,您自己好生歇著。女兒還有事要吩咐管家去辦,就先下去了,待晚間再來陪父親用膳。”
“滾,不孝的東西,給老子滾!”蕭達見茶幾上有個小花瓶,順手一把操起,朝女兒砸過去。
蕭夫人聽得風聲,眼睛一閉,索性不躲不閃,讓花瓶砸了個正著,然后身子向旁邊一歪,“暈”了過去。
“天那,太太被砸出血了,太太……太太……您醒醒。”
“太太,您別嚇唬奴婢,您答應奴婢一聲啊。”
客廳里人頭攢動,亂成一團,所有人皆對蕭達怒目而視。他們是下人,不敢頂撞主母的父親,可用眼神表達憤怒還是做得到的。
蕭達也有些心慌,卻依舊嘴硬地辯駁:“一只小花瓶而已,最多幾兩重,就算砸到了,能有多厲害?我不過撒撒氣,根本沒想砸她,是她自己沒躲開。”
這下,莊里的仆人徹底怒了!蕭達輩分再高,也是姓蕭的,他們都是容家的仆人,賣身契在容家,根本不用擔心是否得罪了姓蕭的。
于是,大管事方梧率先發難:“老侯爺的意思是,我家太太故意湊上去讓您砸的,所以砸到了也是自找?”
二管事吳興立馬接腔:“老侯爺何不干脆說,是我家太太自己拿花瓶敲的,跟您一兒關系也沒有?”
“明明是老侯爺砸的,奴婢看得一清二楚。”
“奴婢也看見了,是老侯爺親手砸的,花瓶是小,可架不住老侯爺使的勁兒大,就跟砸仇人似的。”
蕭達被擠兌得好不狼狽,這時不知誰喊了一聲:“快去王府報信,就說咱家太太被老侯爺砸死了。”
“你胡說!”蕭達這下真的慌了。
“是不是胡說,老侯爺可以自己下來看看。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喊都喊不醒,萬一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都是下人,可怎么擔當得起?到時姑奶奶找我們要人,我們所有人拿命去抵,也抵不了太太一根頭發絲兒。”
這樣一說,大伙兒眼眶都紅了,方梧喝道:“來人,把老侯爺請到里間歇息。小成去請大夫;吳管事守在莊里,隨時注意太太的情況;我這就趕去城里,務必找到王爺稟告此事,看能不能拜托王爺請個太醫來。”
蕭達被攙著推著送進內室,關上房門“歇息”,他的一群手下被莊里的護院攔在二門外,雙方拿著武器對峙。
真論起武力值,莊里的護院肯定打不過。可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的主子在里面被扣住了,莊園主人背后卻有王府撐腰,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守在附近,一切等蕭夫人醒來再說。
蕭夫人并沒有真的昏迷,她的近身仆從也心知肚明。大家不過是被蕭老侯爺惹煩了,故意把事情鬧大,好嚇他一嚇,若真能唬住,以后再不上門騷擾,可就謝天謝地了。
蕭夫人拼著被父親砸破頭,也要裝暈,被他罵幾句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怕他又開口“借”錢。
蕭達想從兒子手里奪回失去的爵位和地盤,就得招兵買馬,這些都是燒錢的行當。他出逃時雖說搬空了大半府庫,在外面這些年花銷了不少,蕭達是個過慣了奢靡日子的,只看他在洹城買的宅子和使的仆人就知道,排場比他當侯爺時一兒不差。這樣的人,就算有金山銀山也能花光,需要不斷地補給,他以前當侯爺,掌著整個雍地的賦稅和蕭府的產業,那都是活錢,不像現在,花一文少一文,所以虧空嚴重,想著女兒反正膝下無子,留著也只是便宜外人,不如都孝敬給他。
前幾次索要,蕭夫人已經把帶出來的幾十萬兩銀子都給他了。剩下的幾十萬現銀和珠寶古董埋在先太夫人所遺老宅的地下,她不能取出來給父親,更不可能變賣手中的產業給父親湊錢,那都是要留給外孫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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